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太陽東升西落,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指縫間流逝。

    馬上就要過年了吧,可在冷宮裏卻是日複一日,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日子就像是一張白紙,睜開眼睛到閉上眼睛之間的時間完全是一片空白。

    卿西兮越發的晨昏顛倒了。本來這裏黑夜與白天沒有分別,反倒是曾經出現的淒美歌聲成了她夜夜期盼的風景,隻是從那以後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墨珂還是會每天抽出時間來看她,隻是冷宮裏每天本來就少有事情發生,又有什麽可談論呢?江柳青本身也是個很乏味的人,墨珂也不可以隨便踏出冷宮,其實她們已經跟外麵完全斷絕了聯係,甚至連時間都已經不記得,在這裏時間都仿佛是多餘的,沒有意義的。

    天氣依然寒冷著,晚間屋子裏並不給預備燭燈,天黑的時候屋子自然就黑了。

    夜半,天上的一輪皎潔月光的清輝輕輕灑進屋來,照亮窗前的一點空間。她最近多了失眠的毛病,總是夜不能眠,頭也會時常地疼痛。

    今夜無眠,她不由得披上衣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冷宮雖大,但她們能活動的範圍卻是很有限的,也無非就是這個院落。她不知不覺地又走向那個內院,想看看那個曾夜半獨自歌唱的女子是否也是夜不能寐呢。

    內院閣樓上居然有燭燈亮起,她竟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活死人墓一般的冷宮裏晚間是從來看不到燭光的,怕是這些瘋傻的人會拿來燒掉這個院落,或者用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冷宮裏陰氣很盛,據說到了這裏的人很多不能忍受蒼白的日子不能接受自己破敗的命運,所以尋了死路的也有不少,陰氣太重的地方本就會讓人能量耗竭。

    她循著燭光,裏麵的女子明顯的已經風魔,為何在深夜裏反倒獨獨有燭光亮起呢。

    閣樓的院門沒有鎖,想是進去的人匆忙忘記鎖門了嗎?女子為何沒有溜出院門?卿西兮突然發覺自己的好奇心原來這樣的繁盛,也許真的是這裏的日子太過貧乏,而她的心卻急於尋找到一些個能讓自己感覺自己還活著的感受吧。

    她輕輕推開院門,鏽蝕的鐵門發出吱嘎嘎的聲音,在深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樓上燭光閃爍,似乎樓上的人並沒有被這聲音所驚動。院子裏黑漆漆的,樹影斑斕,枯敗的樹枝張牙舞爪地矗立著,無端地為這裏增添了些許詭異的氣息。想起那日看到的女子容貌卿西兮不由打了個冷戰,那時一張被燒焦了的臉,這個女子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曆?

    好奇心終是戰勝了恐懼,她踏上閣樓的木板樓梯,在幽暗的空間登上了閣樓,推開了那間有著燈光的房間的門。

    推開門她就怔住了,房間很小。裏麵的擺設也很簡單,但家具卻很考究。裏麵的床鋪前坐著一個人,卻正是江柳青。

    江柳青此時也聽到了動靜,抬起頭來看到卿西兮,不由有些意外,但臉色很快就沉了下來說道:“大半夜娘娘不休息,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卿西兮往前走了兩步,燭燈就放在床頭,在江柳青邊上隱約躺著一個人,想來定是那夜唱歌的女子了。

    卿西兮也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江管事深夜不睡,在這裏做什麽?”

    江柳青麵色有些鐵青,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說道:“下雪那天她夜半跑了出來,想是穿得少了,迴來就一直發燒,到現在還依然昏迷著。”說話的時候語氣竟有些輕柔,與她冰冷的麵色極為不配。

    “怎麽不請大夫來瞧瞧?”卿西兮走上前問道。

    江柳青突然歎了口氣說道:“這裏是冷宮,早就是被人遺忘的地方,哪個太醫願意來,就算去請了,請個十次八次的都不會有人來的。”

    卿西兮走到近前發現床上躺著的是一個瘦弱的女子,燭光之下卻絲毫不能掩蓋她的絕色,隻是右邊的臉頰之上一個大大的疤痕破壞了這絕美的容顏,讓麵孔顯得猙獰起來。

    “這是….”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那個女子不是被燒焦的容顏嗎?

    江柳青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你那天看的是她的麵具,她一直都很喜歡那個麵具,總是帶著跑出去嚇人,其實你也看到了就算她不戴麵具她這張臉也怪嚇人的了。”

    卿西兮上前,把手伸進被子想為女子診脈,說道:“我來看看吧,我未入宮前到學過幾天醫理。”可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在被子裏並沒有摸到手臂,而是一節硬邦邦的東西。掀開被子入目的情景讓她觸目驚心,那哪裏還是手臂,竟然隻是一截被燒焦了的壞死的骨頭。

    江柳青歎氣,把被子掖好,說道:“這邊這條胳膊已經廢了。”

    “怎麽會這樣?”卿放西兮穩住心神,把手搭在另外一條手臂之上。

    江柳青把關注的目光投到她身上,讓卿西兮總是感覺怪怪的。江柳青對每個冷宮裏的人都這麽好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她來這裏已經有一月有餘了,其他人即便病了也並沒有人問津。江柳青也極少會到冷宮裏去,但卻頻頻出現在這閣樓之上,讓她如何能不起疑呢?

    良久之後,她才收迴把脈的手,平靜地看著江柳青說道:“這個人不是受寒發燒,而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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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柳青看著她,卻並沒有接話,她繼續說道:“她肯定中過毒,體內此刻餘毒作祟,所以才會時常都有發燒的症狀。”說完她用詢問地目光看著江柳青。

    江柳青的目光中顯露出一種讚歎,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宮裏的寵妃竟然真有些本領,能看出根源所在。

    江柳青說道:“不錯,她中過蛇毒,但我這許多年努力研習醫理,也隻是化解了她體內的一部分毒素並且把毒性壓了下來,總是不能讓她完全康複,你可有辦法嗎?”

    卿西兮說道:“毒素已經深入肌體,影響了腦子,怕是現在時常瘋傻吧!”

    聽她說的似乎很是對症,江柳青麵上現出期待之色說道:“正是,可有辦法給她解毒?”

    卿西兮深深看了她一眼,對她過度地反映更加奇怪,不由問道:“她是?”

    江柳青聞言,麵上立刻染上一層寒霜,麵無表情地說道:“她是被我撿到的,當時燒傷得很厲害又中了毒,那會我剛好正在研究醫理,就把她收留了下來,本也想著如果各宮有尋人自是會知道她是誰,哪裏知道這許多年並無人尋找於她,她一直瘋瘋癲癲,也說不出自己到底來自哪裏。想來定是哪個宮裏的婢女吧,我也就暫時收留下來,一邊研習醫理,一邊自己為她療病,隻是這許久也隻是保住了她的一條命而已。”

    卿西兮本是冰雪聰明,江柳青的這番話也許在別人聽來也還在理,但在她聽來卻總是覺得不太對勁,尤其是江柳青再說話時目光並不敢注視她,她直覺這床上的女人定是會有些不太尋常。再說此女雖然麵容被毀,但輪廓依稀間能看出是個絕色美女,何時宮裏能埋沒這樣的美人?隻是江柳青既然不願意說實話,她問也是無疑,倒是救人是當務之急。

    她說道:“毒素長期侵蝕,她的身體已被逐漸腐壞,如果再不對症,怕是命在旦夕。”

    江柳青神色有些哀傷,想來她也定是知道卿西兮所言不假,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卿西兮笑,一張小巧的瓜子臉上那雙墨染般的雙睛裏閃現著一抹光彩說道:“遇上我,想來是她命不該絕吧。隻是命可以保住,但要想恢複神識卻很難,即便有希望也可能會是個極端漫長的過程。”

    江柳青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她說道:“你是說她的瘋病也可以治療?”

    卿西兮點頭,“隻是難度要大上很多,而且隻是有希望而已,並不是肯定的,還要看用藥後肌體的反應和她自己神識的配合情況。此處無筆墨,等明天天亮我會給她開方子,你幫她抓藥熬藥,先吃三天再根據情況調換藥物,隻是你要有心理準備,這會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你…”

    江柳青目光堅定地說道:“沒關係,我一定不會放棄。”

    卿西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江管事似乎對這個人很是用心。”

    江柳青目光閃爍,說道:“我撿她迴來,一直是我為她調理身體,自是會有些感情。”

    卿西兮也不追問,又仔細查看了女子的一些情況才轉身下樓而去。她知道明天江柳青自是會來找自己。終於生活裏有了一些可以期待的事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本是她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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