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忙了一天的卿西兮迴到住處,才邁進院子就感覺不太對勁。老遠就看見住所燈火通明的,裏麵吵吵嚷嚷的非常熱鬧。她皺了皺眉頭,真是多事之秋。

    推開門,十一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她,她微微一愣,用目光淡淡的在大家麵上掃過,然後看向蕊珠。沒等蕊珠開口,蕊香就走了過來,嘲弄地說道:“我們的大人物又迴來了?”蕊香事事針對她,她都習以為常了,總之她是不會讓她舒服就是了。而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必須容忍著,因為她知道在這裏就算事情鬧大了,也沒有人會為她出頭,怕是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卿西兮避開她準備進屋,蕊香卻一把攔住她,不懷好意地說道:“這屋裏有人丟了東西。”她皺眉說道:“與我何幹?”

    蕊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屋子裏除了你的東西我們都已經搜過了,全都沒有,就隻剩下你了。”

    饒是卿西兮性子淡薄,此刻也不由得有了些微的薄怒,這種小兒科的誣陷栽贓手段太過惡劣,她聖寵六年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難道會去偷一個下人的東西嗎?

    但此時此地,這明擺著的栽贓她卻什麽都不能說,這個院子裏有誰會給她做主撐腰嗎,連她們的主子都欲置她死地而後快,又會有誰會站出來幫她說句話呢。她靠著門框站著,目光淡淡的,問道:“你們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蕊香說道:“我的玉鐲子不見了,那可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的一件東西,總不能丟了就丟了吧,再說這院子平時也沒什麽人進出,我看就是內賊。”

    “是不是內賊你們都沒有隨便搜別人東西的權利。”她開口說。

    蕊香圍著她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嘖嘖”了幾聲說道:“看來你還是不太能搞清楚狀況,權利?在這裏我就是權利,你明白嗎?”

    蕊香說完眼睛一豎,大聲說道:“給我搜!”

    平時總是討好奉承蕊香的幾個宮女,蕊衡,蕊晴,蕊羽立刻走向卿西兮的床鋪,胡亂的翻找起來。

    她冷冷地看著,看她們的找法似乎真的在找什麽東西,如果是陷害隻要把事先藏好的東西找出來就好了,可是那三個人卻找得仔細,一點一點都翻開來看。她離開修籬宮本也沒帶什麽東西在身上,宮裏的東西已經都被太皇太後派人收了去,其他的一些她也都分給了下人們,這些人跟隨她好多年了,如今分開總是要把大家安頓好,隻是當時她已經身不由己了,除了錢財就沒有什麽再能給他們的了。

    胡思亂想間,蕊衡她們三個已經搜完了,本就破舊的被褥此刻被掀得亂七八糟,包裹也都被攤散開來。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找到她們想找的東西。

    蕊香皺了皺眉頭,把目光又移向了她。

    卿西兮接觸到她不懷好意的目光,不由得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蕊香冷哼著說:“把她也給我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地搜一遍。”

    還沒等卿西兮說話,蕊衡等三人已經上前,兩個人拉住她,另一個人在她身上搜將起來。

    卿西兮強壓著怒氣,既然反抗沒有用,她倒是很想看看 她們想要怎麽樣?

    終於,蕊衡在她懷裏掏出了一個絲緞小包,慢慢打開,裏麵是一支血紅的玉鐲,在燭光下通體晶瑩欲滴,一看就是絕佳的上品。

    蕊衡貪婪地看著鐲子,半天才迴轉頭對蕊香說:“姐姐,是這個嗎?”

    蕊香的眼睛在看到鐲子的時候瞬間就亮了起來,她接過鐲子一邊在燭光下小心翼翼地打量撫摸著,愛不釋手,一邊興奮地說道:“不錯,就是這支鐲子。”好一會她似乎迴過神來,看著卿西兮說道:“你這個賊,竟敢偷我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卿西兮突然很想笑,這正是黛妃去修籬宮探訪她那次非要送給她的。宮裏的東西被收迴了,但黛妃這鐲子她一直想找機會還給她,所以就留了下來,戴在身上,怎麽此刻倒成了蕊香的娘親留給她的遺物了?想來定是見財起意了,看著蕊香貪婪的目光,卿西兮隻是清晰地問了句:“你確定這是你娘留給你的遺物。”

    蕊香妝模作樣地又看了看,然後肯定地說道:“當然,這鐲子我都收藏了n多年了,難道能看錯嗎?反倒是你這個賊才來沒有幾天就開始偷東西,如果不懲戒你怎麽能行?”

    卿西兮高燒暈倒的時候蕊香在她身上看到過這支紅鐲,當時就是愛不釋手,這幾天她一直在盤算著怎麽能把這鐲子弄到自己手裏。這屋子裏的人誰沒有貢獻給她錢財,隻有這個不識趣的卿西兮,要是不給她點苦頭嚐嚐,她永遠也不知道誰才是老大。

    “我們懲罰你這種人向來都是關起來不給飯吃的,餓你幾天看看你長不長記性。”

    卿西兮無語,隻是冷笑著看著這上演的一幕幕醜劇。

    “把她送到裏院的偏房關起來去,餓上三天,不許給她飯吃。”

    說道裏院偏房的時候她突然在蕊珠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惶恐,也聽到周圍傳來的吸氣聲。不容她多想,蕊衡蕊羽走過來推搡著她,把她推到一間破舊的房子前,打開門,用力的把她推進去,在外麵把門反鎖上。不僅拿了東西,居然還要誣陷她是賊,她真的沒有話說了,這也是師兄說的她的宿命嗎?她對這座宮闈,對人性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屋子裏黑乎乎的,一股令人窒息的黴味。窗戶是被封死的,月光隻能在縫隙裏透進來。她摸索著,屋子裏什麽都沒有,有的隻是無盡的黑夜和空曠。她突然感覺到很冷,寒意一寸寸侵蝕她的肌膚,此刻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活了過來,連日的勞累再加上每天都要用心提防蕊香她們的陰謀讓她筋疲力盡,在這間漆黑的屋子裏她反倒真正的放鬆下來。她雙臂交叉著抱住臂膀,慢慢的蹲了下來,把頭藏在臂彎之中,突然眼淚毫無預期的流了下來。

    無盡的黑夜總是能軟化人的防禦與日光下的堅強,此刻這裏空無一人,在黑漆漆的空間裏她隻是真實地感受到自己,真實地感受到肉體上地疼痛,可是心呢?心呢?她的心呢?她的心還是不會痛。她隻是突然好想念進宮前的日子,好想念曾經的碧水藍天,曾經年少的輕狂,隨著宮門的緊閉她的心就已經不再會哭泣,隨著師兄的那句“我們本無相幹!”她的心就已經不會疼痛了。

    外麵的月光透過一些縫隙投進斑駁的光,在地上交叉出柔和的光影。她允許自己哭泣,無聲的哭泣。良久之後她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才發覺這裏的破敗與髒亂。

    她慢慢站起來,發現這並不是一間屋子,裏麵居然還有套間,雕花的圓形門扇把屋子分成了裏外間,裏間蛛網密布,似是許久沒有人居住過了。此刻屋子裏靜靜的,無聲無息,竟讓她感到一絲恐慌。她慌忙退到外間,窗戶是用木條釘死的,但木條與木條之間的縫隙裏能透進星星點點的月光,她緊挨著窗子邊緣坐了下來。

    這裏原本也是某個宮人的居所吧,怎麽此刻竟荒涼成這個樣子。在這深宮裏這樣的院子,這樣的人會有多少,她幽幽歎了口氣。

    累了一天的她此刻全無睡意,她瞪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靜靜地望著窗戶上木條的縫隙。如今她在深宮裏就如同在這間被封死的黑暗的屋子裏有什麽區別呢。這屋子還有光能透進來,還能讓她看到一絲的光明和希翼,而這深宮裏呢,她卻什麽都看不到。

    皇上怕是已經不再記念著她了吧,如今的情勢除了皇上還有誰能扭轉,隻是帝王之側妃嬪無數,他的心能分得過來嗎?或者他本來就沒有心,隻是在花間穿梭摘采,膩煩了就在也不會多看上一眼。宮裏年年有新人進來,帝王的心何曾在誰身上停留過,可笑這些妃子們卻還都在奢望著帝王之愛,殊不知這世上最靠不住的本就是帝王的情誼。

    那師兄呢,每次想起這個人她的心就像是被群蟻吞噬一般。往昔誓言都成了風沙,她進宮他落發,從此兩不相幹。這就是她與他的命運嗎?如果根本無緣老天又為何要安排他們相遇?

    自己這三等宮女當得也是蹊蹺,都已經被貶成宮女了,她們還是不肯放過她,倒是為了哪樣。她想起前些天晚上她睡不著,半夜的時候看到蕊香悄悄地起床向外走去,整個人都鬼頭鬼腦的,不由得好奇,跟了出去。才發現點翠等在外麵,往蕊香的手裏塞了些錢財,低低地問她道:“如何了?”聲音裏帶著一絲冷冰與不屑。

    蕊香接過錢財,難以遮掩自己的興奮之情說道:“姐姐放心,姐姐交代的事情蕊香一刻也沒敢忘記,您就放心吧,人到奴婢手裏,不死也得脫層皮。”

    “事情不要太張揚,也不要跟別人說是我的意思,你明白嗎?你把事情辦好,在主子麵前我自是會為你多多美言。”

    點翠得背影都不見了,蕊香還站在月色下傻笑。

    這個傻子難道沒有腦子嗎?卿西兮歎息。

    此刻想來又覺得蹊蹺,點翠是丹妃的宮院主管,想要對付她本是很容易的事情,又何必要偷偷摸摸地買通一個下人。不錯為什麽要私下買通一個下人呢?還不能對人言?凡是不能對人言的,都見不得光,怕是她心裏有鬼。她又突然想起她給丹妃奉茶時點翠的行為,不由得疑竇叢生。

    思緒紛亂之間,夜色已深,外麵寒氣更重,她也越發的瑟縮起來。

    “西兮,西兮!”牆外突然傳來輕聲的唿喚聲,“西兮,我是蕊珠啊,西兮!”

    她愣了一下,仔細聽確實是蕊珠的聲音,她應道:“蕊珠,你怎麽來了?”

    “你晚上還沒有吃飯吧,我去廚房偷偷給你拿了些。”

    說著,她聽著外麵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一束月光突然射了進來。她順著月光的方向看去,原來在門的中間有個小圓洞被打開了,一隻嫩白的小手伸了進來,手裏麵拿著一個白白的饃。

    “拿著,快吃吧!我得趕快迴去了,要是被蕊香發現了,我就不能偷著給你送飯了。”

    她爬過去,接過白饃,心裏慢慢有了些溫暖,眼淚又蓄滿了眼眶,輕聲說:“蕊珠,謝謝你!”

    “不用!”外麵傳來蕊珠細嫩的聲音,“我先迴去了啊,明晚我在拿饃給你吃。我們其實大部分人都被關在這裏過,不過你別怕,我有時間就會來陪你的。”蕊珠一邊說著一邊又把圓孔堵好,悄悄地溜迴去了。

    卿西兮雙手拿著白饃,眼淚輕輕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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