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為何要打碎城門?”


    逃了一天,夏軍終於有空閑喘口氣,公孫賀坐在篝火邊,對身側的劉基問道,此話一出,周圍圍坐著的護衛首領們和僅剩的幾名中層將領,也紛紛停下手中動作,朝劉基望來。


    易城守不住,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臨走之前將城門拆了劈碎,卻是誰也想不到的,沒人明白劉基為何這麽做。


    劉基咀嚼著幹餅,看眾人都盯著自己,他喝了口水,把幹餅送入腹中。


    “此乃引君入甕,使鷸蚌相爭之計。”


    公孫賀沒太聽懂。


    他跟旁邊人對了一眼,篝火旁所有人拱手讚揚道。


    “先生智計無雙!”


    劉基善識人心,擺手解釋。


    “不拆城門,隋軍趕來也不敢進攻易城。”


    “若是有城門,隋軍如果僥幸殺進易城,大元軍隊也不願再跟隋軍糾纏。”


    這次公孫賀聽懂了。


    大元有底氣,但本身是疲累之師,再難跟隋軍大戰。


    隋軍蓄勢待發,但大隋沒有資格跟大元硬碰硬,雙方又沒有梁子,若是需要攻城,則損失太大,收益不足。


    說到底,那被拆掉的四扇城門,拆掉的其實是雙方的心理防線,讓他們選擇硬著頭皮跟對方交戰,因為各有倚仗,不願放棄嘴邊的肥肉。


    至於十二太保馬展殺得興起,險些將大元蒙王蒙哥砍死的事,隻是意外,並不在劉基的預料之中。


    他也從未想過,竟然能有這般美妙的開局。


    “大人,咱們接下來去哪?”


    公孫賀目光灼灼。


    易城後方還有平塗等七城,若是調集各城兵馬,未嚐不能殺迴去。


    “我們先退迴關內。”


    “那其它七城呢?莫非不守了?!”


    公孫賀愕然。


    經過長久相處,他早已知道,麵前這位先生不是懼戰之人。


    “此前我憂心守不住易城,大元自易城長驅直入,會連下八城以積攢士氣而扣關,就讓那些商賈迴去的時候,給七城守將帶去口信,讓他們帶領民眾撤迴關中。”


    “難怪大人不入城……”


    公孫賀心中鬱悶,但事情已經定下,他又能如何,隻得點頭。


    一日過去,劉基率人撤迴雁門關內。


    雁門關毗鄰八城,原本是女真西出後北上劫掠大隋的關隘,替代了如今位於大夏國境內山海關的生態位,正如為防備匈奴的土木堡和現今酒泉關的關係。


    雁門關中邊軍是各處邊疆大關內最少的,寥寥十萬人,因為平塗七城的大軍撤迴,此刻城中有近二十萬將士,算是雁門關的巔峰時刻。


    雁門關守將,原本是大夏一員老將。


    諸葛亮率眾將以少勝多,於平塗七城殲滅突利麾下二十萬精銳。


    那一戰最出彩者除了諸葛亮,陳子雲的指揮也令人歎服,戰後封賞,公孫賀在衛霍的舉薦下,撈了個易城守將,功勞更大的陳子雲,順其自然成了雁門關守將,麾下有楊家五郎和劉關張等大將。


    “末將陳子雲,見過先生。”


    陳子雲下了城樓先行禮,後麵跟著的楊五郎和劉關張等大將,也紛紛行禮。


    兩方相見,劉基一行人狼狽不堪,除了像是流民乞丐的劉基,公孫賀等人都低垂下頭,老臉通紅,易城之敗,是李燁登基後的第一場大敗,公孫賀感覺自己像個罪人。


    “敗軍之將,怎敢受大帥之禮。”


    劉基風輕雲淡行禮,絲毫沒有敗軍主帥的意思。


    陳子雲覺得他有趣,開口道。


    “先生之謀,子雲不及也,不過是暫且放棄易城,何來大敗?”


    “陳大帥,哈哈哈……”


    劉基大笑,覺得麵前的陳子雲當真是個妙人,難怪他跟諸葛亮寫信互通時,後者會在信中屢屢提及。


    “來人,送先生和各位將軍去換身衣裳,明日本帥大擺宴席,款待諸位。”


    “怎敢麻煩大帥。”


    劉基雖然這麽說,但還是老實跟著走了。


    他習慣清苦,當年在竹林隱居時便如此,但眼下這身餿味,還是讓他難受。


    一夜過去。


    渾身清爽的劉基出了門。


    “咦,老將軍怎麽?”


    公孫賀換了新衣,但卻兩眼布滿血絲,他一夜沒睡,早早來此等待劉基。


    “大人,此次戰敗,責任在我,我實在是睡不著啊。”


    公孫賀悶聲道。


    “啊?”劉基莞爾一笑:“老將軍何必如此。”


    “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咱們守易城時才多少人馬,大元又有多少人馬?陛下不會怪罪的,再者,將軍奮勇殺敵,拚死守城,陛下怪罪,也是怪罪我這下令突圍的知府不是。”


    “這……”


    公孫賀仍在遲疑。


    劉基臉一板,突然道:“怎麽,老將軍擔心我這個易城知府,擔不住責任,牽連到老將軍?”


    “不是不是……”


    公孫賀連連搖頭。


    他豈是推卸責任的小人?


    一咬牙,公孫賀道:“若是陛下怪罪,本將首當其衝,絕不會有二話,若是丟了腦袋,那也就丟了罷!”


    “這不就是了。”


    劉基搖著頭上前,拍著公孫賀肩膀笑道。


    “陛下若要怪罪,咱們做都做了,一個也逃不了,陛下若是不問,那便相安無事。”


    “將軍與其擔驚受怕,不如有福先享福。”


    “先生說的是。”


    公孫賀心中的憋屈,終於是化解了。


    二人一同赴宴,席間有陳子雲等人作陪,令公孫賀等自以為的罪將受寵若驚,連連舉杯,賓主盡歡。


    有人歡喜有人愁。


    易城之外,大軍廝殺已俞一日,隋軍盡是精銳,輕鬆將進行過半個多月攻城大戰,心力憔悴的大元騎兵打敗了。


    這一戰,大元此行的四五十萬大軍,最終隻有寥寥數萬人護著重傷的蒙王狼狽而逃,相對之下,隋軍隻有將近十萬的損傷,其中包括薛亮和馬展率領的五萬精騎,可謂大勝。


    底層將士歡唿雀躍,楊林和餘下八名太保,卻並不高興。


    帳內沉悶,楊林目光深沉,掃過八名義子。


    除了二太保薛亮和十二太保馬展,跟大元一戰,五太保高明和十太保常明報仇心切,也陷於陣中,被敵軍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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