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臘月,一場大雪一夜之間覆蓋了牛窩堡子。


    喬蕎在院中打掃著積雪,犏牛將雪一堆一堆推到南牆下,用鐵鍬將雪鏟到牆外。


    木柵欄的大門掛著一把鐵鎖,喬蕎想讓犏牛把門打開,這樣可以用人拉車將雪拉到院門外。


    但她沒有張口。


    牛氏吩咐過輕易不讓打開院門,為的是防著她逃跑,自從喬蕎進了牛家的門,院牆又用削尖的樺木加高了半米,喬蕎抬頭望著院牆外白雪皚皚的山巒,層層疊疊,逶迤起伏,心想就算自己能逃出院門,也不一定能走出這莽莽秦嶺。


    東廂房的門吱呀一聲,犛牛披著羊皮襖子走了出來。


    “犏牛,收拾東西,帶上吃的,我們進山打獵去,兩三天不迴來!”他吩咐犏牛,眼睛盯著喬蕎的臉,看她紅撲撲的臉上浮著一層熱氣。


    犏牛熬熬叫著答應,撇下鐵鍬去找打獵的器具,喬蕎冷眼聽著犛牛的話,知道他這話裏摻著假。


    自從犛牛那天對喬蕎失了手,一晃過去十多天了,生活在一個院子中,見麵是避免不了的,但喬蕎發現犛牛的眼神已變得肆無忌憚,隻要看到她出現,犛牛總是上上下下盯著她看半天,嘴角露著意猶未盡的壞笑。


    要帶犏牛進山打獵,而且兩三天不迴來,喬蕎咀嚼著犛牛的話,覺得這話大有深意。


    吃過早飯,牛氏特意來廚房吩咐她,讓給犛牛兄弟倆帶上足夠多的幹糧,光是煮了的紅薯就裝了半羊皮袋子,又將前日煮的一吊子臘肉切成片一並裝進去,喬蕎聽著院裏的響動,聽牛氏叮囑兩個兒子:


    “太遠的黑虎嶺不要去,那裏陰氣重,切莫走太遠,雪厚路滑,當心才好,晚上住山洞裏柴火不能滅,也得小心著火星子,點著鬆樹林子可是了不得的事!”


    犛牛諾諾答應,他撿輕的羊毛被褥扛在肩上,犏牛背著火銃、獵槍、食物、繩索等物品。


    喬蕎從門口透出半張臉向外看,犏牛正尋找著她的身影,嘴裏喊道:“你,你,你記,得,吃,飯!我,我,我給你,找,肉,肉吃!”


    他的臉上有著不舍也有著得意。


    喬蕎趕緊將頭縮迴去,聽牛氏罵道:“沒羞沒臊的東西,舍不得男人似的,看不出你倒有幾分本事,勾引得我兒丟了魂魄一般.....”


    喬蕎捂上了耳朵,她害怕聽到牛氏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犏牛和犛牛一走,院子突然安靜下來。


    喬蕎坐在炕角,從窗戶紙向外望去,下過雪的天空似陰非陰,似晴非晴,灰蒙蒙的光亮裏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在院子中跳來跳去,牆頭上的雪和屋頂的雪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白得晃眼的雪底下象藏著某種陰謀。


    果不其然,她隔一會聽到堂屋的門吱呀打開,小紅和小蘭咯咯笑著走出來,隨後牛氏站在台階上說道:“你們去小梅家記得剪幾雙鞋樣子,我讓你新嬸子給你爹和二叔做幾雙鞋子,別讓她一天閑著沒事做,白便宜她了!晚上睡她家,我給小梅的娘昨天說過了,給她家帶隻野雞,我掛在門口的木樁上了。”


    小紅和小蘭興奮得如兩隻兔子,嘴裏答應著牛氏跑出院門,牛氏將柵欄門鎖上,將鑰匙小心放在懷裏。


    喬蕎靠著冰冷的泥牆咬緊了牙關。


    炕是燙的,而她的身子是冰涼的,她的心在波浪間來迴顛簸,她怕著天黑卻又盼著天黑,她等待著預想的一切盡快到來,卻又無比憎恨預想的一切會真的實現。


    她聽著牛氏在窗底下咳嗽了一聲,對她說道:“犏牛家的,中午飯不用做了,晚飯早點做,天黑得早,我身子不好,要早點睡覺!”


    牛氏的話透著做作出來的溫和。


    喬蕎嗯了一聲,聽牛氏拄著拐杖離開,堂屋的門重新關上,她在陰暗的屋子裏如同跌進了一潭渾濁的死水。


    犛牛今晚會來的。


    一定會來。


    他們母子籌劃了一場陰謀,借著打獵支開了犏牛,再支開了兩個閨女。


    不管犛牛怎麽對犏牛撒謊,犏牛一定會聽他的。


    喬蕎攥著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再捶打著自己的頭臚,她知道自己逃不開犛牛的手掌,而為了懷上孩子、懷上一個健康的、正常的孩子——不遺傳犏牛的癡傻,她須得迎合犛牛的侵犯。


    她已說服了自己,道理何其簡單,要想在牛窩堡子活下去,要想獲得更多的自由,她一定懷上孩子,並且生下他,撫養他。


    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而真正要麵對這些時,她竟然覺得自己可恥至極。


    她已沒有羞恥可言,羞恥是屬於那些活著的人的,而她是活在地獄中的鬼,為了重新做人,她得有一個孩子。


    整個中午到下午,喬蕎都在恍惚中度過。


    她試著不去指責自己,試著原諒自己,試著鼓足勇氣,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她泅於渾濁的水中,已無力遊動,溺亡和活著,她隻有一種選擇,必須抓住犛牛,供他蹂躪,任他播種!


    山野裏的天說黑就黑,吃完飯刷完鍋她在院中站了一會兒。


    堂屋裏亮著油燈,牛氏敲打著煙鍋,她有意無意地咳嗽幾聲,警示著喬蕎,最後吹滅了燈。


    夜風如刀,抽打著喬蕎的臉,抽打著她的脊背。


    她一步一步走進了西廂房,摸著黑漱了漱口,再摸著黑擦了一把臉。


    然後,她躺在了炕上。


    她靜聽著屋外的響動,她原本要閂上屋門的,想了想覺得多此一舉,一個對她打著主意的男人,閂上門又有何用?


    憑著犛牛的力氣,他開不了門還開不了窗嗎?


    她閉上眼又睜開,北風的聲音如同簫在哀鳴,她的心在安靜中絕望,又在絕望中等待殺戮。


    她聽到院外傳來幾聲貓頭鷹古怪的叫聲。


    緊接著堂屋的門開了。


    然後她聽到開鎖的聲音,木柵欄的院門打開又鎖上,牛氏和犛牛低聲說了幾句。


    她聽到有腳步聲一步一步向西廂房逼近,她兩隻手抱在了胸前,須臾又鬆開。


    她聽到門響的聲音,再聽到男人急促的唿吸聲。


    她聽到自己的心狂跳如鼓,而她覺得自己分明已經死了——她的肉體已經腐爛,橫呈在荒原上,橫呈在雪野裏,任一隻巨大的兀鷲撕裂,吞噬.......吞噬,又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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