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眼睛猩紅,站在那裏,那聲“媽”都到了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地吞了迴去。


    沈琴香說她是病糊塗了,竟然看見她來看她。


    可何夢覺得,糊塗的人是她才對,不然她怎麽會在沈琴香眼裏看見了心疼?


    “夢夢,你來了?”何文山起身,看到她的時候,語氣裏全是驚喜,隨後他低頭握住沈琴香的手,激動的笑著,“琴香,你沒糊塗,就是夢夢,還有雲深他們來看你了。”


    聞聲,沈琴香眼角大顆大顆的滾出眼淚來,嘴角勾著笑,撐著身子想要起來,“夢夢······”


    何文山伸手扶她,可沈琴香太激動,險些從床上摔下來。


    何夢的身體下意識往前傾,手也伸出去,可伸到一半她又縮迴來,抿了抿唇。


    “琴香,你別激動!”何文山扶著沈琴香,讓她躺迴床上。


    “夢夢······”沈琴香的眼睛一直盯著何夢,看見她剛剛緊張自己,嘴角沒忍住勾了勾。


    何夢避開她的目光,麵色平靜的走到窗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跟她保持了一段距離。


    看見她這個樣子,沈琴香眼裏的光一點點消散下去,抿唇苦笑。


    她在奢望什麽?從小到大她對何夢狠心成那樣,她怎麽還能奢望這時候何夢心疼她呢?


    “好好躺著吧,都這時候了,就別倔了!”


    母女倆之間已經有很深的隔閡了,就算何夢現在想關心她也無法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目光裏帶著疏離,何夢淡淡開口。


    沈琴香內心如同荒蕪的沙漠,風一吹過,揚起的全是沙,惋惜又悔恨。


    “夢夢······媽媽對不起你······”


    聞聲,何夢僵住,心疼得仿佛被一把尖銳的刀子貫穿胸口。


    瞬間紅了眼,鼻子酸得發疼,何夢短暫的皺了一下眉,麵露淺淺的笑意,帶著嘲諷和苦澀。


    明明已經等著她這句話好久了,可是等她真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了。


    這時候,她才發現沈琴香這句淺淺的“對不起”,根本就無法讓她心裏的怨恨消減半分,反而從前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爭先恐後的從她的記憶深處竄出來。


    “不好意思······”何夢坦然地笑著,略有些緊張,捏著拳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冷漠,“你的這句對不起,換不來我一句沒關係!”


    “我遵從我的內心,不會原諒你,不論過去你是出於什麽原因那樣對我,不管你是有苦衷還是故意的,我都沒辦法原諒你······”


    何夢輕笑出聲,眼角卻不自覺流下了淚,“你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堅定的依靠,可你卻偏偏是給我傷害最多的人!”


    “這裏!現在不太看得出來了,化個妝就能完全遮住,可我不會忘記這個疤是怎麽來的!”


    何夢摸著額角左邊靠近太陽穴那裏那道細細的疤痕上,冷冷笑著。


    如她所說,那道疤已經不明顯了,隻是比其他地方要白上一點,可伸手摸還是能摸得到一道硌手的疤痕。


    “還記得嗎?我初二那年,因為不把作業借給班上的一個女生抄,她就帶人把我堵在廁所裏打了一頓,我奮力反擊,這個地方就是她推我在石台上撞的,這件事被教導主任知道了,讓我們叫了家長,我給我爸打了電話,後來你知道了這件事,衝到教導主任辦公室,當著所有人的麵!包括那個霸淩我的女生在內!扯著我的頭發打我,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這個地方,當時上麵的血跡已經凝固了,你一巴掌又打出血了······”


    “嗬!還有印象嗎?那個女生最後主動承認了是她先帶人打我我才反擊的!你知道嗎?那件事以後,班裏所有的同學都知道我的媽媽一點也不愛我,他們甚至當著我的麵說我是野種,說我肯定不是你親生的,而那個欺負我的女生,卻在那時候站出來為我說話,保護我!直到中考後她跟著爸媽出國!”


    “連一個十多歲的孩子都知道為自己做錯的事彌補,而你作為我的媽媽,最該心疼我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將痛苦加注在我身上!”


    何夢苦笑,舔了一下有些蒼白的嘴唇,“媽媽,我最親愛的媽媽,你不覺得現在和我說對不起已經太晚了嗎?”


    麵對這何夢一連串的質問,沈琴香隻有沉默。


    同樣沉默的還有陸雲深。


    他紅著眼眶,滿眼心疼的看著何夢,拳頭緊握,幾秒後又鬆開。


    她額角那個疤他摸到過,無數個纏綿後她睡著的夜裏,他總會輕撫著那個疤,輕輕的親兩下。


    隻是他從來不知道,那個疤竟然是這樣來的。


    “夢夢,你媽媽她也不容易······”何文山低著頭,小聲的為沈琴香辯解。


    “嗬!不容易?她不容易,就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相比起她來,您對我的傷害更致命!”


    “她是坦坦蕩蕩,明明白白的傷害,而你,戴著好父親無能為力的麵具,實際上就是一個舉著窩囊大旗遞著軟刀子的偽君子!”


    何夢不想再控製也不想再冷靜,眼淚一個接一個的滾下,顫抖著身子,像隻憤怒的小野獸,齜牙咧嘴的衝著對自己有威脅的同類嘶吼!


    “你明明可以阻止她對我的傷害,可你卻選擇視而不見,一次又一次的放任她對我無原則無底線的侮辱!說來說去,你們都是一類人!”


    “夢夢!”陸雲深幾步走到她身邊,將渾身顫抖的她擁進懷裏,輕吻著她的頭頂,努力的給她安全感。


    “沒事了夢夢!你現在有我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輕撫著她的後背,讓她一點一點放鬆下來,然後將唇湊到她耳邊,小聲的安撫著她的情緒。


    “陸雲深······”何夢開口,聲音沙啞得可怕,“陸雲深,我想離開這裏,我不想看見他們······”


    “好!我們走,你已經做了你還該做的了!”話落,陸雲深拉著何夢往病房外走。


    “夢夢!”見他們離開,一直沉默的沈琴香突然激動起來,掙紮著坐起來,朝門口的方向伸著手,似乎是想要挽留!


    “夢夢!”


    “夢······”嘴裏突然翻湧起一股甜味,沈琴香隻覺得喉間一緊,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琴香!”


    視線越來越模糊,意識越來越混沌,沈琴香眯著眼睛,揚著笑,鮮血從她嘴裏溢出來,滴到她的病號服上、床單上、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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