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清水從牛才人肮髒的嘴中吐出,噴灑在了犛牛的臉上。


    犛牛止住了狂唿亂叫,身子卻象無數蟲子爬進了體內,他的頭搖得象撥浪鼓,四肢抖得象通了電,一雙牛眼翻著白眼,上下牙齒碰得噠噠直響......


    “仙人,這如何是好?”牛氏在扯著牛才人的衣襟急問,聲音哽咽,表情淒然。


    牛才人一手捧著一碗清水,一手舉著桃木長劍,大聲說道:“大膽犏牛,你已歸入陰曹地府,理應渡過陰河前往輪迴之處,卻在望鄉台執意不前,魂舍不下前世,魄九泉下不寧,如今附在你哥哥身上,到底要做何事?——快快訴來,不然定將你做野鬼捉拿歸案!”


    牛氏和村裏人跟著一驚一乍喊叫,牛氏更要將戲做足,扔了拐棍跌倒在地,一口一聲“我苦命的兒啊”嚎啕大哭。


    犛牛眼露恐懼,渾身抽搐得如同得了癲癇,嘴中迴答:“我,我,我死,死,了,我,我,我媳婦——咋辦?兒,兒子——咋辦?”


    牛才人一聽此言一聲斷喝,掙紮著紮起馬步,將手中的桃木劍揮舞了兩下,喝幾口水全噴吐在犛牛身上,順手將瓷碗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本尊知你死得冤枉,但壽數天定,你命中劫數已到,就算你躲過黑虎峽也躲不過仙人崖,早死早投胎,來世再不是一個癡傻,一定是出身相門的公子!罷罷罷,犏牛你陰魂不散,留戀塵世,放心不下妻兒,你速速說出你的要求,本尊自與你安排妥當!”


    犛牛就等牛才人說到點子上,立時雙眼擠出幾滴淚水,戰戰兢兢說道:“我,我我,我已,死——已,已,歸,歸,黃泉。我媳,媳,媳婦,可憐,不如——不如,將,她,她,許配,給,給,我——哥!也算,兒子,有,有,有了,個,爹!”


    村裏人一片嘩然。


    怎麽犏牛活著時傻得分不清一二三,死了竟然成了一個清醒通達之人?


    正要議論,聽到牛才人又一聲斷喝,大聲唱道:“犏牛啊犏牛,念你對妻兒情義深厚,今生命薄,來世福重,我奉太上老君諭旨,即刻命犛牛和仙寶娘成親結為夫妻,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你心願達成,速迴地府,循入輪迴,再無他戀!”


    說著做起法來。


    隻見黃表燒起,烈酒倒入騰起火焰,手中銅鈴疾響如雨,牛才人搖頭晃腦念動咒語,手持佛塵在犛牛身上橫掃幾下,犛牛又是一陣抽搐,翻著白眼昏死過去。


    “快將仙寶娘叫來,即刻成親以表誠心,好讓犏牛的魂魄安睡於九泉。”牛才人吩咐,牛氏和眾人哪敢不從,幾個村裏的婆娘趕緊到東院房中,把喬蕎從炕上拉下來,不管不顧牛仙寶的嘶哭,簇擁著喬蕎來到了牛才人麵前。


    “跪下!”牛氏拿著拐棍指揮喬蕎。


    喬蕎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拿個新頭巾來!”牛才人吩咐牛氏,牛氏命小蘭到自己的炕頭櫃子裏拿來一條紅頭巾,示意村裏的婆娘係在喬蕎頭上。


    “奉老君旨意,現命你二人結為夫妻,共同撫養老母幼子,此乃黃辰吉時,喝過同心酒,永世到白頭!”


    牛才人說著將一張畫了符的黃表燒化放入酒中,命犛牛接了喝了半碗,剩下半碗遞給了喬蕎。


    她麵如死灰,雙眼呆滯地任人擺布。


    牛氏給小蘭遞了個眼色,小蘭退到後麵,一把抓住喬蕎的頭發,順勢一提,村裏幾個婆娘一鼓作氣,捏住喬蕎的腮幫子,將半碗酒水灌進喬蕎喉嚨。


    直嗆得喬蕎眼淚迸出,狂咳了半天,沒等緩過神,牛才人已喚犛牛起來跪到了自己麵前。


    “一拜天,二拜地,三拜高堂,夫妻對拜迎入洞房!”


    牛才人一氣嗬成,不管喬蕎是如何的反應,大門口一串鞭炮響得驚天動地,趁著夜色降臨,幾個婆娘架著喬蕎來到東院的屋中。


    鞋都沒有脫,喬蕎被抬到了炕上。


    屋子裏擠了一群看熱鬧的孩子,嘻嘻哈哈打量著炕上的新娘。


    新娘是牛仙寶的娘親,頭發花白,皺紋滄桑,他們好奇這樣的老婦怎麽會是新娘。


    然而一切合了牛氏和犛牛的心意,犛牛已恢複了神智,拿著一盒黃金葉香煙招唿院子中的鄉親,男人們說著粗話打趣他,他裝出三分羞澀七分憨癡笑著應酬他們,承諾明天中午家中備下酒席招待村裏的老小。


    堂屋裏牛氏扶著牛才人坐定,小蘭沏上熱茶退出門外。


    “我就說還得靠你成全,不然怎麽向村裏人交待。”牛氏巴結著給牛才人點著煙,心裏估摸著拿多少錢打發這老貨。


    牛才人抬了一下白眉,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冷笑道:“你如今也掌握不住局勢了,明知道是犛牛的主意,也不想想犏牛是怎麽死的。”


    一句話說得牛氏五髒六腑都扯得生疼,她強打精神說道:“手心手背都是肉,難道我狠了心要送犛牛挨槍子不成?死的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孫子還小,總得有人撫養他長大,你和我都老了,能不能活到明年都未可知,有些事,你嘴牢點,別隨便亂說!”


    牛才人點點頭,喝一口茶望一眼牛氏,電燈泡很亮,能看清她臉上新長出的老年斑,想當年牛氏美得不可方物,如今卻老得找不出一絲往日的影子。


    “你把孫子抱過來跟你睡吧。”牛才人提醒牛氏,他打算離開了。


    “我咋忘了這個祖宗。”牛氏笑起來,轉身去箱底下拿錢,一迴頭卻見牛才人走出了屋。


    她攆出去拉住他,將幾張鈔票放在他手中,悄聲道:“辛苦錢得給你,你去鎮上吃碗清湯羊肉,我記得你好這口。”


    牛才人隻好將錢接了攥在手中。


    他從牛氏的臉上看到了風燭殘年的慈悲——最後的慈悲和善意,他隱約覺得他們兩個命不長久,牛窩堡子的老人中就剩下他們兩個年紀最大了。


    牛氏站在院中,高聲叫著小蘭,讓她把牛仙寶抱到西院的堂屋裏來。


    牛仙寶被犛牛架在脖子上神氣十足地像隻小老虎。


    他已改口叫犛牛爹了,他不明白大伯為何成了自己的爹,娘頭上蓋著那頂紅頭巾呆坐在炕上,牛仙寶叫了好幾聲娘她都默然無語。


    牛仙寶知道娘很傷心,但他不明白娘為何傷心。


    “今晚你和奶奶睡一個炕上。”牛氏伸手想要抱牛仙寶。


    牛仙寶掙脫開來,調皮地摟著犛牛的脖子,撒嬌著嚷道:“我要和我爹我娘睡一起,我爹明天要給我抓一隻小鳥——會唱歌的小鳥,掛在屋簷下,我要捉最好吃的蟲蟲喂它......”


    牛氏苦笑著拍了孫子一巴掌,她知道牛仙寶已經忘記了自己有過一個傻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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