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廠在今年春天保持著旺盛的銷售勢頭,喬蕎在監工劉漢國的陪同下巡視了廠裏的各個生產環節,不由地感歎著劉漢國為這個廠裏付出的孜孜辛勞。


    “有你在我放心,咱這廠裏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我現在攬下渭東市的大橋工程,聽上去動靜不小,可當下是拿不到錢的,隻能硬著頭皮幹下去。”


    喬蕎倒著苦水,劉漢國認真聽著,所謂旁觀者清,有些話他得給喬蕎講明白。


    “喬廠長,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盡管說,劉哥,咱們風風雨雨也幾年了,紅星廠的狀況你也清楚,廠子是李光明的,我當初憑著義氣接了手,現在又憑著一腔熱血去幹工程,我知道自己缺乏冷靜,可機會來了,我得抓住是不是?”


    劉漢國笑著點了點頭,他理解喬蕎,看著她為紅星廠受過的煎熬和付出的努力,情知她想有屬於自己的事業,這沒有錯,要想在陌生的領域做出成績,恐怕沒那麽簡單。


    “喬廠長,紅星廠發展起來不容易,雖然咱們是借力而上,憑的是好運氣,但你確實為這個廠付出了太多心血,對得起李光明的托付。我隻是想著磚瓦廠還需要深挖銷路,可以在產品上多下功夫,迎合市場需求,爭取開發出更多新產品,現在不是說思路決定出路嘛,以你的能力,咱們紅星廠完全有希望成為新型的建材企業。”


    劉漢國說得很認真也很小心,喬蕎望著廠院裏碼成山似的磚瓦,懂得他話的深意。


    做為一個企業,理應不斷開發出新產品,尤其舉國上下在風起熱火朝天搞建設,建築材料的需求不再單一,紅星廠的磚瓦是有銷售火熱的勢頭,但前景是否廣闊誰也不敢保證。


    喬蕎歎了口氣。


    對於劉漢國的建議她知道應當采納,做為紅星廠的老員工、總監工,這個忠厚的男人一心撲在了廠裏的生產上。


    可喬蕎怎麽好意思告訴他:自己為了搞工程,已迫不得已挪用了紅星廠大量的資金!


    要是再去開發新產品,意味著有新的投入,她哪有氣力再做別的嚐試,攬下渭東市的大橋工程已讓她後悔不迭,照目前的情況修建下去,馬小國那點錢也不敢保證工程能不能順利完工。


    劉漢國聽著她歎氣,不好意思再說什麽,岔開話題,兩人聊到了東風廠的近況。


    “你這個侄女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得小心點,我聽說她到處放風,說劉明喜和青杏的死亡跟你有一定牽連。”


    “隨她去說吧,她從沒消停過,心思全用在了怎麽拿捏別人,現在她成了李家的掌櫃子,一枝獨秀,怕是高興得有天沒地的,我倒擔心她來著——爬得高跌得重,李忠好端端摔死了,正好合了她的意呀。”


    喬蕎想探一下劉漢國的想法,李忠死得突然,死得蹊蹺,但也死得順理成章,似乎大李莊的人從沒往深想一下李忠的死因,她一直有所懷疑,總覺得是喬麗麗動了手腳,可她除了知道喬麗麗毒死了張鳳女之後對李忠即將圖謀不軌——沒想到李忠命短,掉磚窯裏摔死了。


    劉漢國沒有發表意見,喬蕎也不好再說什麽,兩人進了辦公室又叫來磚廠的大小班長和組長,對目前廠裏的生產做了詳盡布置,一直忙到下午時分才結束,喬蕎推著自行車出了紅星廠,看到日頭都已偏西了。


    開了自家院門進去,看院子裏收拾得井井有條,顯然劉梅英在她不在的日子常來家中,劉月劉星劉若男劉希望要迴家吃飯,劉梅英隔三差五迴家中,為幾個弟妹做飯洗衣,想想也怪辛苦的。


    一邊想著劉梅英的好處,一邊罵著她不聽話非要嫁給陳耀祖,喬蕎換了衣服去廚房,準備給娃們做頓好吃的,燒水和麵,切菜剁肉,還沒收拾好,聽到院門自行車響,探出頭一看,來的正是大閨女。


    “你跑來做啥?”她沒好聲氣,更沒好臉色,想想閨女肚子裏懷著陳鄉長的後代心裏就來氣。


    “娘,我以為你迴省城了,想著家裏沒人,給弟妹們買了菜送過來,今晚發麵做點饃饃。”


    劉梅英低著頭輕言輕語說道,她知道娘在生氣,可她有啥辦法,她可以罵陳耀祖,扇他耳光擰他的臉蛋,哭過鬧過之後,陳耀祖抱著她哄她開心,賭咒發誓會疼她一輩子,劉梅英是女人,是離過婚的女人,對陳耀祖動了真情,一夜過後又對這個男人恢複了柔情,早上起來給他煮荷包蛋端在了床頭......


    喬蕎沉著臉在灶頭上忙碌,劉梅英進了廚房幫著燒火。


    娘倆都不說話,喬蕎是在賭氣,劉梅英因為怯懦。


    直到幾個娃放學迴家,一見喬蕎迴來高興得像幾隻青蛙呱呱叫,喬蕎的心情才舒暢了一些。


    “你可給家裏長臉了,以後是你弟妹們的好榜樣。”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真心待我好......”


    “他要不真心對你好你能懷上他的種?女人一旦懷上男人的種就心心念念想著嫁給他,這下好了,你作賤自己,成了賠錢貨,這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看你還有臉在鎮上呆著。”


    劉梅英不說話,低著頭開始哭。


    喬蕎的心軟下來,歎口氣靠在門框邊,望著西邊的晚霞說道:“不是娘心硬,梅英,娘是想著你吃過虧,不想再讓你受累,你要再走錯一步,吃虧的不是你一個人,東東怎麽辦?我怎麽辦?”


    說著抹起了眼淚。


    劉梅英柔腸寸斷,她何嚐不明白為娘的苦心,隻是感情這事由不得自己,陳耀祖是陳鄉長的兒子,以前也算混混二流子,可人家浪子迴頭金不換,現在也是好男人一個,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也相信自己將來能過上好日子。


    “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他也是為我好,要不是為了能娶我,也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我大了肚皮是給了你壓力,可我不想再給你添負擔,你要真不答應這門親事,我去醫院把孩子打掉好了。”


    這一句猶如萬箭穿心,刺得喬蕎的五髒六腑都在痙攣中疼痛,她迴過身,看著大閨女菜黃的臉,想著她從小到大受苦受累為家操持,偏偏婚姻不幸,一時間百感交集,走過去抱住了閨女,將她一把攬在懷裏,抽噎著說道:“娘不答應你去糟蹋自己的身子,懷上了是好事,得生下來......迴去告訴他,搬了媒人來咱家,彩禮一分不少,讓他高頭大馬的將你娶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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