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埋伏地二十裏外。


    穿著一身染血倭甲的豐臣秀吉摘掉木製麵具,臉色鐵青。


    哪怕是當初被毛利部包圍,五千對十萬,他也沒有這麽狼狽過。


    眼下自己帶著四千精悍老卒,卻被夏軍萬餘騎兵包圍,一個中午的時間就盡數覆滅,簡直是奇恥大辱!


    等待了一會兒,陸續又有倭兵出現在附近。


    看見豐臣秀吉,一群人圍攏上來。


    “大人!”所有人抱拳行禮。


    “夏木君,你明白咱們這一次為什麽會輸嗎?”


    輸?不是慘敗嗎?被叫到的大名一縮脖子,還是不敢把這話說出來,怕挨打。


    “將軍大人,在下愚笨,請大人指教!”


    “人。”


    豐臣秀吉吐出一個字。


    “我們的人太少了,如果將咱們大和民族的百姓遷徙過來,將高句麗徹底變成我們的土地,讓每一個大和人都成為富戶,驅使這些愚蠢的高句麗人,咱們的勢力將會固若金湯!”


    夏木大名眉頭微皺。


    他知道豐臣秀吉找他談話的意思。


    他在國內的封地名為秋山,領土不算大,但人口眾多,可以排在前三。


    當初豐臣秀吉反叛織田信長,若不是他出力支持,真沒那麽輕易成功,可讓他把百姓遷離秋山,放到高句麗來,那他統治誰去?


    豐臣秀吉此前畫餅,說是要給每一個大名分封島國那麽大的領土,可那到底是大餅。


    就連比本國還小一些的高句麗都還沒打下來,能分封哪?


    夏木不說話,其它大名也出奇地沉默。


    豐臣秀吉眼神陰沉,但沒有發怒。


    失敗的原因是人生地不熟?


    當然不是。


    是因為他沒辦法調動所有資源!


    跟隨他來到高句麗征戰的大名,除了山田勇太等極個別大名,其餘人都是被他和德川家康裹挾,同時又想著分一杯羹,這才帶領軍隊跟隨。


    攏共四十萬大軍,軍紀渙散如浪人。


    之前打高句麗順利,豐臣秀吉也就沒說什麽。


    可現在見識到了夏軍的強大,他產生了危機感。


    他想整改軍隊,將整個倭國的軍隊都捏在手中,而這些大名,就是他必須要除掉的絆腳石!


    “哈哈哈,這件事迴頭再說,一時的勝敗不過爾爾,咱們在平壤和漢城,都有幾十萬大軍呢!”


    豐臣突然笑道。


    “對,大人說的是。”


    他這一笑,讓大名們心中鬆了口氣,笑著附和。


    片刻,又有一小批出逃的精銳趕來,眼見再沒了其他人,豐臣秀吉沉默出發。


    從漢城出發時,他手下有四千老卒,抵達平壤時,卻隻剩二三十騎,心中像在滴血。


    可很快,另一件險些讓豐臣秀吉抓狂的事情出現了。


    他最得力的大名,山田勇太竟然被抓了!


    聯想到自己被精準埋伏的事,豐臣秀吉大怒,立刻接過了平壤城外倭兵的指揮權,在左右展開掃蕩,勢要剿滅埋伏自己的那批夏軍!


    ……


    日頭漸漸落下,平原上被染得血紅。


    羅成李穀坐在馬上,腰間各自纏著一圈滲血的紗布。


    前方有一騎奔來。


    “伍長,搞定了。”


    藍玉手中握著長槍,渾身鮮血淋漓。


    羅成李穀接連負傷,他在滅掉自己包圍的一千倭寇後,就接過了這場剿滅戰的指揮權,親自奮戰廝殺。


    “傷亡如何?”


    羅成問道。


    藍玉表情憤怒。


    “這批倭寇都是瘋子!明知必死的情況下,卻沒有一個人主動投降!”


    “我問你傷亡!”羅成沉喝。


    實際上,除了治傷那會兒,他全場都沒有離開,對於傷亡數目,已經有了一個大致估計。


    “前後死了三千多弟兄,還有一千恐怕救不迴來的,除此之外,還有接近兩千傷員……”


    藍玉低著頭,好像自己的心在滴血。


    “唿……”


    以上萬兵力絞殺四千人,己方卻有接近七千死傷。


    盡管他們是新兵,而倭寇那邊明顯是豐臣秀吉麾下最核心的老卒,可這傷亡還是讓他鬱悶,憋屈。


    “伍長,咱們接下來怎麽辦,迴去嗎?”


    藍玉問道。


    七千死傷袍澤,他的心有些亂,短時間內想不到什麽辦法。


    “很難迴去。”


    羅成道。


    李穀和藍玉猛地抬頭,緊張盯著他。


    “伍長,若是不能盡快趕迴去,那兩千傷員裏,恐怕也有不少人會撐不下去的!”


    軍中有軍醫,他們這一萬騎兵裏自然也有,可比例很少,也沒有足夠草藥,隻能穩住傷勢。


    “豐臣秀吉逃了,他肯定會組織人手掃蕩咱們。”


    羅成道。


    “伍長,那咱們就在這裏等死?”


    藍玉一瞪眼。


    他跟羅成認識得早,能夠參軍還是賴得羅成幫忙,從未對羅成發過火,現在卻有些忍不住。


    “伍長,那些人可都是咱們的兄弟啊!”


    羅成沉重看著他。


    “這點我自然知道。”


    他沉喝道。


    “但咱們隻剩不到五千人,如何衝破倭寇防線!”


    藍玉啞口無言,卻又不願鬆口。


    “伍長,我願意當先鋒!”


    李穀見兩人這個樣子,趕忙出來打圓場。


    “實在不行,我來吸引倭寇的注意力,你倆帶著兄弟們走。”


    羅成和藍玉沒有迴話,隻是扭頭看著他。


    李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出聲道。


    “怎,怎麽了?”


    “你不夠格。”藍玉悶聲道。


    羅成沒有說話,卻也點了下頭。


    “伍長,咱們現在出發,有沒有可能趁著倭寇大軍未動,及時逃出去?”


    藍玉想到什麽,緊盯著羅成。


    “不行。”


    不等藍玉開口,羅成抬手指向戰場。


    三三兩兩傷兵被攙扶到馬上,帶到幹淨處休息。


    有人在笨拙的打掃戰場,所有人的動作都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


    那是一場大戰後留下的疲憊。


    藍玉無言以對。


    人困馬乏,這時候再來一場數百裏的長途奔襲,不用倭寇殺,他們自己就能累死。


    “將兄弟們的屍體找個敵方暫且掩埋,咱們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得換個地方讓弟兄們休整一下。”羅成下令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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