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以為,盡用者,於道雖佳,然終不是最上者。”


    此話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這讓原本有些聲音的場地,變得徹底安靜。


    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會有人,在這種場合,出言反駁元道盟盟主,潁州修真界真正的主人,亦是潁州第一強者——曹金羽?


    隻要腦子正常的,哪怕再不認可曹金羽的話,這種場合也不可能放一個屁的吧。


    下意識的,所有人都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人站在底部廣場,一身黑衣的青年,其身如勁鬆,氣質如冷夜孤星,傲然不群。


    青年還戴著半個麵具,盡管被那麽多人所注視,他卻巋然不動,一雙清冷的眸子,注視高高在上的曹金羽。


    曹曲靈也是第一時間看過去,見到那名青年之後,不禁麵色驟變,那不是葉少晴麽?她隻覺得腦袋嗡的一下,那人怎麽迴事?怎麽敢在這種場合反駁曹金羽?這不免讓曹曲靈焦躁起來,顧不上那麽多,傳音給葉少晴道:“葉公子!你幹什麽!休要胡鬧!”


    然而,葉少晴根本沒有理會曹曲靈。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曹金羽。


    曹金羽雖然被人反駁,但以其心性,心中卻是毫無波動,麵色同樣平淡,隻不過他看向那黑衣青年時,心中卻升起了一些古怪之感,卻又說不上來。


    同時,當即就有人傳音告訴曹金羽那名黑衣青年的信息了,柳茗宗,葉少晴。


    這是曹金羽壓根沒有聽說過的名字,心中更是覺得有些奇怪,此人怎麽敢如此發言?


    不過曹金羽麵部始終保持平靜,道:“既然是論道大會,那自然應該暢所欲言,小友,你就說說你心中所想,無妨。”


    葉少晴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不愧是曹盟主,果然是有容人之量,既然如此,那晚輩就不客氣了,談談心中所想。”


    周圍人不由得麵麵相覷,曹金羽能夠不計較,那倒是合情合理,畢竟那麽多人在此看著呢。可這小子還真敢順著曹金羽的話說下去?


    葉少晴壓根不管周圍人的眼光以及低聲議論,他朗聲道:“盡用之道,在於極者,覓極,而後破極,精進便是水到渠成。然非人人皆有曹盟主之大才,盡用之度量,又過於含糊,若人人皆去追求那虛無縹緲之盡用,怕絕大部分者,再難寸進。”


    這時候有人便忍不住道:“你此說法看似有理,實則無據。你若要辯駁,自然要說出令我等心服口服之道,而不是如此蒼白之辯駁。”


    葉少晴不急不緩,道:“吾以為,盡用者,到底為下。心道者,方為上也。”


    有人立即就不滿:“我道是有什麽本事呢,原來所遵從的,不過也是心道罷了。你要說盡用之道虛無縹緲,那心之道豈不是更虛無縹緲?更何況心之道則,分類極為龐雜,你此言含糊大者,更無意義。”


    葉少晴絲毫不在乎周圍的議論與反駁,他接著道:“所謂修道者,乃逆天之舉,以凡人之軀,企圖化天地大道為己用,其途必然艱難險阻之極。若心道不堅,縱使一時有天賜機緣,終究卻也難逃隕滅。故我認為,為道之首,在於勝,其餘者,皆為下。”


    “所謂勝,非勝天,非勝地,非勝人,非勝天地萬物,在吾看來,勝,當是勝我。”


    “何為勝我?即今日之我,當勝昨日之我;明日之我,又勝今日之我,餘者,無需聽聞也。”


    “盡用者,乃由外而內;勝我者,乃由內而外也。正如曹盟主所言,天下之物難數其盡,與其視而外,不如聚而內,收心於己身,不見物,不見人,不見紛爭,不見利益,更不見高下之分、修為之比、境界之別。唯見,吾也。”


    “他人之嗤笑,我笑之;他人之怒怨,我泯之;他人之情恨,我默之;他人之龍躍,我然之。而後聚念於己心,後吾者,思之省之;現吾者,苛之厲之;前吾者,追之越之。如此,道前而進,則心力無窮無盡,心力不竭,道心便不衰;道心不衰,自然無所不克。”


    “簡言之,化繁為簡,化萬物為我,上下前後,不過吾心爾。”


    或許之前還有人對葉少晴質疑,乃至不屑。然而此番言論下來,場麵再次陷入鴉雀無聲的境地,不少修士已經露出了思索之色。


    就連曹金羽也露出了些許凝重的表情,微微皺眉看著葉少晴。


    葉少晴絲毫不懼,坦然與曹金羽對視,接著道:“勝吾者,恩怨既來,我怒斬之;機緣既到,我順承之;險阻遮麵,我力破之;縱使天地不仁,縱使萬物棄怨,縱使大道閉塞,我既勝我,一勝,二勝,三勝以至於生生不息,勝我心強,便無所懼。”


    “曹盟主所言之盡用者,問之有理,實則不過炫其資行罷了。天地萬物,願窮其精耗其力,追求盡用者,向來不在少數,然盡用之人,少之又少。”


    說到這裏,葉少晴忽然一指身邊一個女子,道:“若是讓你盡用吐納之法,你能達十之七八否?”


    那女子愕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還是怯生生的搖搖頭了。


    葉少晴又指向另一個人,道:“這位道友,若是讓你盡其腰間佩刀,你又能將刀法突破等級與否?”


    那名男子也趕忙搖頭。


    “盡用者,乃是高山縹緲之花,望之雖好,卻是行路難尋。勝我者,摒棄萬物,專於己,由己強而度他物,方才是水到渠成,也方能接近那山巔盡用之花。”


    “故此,勝我者,當為修道之先。始也末也,不出於心,吾既勝吾,當有一日,吾自會勝千人萬人;吾既勝吾,當有一日,吾自會勝紛紛萬物;吾既勝吾,當有一天......勝那天地大道!”


    最後一句,葉少晴的聲音依舊平淡,但卻有一股莫名的氣勢席卷全場,讓人看著他,不由覺得,天小了,大地小了,周圍一切都小了,眼前此人,僅是一具軀幹,卻好像......包羅萬象!


    這是何等之自信,這是何等之氣概,這又是何等之身姿!


    許多修士此刻不禁麵露震撼之色,他們仿佛看到了上古時期,那些純粹的求道者,那種天地萬物皆在腳下的狂妄姿態,無懼無畏,一往無前的氣概。


    或許葉少晴的話本身並沒有那麽震撼,然而配上他這等氣概,當真叫人深受感染了。


    曹曲靈甚至是張大了嘴巴,她覺得難以置信,那葉少晴怎麽會有如此氣勢?麵對曹金羽非但絲毫不怯,還說出了這麽一番道之感悟。起碼,曹曲靈覺得自己說不出,也做不到葉少晴那般淡定。


    曹金羽盯著葉少晴,麵色略有些陰沉,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道:“你不是葉少晴,你......是誰?”


    曹曲靈心中一震,不是葉少晴?曹曲靈不由得仔細打量那黑衣青年,不是葉少晴......那會是誰呢。


    葉少晴麵對曹金羽的質問,表現得泰然自若,他抬眼看著曹金羽,半晌之後,他忽然笑了,隨後動手摘下麵具。


    就男性而言,這一張臉也是無可挑剔的。但相貌倒是其次,那種冷厲、孤傲、淡漠的氣質,才是最令人側目的。


    看清那張臉之後,許多人發出了驚唿,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李幽!”甚至就連曹金羽都失聲驚唿,他萬萬沒想到,那所謂的葉少晴,竟然是李幽。


    李幽麵帶笑容,道:“曹盟主,許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啊。”


    “竟然是李幽!?霜幽盟盟主,李幽!!”


    “不是,他怎麽可能在這裏?”


    “媽的,我沒有眼花吧,這怎麽迴事......”


    “啊?那他能夠說出那番道之感悟,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場麵一陣騷亂,乃至曹金羽都忍不住問了出來:“你怎麽可能在這裏?我的人明明前兩天還在騫州看到你。”


    其實那都是百曉閣的障眼法,他們給李幽搞了一個替身,在騫州到處晃悠,為的就是迷惑敵人。


    李幽淡然的笑著,道:“我到底是潁州人,潁州如此盛會,我到此參加,也合情合理吧?”


    曹曲靈怔怔的看著李幽,她此刻才有些恍然,為何這個青年給自己那麽大的吸引力。騫州霜幽盟盟主李幽!年紀跟他們相仿,卻橫掃騫州,甚至把丁家都推翻了,就連那丁家的家主丁柳都被其斬於馬下。


    不僅如此,李幽在潁州乃至冷州,都留下了傳說。可以說,李幽本身已經化為了一個傳奇,一個令無數驚才絕豔之輩都隻能仰望的傳奇。這樣的人物,具備如何的吸引力,都不奇怪。


    “難怪,難怪......”曹曲靈喃喃自語,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曹金羽麵色頗為不好看,道:“李盟主到此我自然歡迎,隻不過你孑身一人,未免也太他托大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五行賦......還在你手上吧。”


    李幽笑容變得陰冷,道:“曹盟主倒是對五行賦念念不忘啊。在那之前,我們還有一些恩怨沒有算清楚吧?”


    曹金羽目光變得危險起來,不需要他有明確指示,一些元道盟的強者已經動了起來,他們無聲無息的,包圍李幽。


    曹金羽冷哼一聲道:“既然你也知道我們有仇怨,還敢到此來......本來是我應該到騫州去找你的。”


    周圍的氣息攢動,元道盟強者對李幽已經形成了合圍之勢,隻要曹金羽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衝上去。同時,廣場上的修士也在逐漸疏散,當然,就算疏散也沒有走遠,這頂級強者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李幽自然知道自己被包圍了,但他依舊是神情淡然,道:“看來曹盟主對我的怨念很大啊,很想得到五行賦麽?”


    曹金羽目光閃動,道:“你若是肯將五行賦交出來,說不得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李幽低笑,道:“還真是執著啊,也對,那確實是一件足以讓你心動的寶物,不過,我倒是建議,你先看看我手上這東西。”


    說完,李幽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個精致的托盤狀東西,曹金羽看到那東西,眼都直了。其他元道盟的高層更是紛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李幽把那東西在手中把玩,道:“怎麽樣?曹盟主,覺得這東西還算眼熟吧?”


    曹金羽此刻臉陰沉得幾乎都要滴出水來了,他盡管很想說李幽手上那東西是假的,可他辨別得出來,李幽手上那東西,就是真貨。


    “天寶琉璃盞底座......你怎麽得到的?”曹金羽幾乎是咬牙問出來。


    李幽聳聳肩道:“我去看望了你們的老祖宗,他覺得,相比於你們這些不肖徒子徒孫,把這東西給我更加合適,你們也不用再派人去找了,那地方,已經沒有什麽價值了。”


    確實,曹金羽還真沒少派人到元道宮的舊址去搜尋,隻是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收獲。卻沒曾想這件寶物落到了李幽的手上。


    李幽接著心不在焉的說道:“當然,這東西對我也沒有什麽用,隻要我想,破壞它也不是什麽難事。”


    說完李幽捏著那天寶琉璃盞底座,似乎隨時會將它捏碎。而但凡了解過關於李幽的一些情報,就知道李幽的力量不是開玩笑的,他恐怕真的能捏碎天寶琉璃盞的底座。


    曹金羽此刻麵頰抽動,饒是他活了那麽多年,麵對如此局麵也不禁感覺到很是棘手。不過想來也是,李幽要是沒有底氣,恐怕也不會在這裏露麵。


    同時,曹金羽也意識到,元興城可能出了不小的問題,畢竟李幽竟然都能光明正大的混到這裏,那其他人會不會也......


    念及此,曹金羽也不禁暗罵自己大意了,先前他想著集中精力解決羅沫那些人,完全掌控元道盟,所以對潁州之外他關注度不夠。好不容易解決掉羅沫了,曹金羽一時高興,心中也沒有什麽警惕,乃至他手底下那些人也跟著放鬆了。


    可曹金羽實在是想不到,明明霜幽盟在騫州還有那麽多事情要處理,這李幽就敢把手伸到潁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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