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長一看莊龍確實是個廢人,也就不勉強,帶著人又迴來了。


    這可便宜了牛黑華,他被割了之後那叫一個沮喪啊,都想跳進玉龍河一了百了了。還好他有個表侄子木旺,整天對他好言相勸,說什麽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才讓他留了下來。


    當上了治安隊隊長,牛黑華覺得自己可太有麵兒了!雖說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乎,走路還得叉開腿,可他每走一步,都把胸膛挺得直直的。


    龍灣鎮的這些街坊鄰居,那可真是有才,也不知道是誰給治安隊起了個這麽好聽的名字,叫“龍灣四少”。這可不是少爺的少,而是多少的少。


    這四個大老爺們身上都缺了點東西,叫“龍灣四少”,那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龍灣四少就龍灣四少吧,他們才不在乎呢。畢竟他們現在是人前威風,又能撈到好處。叫什麽都無所謂,隻要不當著他們麵叫就行。


    這天,龍灣四少又挨家挨戶去收稅了,到了假彌勒的雜貨鋪。牛黑華歪歪斜斜地靠在櫃台邊,伸手就往櫃台上的玻璃罐子裏抓了把炒熟的瓜子。捏住兩粒就往嘴裏扔,大咧咧地說:


    “掌櫃的,交工商稅啦,你家這個月一百八十塊,麻溜兒拿出來吧。”


    假彌勒晃了晃那胖乎乎的腦袋,有點懵:


    “我說幾位官爺,你們收稅不都是收外麵那些小商小販的嗎?怎麽收到我店裏來了?”


    “是人,在龍灣鎮做生意的,都得交稅,你不是人啊?”


    那瓜子炒得有點焦,天氣又熱,放進嘴裏怪難受的。牛黑華就把瓜子丟到旁邊不吭聲的李多手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直了身子跟假彌勒說話。


    假彌勒心裏雖然有些犯怵,但還是硬著頭皮陪著笑,跟這幫人理論起來:


    “做生意交工商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我心裏都有數,我這店每年都按時交呢,怎麽現在又跑上門來要啊?”


    “你交的那是工商年稅,現在要交的是附加月稅,以後每個月都得交,你要是不服氣,那就去找牛鎮長理論去,我們就是負責出來收稅的,你可別難為我們啊。”


    這所謂的月稅,其實是昨晚他們把收來的錢交給牛鎮長時,閑聊時琢磨出來的。這段時間他們天天去收那些小商小販的,這個五塊那個十塊,收得倒是挺輕鬆,可他們已經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附加月稅,還要一百八十塊,這……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能不能少收點啊。”


    既然是牛鎮長提出來的,假彌勒哪還敢有二話。他隻盼著能在價錢上稍微降一降,於是他把手伸進玻璃罐子裏,抓了一把炒瓜子出來,分給了旁邊還沒吃上瓜子的明大飛和水養。


    這也算是挺會來事兒的了,牛黑華見狀,便說:


    “行吧,看你這店生意挺紅火,也能日進鬥金,這個月就給你降到一百五吧,下個月可就得按一百八來收了哈。”


    “謝長官啦!”


    假彌勒轉過身去拿錢,那原本總是掛著笑容的臉,此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幾人收了錢,又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李多看到前麵有一男一女正弓著身子買東西,突然就“啊啊哇哇”地叫了起來。


    “你瞎叫喚啥,那是人家婆娘,就是給你,你也用不上啊,趕緊去下一家吧。”


    牛黑華白了一眼過去,心裏有些不爽。他現在最討厭女人了,特別是漂亮的女人。他都想迴去和牛鎮長建議,要搞個女人稅,長得漂亮的稅要多一些。


    李多沒有跟上腳步,反而拉住了牛黑華,繼續“咿咿哇哇”,還晃著手比劃。


    牛黑華疑惑了,再次看過去。也就一些趕集的人在買東西,沒什麽特別的啊。


    “捂得嚴嚴實,有什麽好看的。”


    一旁幫拿著賬本的明大飛,他和李多關係好一些,大概明白李多比劃的是什麽意思,就湊到了牛黑華跟前,小聲的說:


    “隊長,那個人叫牯牛強,原來是文家護院隊裏的,現在包了一百畝良田來種,家大業大。旁邊那個是他婆娘,還沒過門,之前也在文家當下人,李多是說要不要去收他的稅。”


    牛黑華摸著下巴尖,還搞不懂李多為什麽建議收牯牛強的稅。


    那旁邊閑著的水養,上次舌頭隻是被割傷,現在好了,也還能說話,隻是有些含糊,他也上來解釋:


    “牯牛強是個大戶,包了這麽多的田,可是大生意,也能算是商戶。”


    牛黑華腦袋晃了晃,壓低聲音問:


    “能嗎?”


    水養稍微思索了一下,有些猶豫,說道:


    “你是隊長,你說能那就能。”


    牛黑華知道了水養為什麽猶豫,不就是擔心牯牛強有文家在背後嗎?這些天光是收那些小商小販的稅,就已經有些人不服了,接下來還要每一間店鋪都去收,不做一件能鎮得住場子的事,那些大老板們會更加不服。他下定了決心,要去收牯牛強的稅,反正後麵有牛鎮長和李連長撐腰,於是一甩手,斬釘截鐵的說:


    “那就去收。”


    四個人大咧咧地叉著腿,一搖一擺地晃到了牯牛強和阿珠身邊。牛黑華笑嘻嘻地拍了拍牯牛強的後背,故作親昵地說道:


    “哎呀呀,這不是強哥嘛!你在這兒幹嘛呢?”


    牯牛強今天是和阿珠來買幾個陶碗的,昨天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條野狗,闖進了他們的小草屋,把放在灶台邊的陶碗都給撞得稀碎。他們來買完碗,瞧見這兒有人賣簸箕,就尋思著現在用的那些簸箕也有好些破了,順道挑幾對迴去。


    這會兒被這幾個穿軍裝的人給叫住,他心裏頭還有點納悶呢,緩緩地直起腰,傻乎乎地問道:


    “你是……”


    “他是我們隊長,姓牛,跟牛鎮長那可是幾百年前的一家人呢!”


    水養跟牯牛強不太熟,就是認得這麽個人,聽說牯牛強在文家當差,竟然還討到了個老婆,而且走了大運,能包得上百畝良田,心裏頭嫉妒啊。現在說話的時候那叫一個得瑟,眼睛還老是往阿珠身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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