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二十八 處了個對象”


    “與哥哥姐姐們 相遇在街上”


    “於是 就吃個飯 ”


    “她姐姐問我 沒正式工作”


    “要不要房子 要不要孩子”


    “要怎麽辦”


    “我措手不及 倉皇離去”


    “要怎麽辦”


    無名之輩,竟然已經超過二十八歲了嗎?


    舞台後側的林婉兒,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從他的聲音聽過來,他年齡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聽起來就二十四五的樣子,但是,這唱的,又已經從六歲唱到二十八歲了。


    或許,這首歌唱的就不是他?


    對,很有可能!


    這唱的,應該就不是他!


    那,他唱的,是誰呢?


    林婉兒有點不太理解。


    歌曲中唱的這些事,離她都有點太遠了。


    6歲的她,怎麽可能因為弄髒新衣服、弄壞玩具而被爸媽責怪呢?


    爸媽就她這麽一個獨生女,那是捧在手裏含在心裏。她從小到大,感覺就從來沒有受過爸媽一句指責、一句謾罵。


    至今還有印象的是,7歲的自己因為上了小學對科學創造感興趣,於是迴家就把家裏唯獨的那台電視機給拆掉了,結果裝迴去後電視機就徹底放不出來了。盡管這樣,迴到家的爸媽還是沒有一句指責,甚至還幫著她一起重新拆裝起來。


    盡管最後,那電視機依然沒有再亮起來。但是,印象中她完全沒有被爸媽因此說過一次。反倒是誇她未來肯定是個科學家。


    12歲,自己也開始上初中了。


    但是,她的中學離家隻有短短100米不到的路程。


    就是這100米不到的路程,每天放學迴家時,校門外總有一個人在等著接她迴家。要麽是老爸,要麽是老媽,偶爾會有爺爺奶奶。


    甚至到後麵的高中,離家已經有將近10公裏遠了。雖然高中學校有住宿,但她依然是走讀生。老爸會每天開著車先把她送到學校,而後又在晚自習後開著車,把她接迴家,一天也沒有漏過。


    她就這麽,在爸媽的嗬護下長大,一直長到18歲,終於,第一次,正式離開了那個小城市,來到南城,開始大學的生活。


    但盡管在大學,她好像依舊沒有遇到什麽難題。


    進學校的第一天,她就被分到有徐曼文、宋硯秋和許菲菲三位學姐的混寢。作為小學妹的她,當然是備受幾位學姐的關照。


    而後,她更是在僅僅大二的時候,就已經簽約到曼文姐的公司,開始嚐試錄歌、發唱片。到畢業後,則順理成章的正式進入光影夢幻,成為公司歌手業務領域的大姐大。


    林婉兒感覺,自己這輩子遇到過最大的難題,可能就是去年參加《歌王爭霸大賽》的時候,差點被淘汰。


    那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綜藝競技類節目,第一次與那麽多實力強勁的歌手比拚,第一次感覺自己唱的歌比不過別人。


    但是,這難題持續的時間也不長,在遇到徐騰之後,難題瞬間就被破解了。甚至都不能稱之為破解,應該稱為翻盤才對。


    在徐騰的幫助下,她強勢從《歌王爭霸大賽》奪得歌王,更是一舉向天後展開衝擊,而後直接以25歲不到的年紀,成功登頂天後之位。


    可以說,她這一生,都是順利的。甚至順利的過於順暢了。


    她這一生,都沒有遇到什麽坎坷,也因此,她對這首歌的感觸其實沒那麽大。


    雖然她能從歌曲中聽出那壓抑與憂鬱,但是,要讓她感同身受,實在是有點為難她了。


    起初,她以為無名之輩唱的隻是他自己,但是,感覺在年齡上又不太能對得上。


    而且,從這首歌的結構來看,二十八肯定也沒有結束,後麵肯定還有更多的年齡。


    所以,這唱的是誰呢?


    這難道是以哪位名人的經曆為基礎,改編創作的歌曲嗎?


    不對,也許不是名人……


    畢竟,這上麵唱的事情都太過於普通了……


    或許……就是普通人?


    是無名之輩外出采風時,無意中碰到的一個普通人給他講述的故事?


    林婉兒覺得,這個猜測,可能有點靠譜。


    ……


    “我已三十八 孩子很聽話”


    “想給她多陪伴 但必須加班”


    “該怎麽辦”


    “柴米和油鹽 學校和醫院”


    “我轉個不停 賺不到更多錢”


    “該怎麽辦”


    “我像部機器 不能停歇 ”


    “該怎麽辦”


    這唱的是誰?


    這唱的……分明就是自己啊!


    舞台最左側,觀眾區最外圍,離觀眾座椅還有5米距離左右的門邊。


    穿著保安製服的老李,此時已淚流滿麵。


    老李其實不老,離40歲的生日還差了幾個月。


    但是,穿上保安製服的他,看起來與旁邊另一位年近50歲的保安老劉已經差不多了。


    所以,老李從此成為了他的代號。


    怎麽辦?


    該怎麽辦?


    這一聲聲的怎麽辦,老李完全感同身受。


    多少個寂靜的午夜、多少個無人的場合,他曾問過自己多少個怎麽辦啊!


    怎麽辦!


    在外打拚十幾年,也就隻能掙到個養家糊口的錢,小孩在一天天長大,吃飯、上學、穿衣,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賺到的卻一成不變,他該怎麽辦?


    為了工作就必須去大城市,可在大城市忙碌的他們,完全照顧不了3歲的小孩。如果不把小孩留在老家、留給父母,不讓小孩變成留守兒童,他能怎麽辦?


    工作就逼得人加班,加班就逼得人熬夜,熬夜就逼得身體越來越差。前年的一場大病,差點讓他住進icu。他也知道,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可是,不工作,他倒下來,家裏該怎麽辦?


    為什麽一晃眼,行業就沒了,工作就黃了,才38歲的他完全是個能幹活的年紀啊,他一樣能畫圖、能設計、能敲鍵盤,為什麽連個工作的機會都不能給他?沒有工作,沒有穩定的收入,他該怎麽辦?


    前幾天,家裏來電話,母親因為做鍾點工騎車時摔傷了腿,父親年紀越來越大了,一個人已經很難同時照看孩子和母親了。如果不讓妻子迴去,他們該怎麽辦?如果不脫下外賣的黃袍再穿上保安的黑袍,他還能怎麽辦?


    就連外賣送單,都已經強製讓人休息了啊!這休息時間他要是不出去再找個工作,他還能怎麽辦?


    他才40歲不到啊,是一家的主心骨,是全家的倚靠,是完完全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啊!這時候的他不拚的話,還能怎麽辦?


    父親、母親、孩子、家庭……他不知道自己怎麽過的這一生,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為自己而活過,但是,他又有什麽辦法為自己而活呢?


    他真的就像部機器,不能停歇,也不敢停歇啊!


    馬上40歲的他,老早就知道這個道理:生容易,活容易,生活,是真的很不容易啊。


    一步錯,步步錯……


    這個社會,誰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進化到不能容許普通人犯錯的地步了。


    有時候,他也在奢想,是不是等自己老了,等自己可以退休了,是不是就能好點,就能輕鬆點。


    可是,看看小孩,再看看父母……


    他明白了,父母好像從來就沒有為自己而活過……他,好像也沒辦法為自己活一次了。


    老李滿眼噙著淚,手用力的捂住了嘴巴,


    他倚靠在門上,抬頭望向了對麵那黢黑舞台上唯一有點光影的歌手,無聲的嗚咽起來。


    也許,大家都一樣吧。


    他,也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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