不多時,眾將紛紛來到帳內。


    分別有蕩寇將軍張嶷,牙門將句安、李韶和偏將軍武都氐人苻健。


    說起此人,當年苻健主動率部眾歸降,但期間出了點小插曲,苻健之弟背叛盟約,帶著族中400戶轉投了魏國,苻健隻好孤身投靠蜀漢。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此苻健與後來的前秦開國皇帝並非是同一人。


    “諸位將軍是如何想的?是全力與魏軍一戰,擊敗陳泰,還是就此收手撤軍返迴?”薑維開口詢問。


    張嶷拱手出列:“衛將軍,陳泰手中的騎兵不在少數,盡管此處山勢起伏,難以施展,但斥候來報陳泰派騎兵在外圍徘徊......”


    “看樣子是要尋機切斷我軍糧道,這幾次連日的挫敗,將士們都感到惶恐,若再強行進攻,恐士氣會一降再降。”


    “苻將軍,你呢?”薑維看向苻健。


    苻健人長得五大三粗,聲音卻不洪亮,再加上他也不看好此役,聲音更是低了幾分:


    “多年前我弟弟率部投降了曹魏,如今族人被大批遷往臨渭,早已心向賊人,此番衛將軍也看到了,如今末將在洮西的號召力並不強,若非是將軍請來羌族助戰,我軍兵力更是捉襟見肘。”


    說了這麽多,薑維隻總結兩字:怯戰。


    至於更低級的將領,他甚至都懶得問了,大多是隨波逐流吧。


    無奈歎息一聲,薑維手指點了點帥案:“那就撤軍吧。”


    眾將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下,表情不由自主地變得輕鬆。


    然而郭修卻極力掩藏著自己的情緒,他當然慶幸薑維做出的選擇。


    如果此役蜀軍真的得手,致使魏軍大敗,那他這個“帶路黨”就要被朝廷記恨。


    郭氏一族恐怕都有再次受到牽連的可能。


    畢竟他要做的事,朝中知之者甚少。


    ......


    狄道外的山頭上,魏軍營寨。


    此役,陳泰表現出了極高的軍事素養。


    當他率軍來到狄道城外,觀察地形之後,對參軍夏侯森說道:“薑維集中優勢兵力,輕軍深入是想在空曠之地與我軍一戰而定。”


    “而我軍隻需深溝高壘,挫其銳氣,之後占據高處有利地形,扼住蜀軍的脖子,便可逼其撤退。”


    夏侯森聽得此言,受益良多。


    之後陳泰進軍高城嶺,夜裏秘密登上狄道東南高山後,遍布烽火,大鳴鼓角。


    狄道城中將士看到援軍,這才沒有士氣崩潰。


    薑維雖然驚訝於陳泰的支援速度,但也很是果斷地下令攻山,隻不過沒有得手罷了。


    陳泰揚言要斷蜀軍糧道,派騎兵明晃晃地出現在外圍,致使蜀軍軍心動搖,這才使薑維下定決心撤退。


    “文貌,薑維似乎要撤了。”帥案前的陳泰捋須言道,“斥候來報,蜀軍營門緊閉,全然沒有此前磨刀霍霍的態勢。”


    夏侯森上前一步,拱手道:“將軍,我不甘心就這麽讓薑維全身而退,我欲率兵追擊,您覺得如何?”


    陳泰思忖一陣,道:“正所謂窮寇莫追,狄道城外山勢險要,蜀軍多善山戰,貿然追擊恐被設伏,得不償失。”


    夏侯森點頭認同陳泰的說法,卻依舊不甘心,想了想又是問道:“敢問將軍以為,蜀軍該從何路撤軍?”


    “來。”陳泰沒什麽架子,招了招手讓夏侯森靠近一些,二人看向自己身後的地圖,隨後站起身指著圖中一處:


    “枹罕.....此地北進金城,南下羌中,薑維熟悉羌中地理,進軍多從益州繞行至此,襲我州郡。”


    “將軍高見,蜀軍糧草補給多半是從白石縣運來,但將軍忽略了一點。”


    夏侯森指向圖中金城的位置。


    還沒等他開口,陳泰便有所明悟。


    如果薑維探得征西將軍夏侯霸的蹤跡,他必然不敢原路返迴。


    即便陳泰不知夏侯霸到底是選擇先去接收西平還是選擇夾擊薑維,但薑維卻要為之忌憚。


    夏侯森分析道:“此役薑維沒能擊敗我軍,是不敢迴西平的,即便他再不舍,西平他也要不了。”


    “他放棄西平,北上走羌中又會麵臨被堵截的風險,所以屬下猜測薑維會走南下走鍾提。”


    話落,他又指著圖中一處,“鍾提...順洮水南下,經臨洮返迴蜀地,這條路距離蜀地更近,薑維隻要聯絡人來接應,便可安然撤退。”


    陳泰聽完,摸著下巴沉思了一陣,隨後問道:“文貌有何計策?”


    夏侯森抱拳道:“屬下願領三百騎繞高城嶺南下,將軍可帶兵在蜀軍身後且追且停,待薑維放鬆警惕,我率兵伏殺,將軍可趁勢追擊。”


    陳泰有所心動,畢竟這是擴大戰果的良機,潁川陳氏到了他這一輩,姑且能坐在功勞簿上享受,可若不更進一步,下一輩就不好說了。


    很快他有了決斷:“此去兇險,文貌切勿衝動行事,若事不可為,當保全自身。”


    陳泰一番提醒,實則已是批準了夏侯森的請戰。


    夏侯森道:“將軍放心,家父昔日於箕穀破蜀將趙雲,我今日便要為將軍生擒了他薑維!”


    “好!”陳泰對年輕人誇下的海口並不鄙夷,反而敬佩對方的勇氣。


    “速去清點人馬,即刻出發。”


    “末將領命!”


    ...............


    鍾提縣南。


    薑維率軍一路向南,沿途大肆劫掠,逼迫庶民跟隨軍隊返迴蜀地。


    薑維覺得幹這種事與土匪無異,但卻不得不為之。


    “快走快走!跟上,磨蹭啥子哦!”


    蜀軍士兵催促著魏民加快步伐,黎庶們垂著頭,滿臉驚恐,但卻無可奈何,隻能被人驅使。


    “報!”斥候飛馬趕來,那馬是滇馬,四肢短小,身材低矮,全然比不上魏國的涼州大馬。


    薑維沒時間感歎,隻是一臉惆悵地迎上斥侯的目光。


    “稟衛將軍,魏軍追兵在鍾提縣北的一處山穀止步不前。”


    聞言,薑維終於心中暢快了幾分,他在剛出狄道的時候設了真正的伏兵,小挫了一次陳泰。


    但他對陳泰已經開始重視,於是又在險要之處設了一道疑兵。


    看樣子,陳泰終於是望而卻步,不敢追擊了。


    “再探吧,我軍還在魏境,不能放鬆警惕。”


    “喏!”斥候銜命而去。


    “衛將軍,此地有些不對頭。”忽然,身旁的張翼看著兩側山巒,隱隱不安。


    “此處為高城嶺南部鳥鼠山的出山口,正常情況這裏到了傍晚,會有不少當地流民進山打獵歸來。”


    “可此地過於安靜,別說是人了,連個野獸都看不到。”


    就在這時,兩側突然旌旗飄揚,馬聲大作!


    山間緩坡上,魏軍騎兵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


    薑維看去,為首一將身後的持旗者手上的那麵大旗,赫然寫著“夏侯”二字。


    “夏侯霸?”薑維腦海中第一時間蹦出這個名字,但很快否認,夏侯霸明明在金城,不可能飛過來!


    “來將何人!”薑維索性大聲發問。


    下一刻,那魏將長槊一指:“老將軍,可知沛國夏侯文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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