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而色不顯,驚而色不變,是一個專業說客必備的技能。


    蘇秦就是這樣一個專業說客。


    他淡定看了一眼尉遲敬德,用手巾擦了下嘴,這才緩慢問道。


    “尉遲將軍這是發的什麽火?莫非是替侍中大人鳴不平?”


    尉遲敬德同魏征並不對路,卻也不會在蘇秦這個大夏官員麵前說什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的話,尉遲將軍就請迴吧,侍中大人雖是大唐重臣,但我大夏卻也不是能輕易侮辱的,這話哪怕是在唐皇麵前,在下也敢說。”


    “你!”


    尉遲敬德唿吸一窒,直覺告訴他,蘇秦說的是實話。


    被蘇秦夾槍帶棒一頂,尉遲敬德火氣少了三分,悶聲悶氣道。


    “我不是替魏老兒來的,陛下要見你,特讓我來請你。”


    “哦?”


    蘇秦對此早有預料,長孫無忌著急離去,自是去見唐皇。


    他隻是沒想到,唐皇的召見竟然會這麽慢,還是讓尉遲敬德這麽個大老粗來請他,這是什麽意思,示好?示威?


    蘇秦心中不解,將之壓下,施施然起身道。


    “召見,在下自當鹹從。”


    “尉遲將軍從前帶路吧。”


    尉遲敬德冷哼一聲,走在了前麵。


    二人出了使館,坐上馬車直入皇城。


    馬車上,尉遲敬德看著蘇秦,突然問道。


    “大夏當真以十萬人全殲了二十萬突厥精銳?”


    尉遲敬德看似粗魯,實則心細,對唐皇忠心無二,唐皇看重這點,對他也是信任無比。


    蘇秦怔了下,哈哈笑道。


    “尉遲將軍,我大夏同突厥交手時,我在哪?”


    尉遲敬德不知他這話何意,但還是認真思索了下。


    “在路上。”


    做為朝廷重臣,他知道蘇秦一個多月以前就離開大夏出使大唐了。


    “是也,既然在下在路上,除卻吾皇,又有何人能得知在下具體位置?”


    “再者說,在下出使,所代表的是一國之體麵,莫非還會在他國欺君不成?”


    “也是。”


    尉遲敬德點頭,隨即心癢難耐起來。


    身為武將,別說對他國武將,就是同朝武將,尉遲敬德也沒找到幾個讓自己服氣的,但此事若是真的,他很難想象到底通過何等手段才能達成,隻怕李靖都難當此任。


    尉遲敬德有心追問,但想到同樣在等待的唐皇和一眾武將,還是按耐住了。


    一路無話,片刻二人自馬車下來,在一名小太監的引領下,來到甘露殿。


    剛進入房中,一道道目光射來,蘇秦麵色不變,直走到眾人中間,才對上方唐皇拱手施禮。


    “外臣蘇秦,拜見唐皇。”


    “免禮吧。”


    眾人皆是站著,唯獨唐皇坐著,可他給蘇秦的感覺,卻比這一眾武將更加深沉。


    “蘇秦,朕且問你,夏朝同突厥交戰,以十萬人一戰盡覆二十萬突厥精銳,此事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


    蘇秦笑道:“外臣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件事上兒戲。”


    唐皇暗自點頭。


    其它不說,他很欣賞蘇秦的氣度,隻可惜,對方不能為自己所用。


    “我再問你,此戰主帥是誰?可是你朝冠軍侯?”


    霍去病的名聲響亮,戰績輝煌,在大唐被稱為鬼將,哪怕李世民,也很想見見這位天才將領,看看能不能招入大唐。


    “迴稟唐皇,並非是霍侯爺,彼時霍侯爺正率軍五千,在高句麗境內馳騁。”


    他這話說的輕鬆,卻是讓唐皇越發惋惜。


    霍去病,真乃世之天驕,為何沒有降生在唐,莫非夏朝真是天命所歸?


    “莫非是那位剛封侯的衛青?”


    福將程咬金出言。


    “非也,長平侯雖在軍中,卻並非主帥。”


    “順平侯趙雲?”


    程咬金再問。


    “非也,順平侯彼時正護衛京師。”


    一答二答都不對,程咬金頓時急了。


    “哎呀呀,蘇大人你快說吧,可急死老程我了。”


    眾將皆笑,唐皇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蘇秦意識到,這是一個宣傳大夏武威,有利於後麵談判的好機會。


    “哈哈哈,程將軍既然喜歡猜,不妨再猜猜。”


    “此人聲名遠揚。”


    “莫非是老柱國黃蓋?”


    程咬金驚疑道。


    當初匈奴被滅,龐統和黃蓋等人被搭救的消息傳遍諸國。


    黃蓋可謂大夏柱石,在夏宣宗時便聲名遠揚。


    “黃老將軍雖是老臣,卻不得陛下器重,此人深得陛下器重。”


    蘇秦笑道。


    “蘇大人,你還是直說吧。”


    李世民沒興趣看蘇秦玩這種遊戲,強硬打斷道。


    蘇秦心中暗道可惜,但也知道過猶不及,此事書文,李燁早已派人送給蘇秦,蘇秦沒有選擇直接呈上,而是默背下來,以自己的話言講。


    “半月之前,吾皇差朱棣……”


    在說客的口中,死的也能講成活的,更別說是講一段本就跌宕起伏的戰事。


    隨著他的講述,唐皇,李靖,李孝恭等十餘人,紛紛皺起眉頭,暗自思索,將自己放在諸葛亮的位置上,思索自己能否想出這個計策。


    結果讓所有人皺眉。


    他們雖是統帥,也善戰,但想要做出這般精妙的連環計,實在強人所難。


    唯有將帥,才能領略其間對細節的把控,有多麽恐怖,隻要差上一步,便可能兵敗垂成。


    也有將領將自己放在突利的位置,設想自己在麵臨此等計策的情況下,將會如何處理,結果更讓他們心中悚然。


    “如此,衛侯領兵趕到,突厥再難逃脫,盡數被殲滅。”


    蘇秦說完,觀察著周圍人的表情,暗自揣摩。


    “臥龍先生,真乃大才也!”


    唐皇迴過神來,心中越發可惜,甚至有些嫉妒。


    若他手下能有這般謀士出謀劃策,恐怕已經開始平定突厥了。


    “使臣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


    “衛國公請講。”


    “臥龍先生是如何得知突厥行進路線的,若是突厥不涉嫌自我大唐和大隋的夾角間南下劫掠,而是走山海關,亦或直往東劫掠,此計不就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


    蘇秦自然不能說,這些消息源自頡利可汗,他隻神秘一笑,並未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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