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麗麗走後,羅椿春一個人從下午坐到了天黑。


    她沒有開燈,黑暗讓她感到安寧,如果可以,她願意在黑暗中坐上一輩子。


    她恐懼了活著,恐懼了失去,恐懼了用自己的身體換來生存的價值。


    現在,她恐懼了要讓心愛的人去和喬麗麗結婚。


    並且,她須得充當起媒人的角色。


    媒人是月老是紅娘是美好姻緣的使者,而羅椿春給尹向榮和喬麗麗作媒,卻是惡魔的化身。


    她懂得喬麗麗的意圖,喬麗麗的意圖是另一種脅迫——她脅迫著羅椿春,羅椿春接受了喬麗麗的脅迫便意意味著她必須去脅迫著尹向榮!


    她在整整一下午的獨坐中深切體會到什麽是生之無奈,什麽是割心之痛!


    她是選擇了和尹向榮分手,不得不分手,她亦知道尹向榮終會娶妻生子,關於他們之間的往事,尹向榮會以恨的方式漸漸忘卻。


    而羅椿春寧可讓他恨著自己,寧可他過得人生如意。


    但,她從未想過尹向榮一定要娶喬麗麗為妻!


    她承認喬麗麗是漂亮的,是能幹的,是聰明的。


    經過和喬麗麗不斷交手,深入了解,羅椿春又不得不承認喬麗麗生性狡詐,心狠手辣,並且,貪婪無恥!


    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麽配得上耿直善良的尹向榮?


    羅椿春痛苦地睜大眼睛,在黑暗中乞求上蒼。


    天地默默,風過無語,一輪金色的月牙掛在西邊的天空,羅椿春的雙眼看不到上蒼的昭示。


    “這就是命了!我的命,他的命,都要和心腸惡毒的人做夫妻,我救不了你了,我隻能救下我自己......”


    她倚在窗框上,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停止了對光明的尋求。


    ......


    羅椿春寫信約尹向榮見麵,地點選在了那片黃河岸過的蘆葦叢。


    是冬日午後,天氣很暖和,太陽照在黃河水的冰淩上閃著鱗光。


    襯著這柔和的閃耀,羅椿春看到那片被大火燒盡了的蘆葦蕩,焦黑的灰燼被風吹得到處都是,她的心不由地哀傷難過——這裏曾是她和尹向榮愛的伊甸園,現在卻成了他們愛的墳場,從今天起,她要親手埋葬了自己的愛情!


    說好兩點見麵,尹向榮遲了二十多分鍾,他的車緩緩開下公路,顛簸著駛到羅椿春身旁,沒有蘆葦蕩的掩蔽,他們的目光顯得無處躲藏。


    “說吧,叫我來什麽事?莫非你對要債的事反悔了?”


    尹向榮收到羅椿春的信後琢磨不透她的話意,信中隻說了有要緊事商量,須得見他一麵,憑直覺他以為是羅椿春要向喬蕎討債。


    “你說對了,我是反悔了,興海煤礦現在歸我管,但以前的債務不一定我說了算。”


    羅椿春在看到他從車上下來時已狠下了心腸。


    隻有狠下心腸才能完成作媒的使命、脅迫尹向榮就範的使命。


    不然她拿什麽跟喬麗麗交待!


    “嗬......”尹向榮冷笑,嘴角的弧度全是譏諷。“以前的債務你說了不算,那誰說了算?姚麻子埋土裏了,難不成他又死而複活?全他娘的鬼話!”


    羅椿春不理會他的氣話,同時忽略了他的態度。


    “我欠別人一份人情,如今是要償還這個人情的時候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省得浪費彼此時間,你要想讓我不收迴馬小國這筆借款也可以,條件隻有一個,你得娶喬麗麗為妻!”


    “什麽?——你在說什麽?讓我娶喬麗麗為妻?扯什麽蛋?她和這筆借款又有什麽關係?”


    尹向榮幾乎吼著漲紅了臉,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在顫抖,他逼近了羅椿春,恨不得掐住她的咽喉。


    這種話,怎麽能從羅椿春的嘴中說出來。


    這個女人,曾是他用生命愛過的人啊!


    “有關係,有重要的關係!”羅椿春後退一步,目光勇敢迎向尹向榮。“我欠喬麗麗的情,她在逼我,如果我不向你嬸子討債,我在這個世上便沒有了立足之地!”


    “你欠她什麽情?她為何要逼你?到底怎麽迴事?——哦,怪不得你反悔了,怪不得羊萬福咬著我嬸子不放,原來都是喬麗麗在背後作祟!她一直恨著喬嬸,恨著她得到了紅星廠,恨著她名利雙手成了女企業家,恨著她出人頭地成了有錢人......現在好了,她可以大著膽子向我嬸子下手,趁著馬小國死了、趁著我嬸子一人、趁著紅星廠觸了黴頭、趁著我嬸子負債走下坡路......喬麗麗這個不要臉的表子!這個人盡可夫的賤人!我就知道你和她認識之後沒啥好事,果不其然你變成了壞人!”


    尹向榮的咆哮驚起了河灘上的一群野鴨,它們撲棱著翅膀向更遠的水域飛去。


    空氣幹燥,太陽灼熱。


    而風裏卻隱藏著冬日的寒刀,絲絲切割著人的感知。


    羅椿春咬著下嘴唇,她咽下無數的委屈,也咽下無數湧到嗓門的話。


    不用再解釋,不必再和談,她是魔鬼的使者,履行的是魔鬼的旨意。


    “尹向榮,你罵完了嗎?你罵完了先歇歇,我來迴答你,我欠喬麗麗天大的人情,所以她才會逼我,你不用知道是怎麽迴事,你隻需知道如果你不娶了喬麗麗,我這礦長也當不成,紅星廠也會抵債成了興海煤礦的!你可以說不,但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羅椿春的臉異常蒼白,她的神情如此嚴肅,嚴肅得讓尹向榮感到陌生。


    她已不是他曾經愛過的那個女人了,她為了維護自己礦長的地位、手中的權利和財富威逼著尹向榮去做一件荒唐至極的事情,她和喬麗麗一樣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也為了達到目的變得恬不知恥!


    尹向榮痛惜地低下了頭。


    他沒有精力去辨析羅椿春和喬麗麗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依照他對喬麗麗的了解,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從來沒有安靜的時候。


    “羅——椿春,你還沒有瘋對嗎?你隻是聽了喬麗麗的花言巧語迷了性子,你聽我說,一定聽我說,不要再執迷不悟,不要聽從喬麗麗的鬼話去做違心的事,不管你欠她什麽樣的人情,以後總有補償的機會,你不是她的對手——永遠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你收手,就此收手,不要逼喬嬸,給她一個翻身的機會,給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我會保護你,雖然我們不再是愛人,但我會保護你,興海煤礦在一天,你就是至高無上的礦長,沒有人敢欺負你!”


    尹向榮撲向了她,伸出雙手去握她的雙手。


    羅椿春躲開了。


    她保持著清醒,保持著冷漠,保持著強悍,她知道誰也保護不了自己,如果她不答應喬麗麗的條件,不隨從她的旨意,興海煤礦將會失守!


    要挾羅椿春的不止是她謀害了姚麻子的性命,要挾羅椿春的是喬麗麗掌握著姚麻子毀了同達煤礦的罪行——一旦喬麗麗報案,興海煤礦將成為最大的罪證!


    “我沒有瘋,尹向榮,我清醒得很!不用你來保護我,你保護我也沒有任何用處!你是不想娶喬麗麗對吧?那好,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問的我都問了,你不娶她,她會逼我去向喬嬸要債,紅星廠的前途掌握在你的手中,我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你看著辦吧!”


    她扭頭向東麵的公路走去。


    尹向榮突然笑了起來。


    ——開始是冷笑,最後變為狂笑!


    他抬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再看著波浪細湧的黃河水,他的笑漸漸化為悲愴的嗚咽.......


    羅椿春沒有迴頭。


    沒有。


    她捂著一顆碎成千瘡百孔的心,聽著身後尹向榮如野獸一樣的悲鳴,她知道他會做出決定。


    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喬蕎,尹向榮必須娶了喬麗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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