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周適才聽見一道歎息聲傳來,他的身子狠狠一震,警覺的四下張望,沒有其他人啊!


    嘖,怎麽連我都疑神疑鬼了?沒事,根本沒人知道她在哪裏,也沒人知道此事跟我有關。他心想著,給自己壯著膽子邁開步子,他飛快的離開花園,朝著他們一家子住的永歡苑而去。


    夏就贏的魂魄在府中出現及被撞見的頻率越來越高,很多人都說曾聽見她的聲音或是看到她的身影,為此,區太夫人打算找法師到府裏進行安魂儀式。


    當然,這事被區得靜製止且嚴拒了,他說他堅信著夏就贏還活著,正等著他尋獲她。許是那些傳言聽多了,周適才也開始有點疑神疑鬼,心神恍惚,覺得自己好像也看見奇怪的身影。


    他有點心神不寧,還因此去了趟菩提寺拜佛。這日,他去找柯霸喝酒,對柯霸提及此事,不信鬼神的柯霸嗤之以鼻,說他應該是酒喝得太少才會胡思亂想。


    於是他在柯霸的慫恿下多喝了幾杯。


    是夜,他喝得迷迷糊糊,坐著轎子迴到區府,一個人揺揺晃晃的走迴永歡苑。


    夜風徐徐,枝葉款擺,發出沙沙細響。


    就在距離永歡苑不遠的地方,周適才隱約聽見一聲歎息,他以為是自己喝醉聽錯了,停下腳步細細一聽,又沒聲息。


    柯霸說的對,我喝得不夠多。他一邊這麽想著,一邊邁開步子往永歡苑裏走。


    一進院門,眼角餘光一瞥,便看見一名女子蹲在院子角落掘土。


    「誰?」他問了聲。


    女子沒有迴應,他有點生氣,是哪個婢女三更半夜不睡,竟在院子裏胡鬧。


    「幹麽不迴答我?」他上前質問。


    女子慢慢迴過頭,她披頭散發,滿臉滿身泥濘,臉色死白,七孔流血。


    周適才嚇得魂飛魄散,腳步踉蹌地向後退,摔跌在地,他大聲驚喊,「鬼!鬼……」


    但府裏竟像是沒有其他人在似的,沒有人過來一探究竟。


    「姑丈,你害得我好慘呀——」


    「你、你……」他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那死狀淒慘的女子竟是被他跟柯霸聯手給埋了的夏就贏,「媽呀!」他嚇得哭哭喊娘,想逃,卻雙腳無力。


    他原本醉了,可現在他全醒了,他用雙手緊捂著臉,不敢看向陰魂不散的她。


    「姑丈,你好狠的心啊,害死了我們母子倆,我恨!」


    「不……不是我!是、是柯霸!是他找人埋了你,不是我!」周適才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整個人蜷縮著不斷發抖。


    「為了讓得靜背上克妻的罪名,你害死了他的兩任妻子,現在又害死我……」


    周適才不敢直視著她,隻能用力揺頭否認。


    「你害死了這麽多人……」


    「不,沒有!沒有!」他極力否認,衝口而出,「她們不是我害的,我隻埋了你!」


    此話一出,院子瞬間燈火通明。


    周適才陡地一震,手足無措。


    剛才黑漆漆一片,又被夏就贏的冤魂嚇得腦袋一片空白,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區得靜、區太夫人、趙瀞玉、區碧嵐、周學賢跟周慕曦都站在廊下。


    他驚愕不已的看著他們,嘴巴張開又闔上,一時之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區碧嵐痛心疾首,淚如而下,「周適才,你竟然真的做出這種缺德事來?!」


    「這……」周適才啞口無言。


    原本一直躲在齊浩天的別館裏,偶爾才迴來裝神弄鬼一番的夏就贏撥開了披散在臉上的頭發,笑看著他,喊了一聲,「姑丈。」


    周適才驚恐的望著她,顫抖著嗓音問道:「你……你是人是鬼?」


    「姑丈,人比鬼可怕多了。」夏就贏俏皮一笑,「我是人。」


    「這……你不是、不是……」周適才不敢相信自己被擺了一道。


    她不是被柯霸找人弄死了嗎,為什麽會活著?難道柯霸誆騙他?


    「姑丈,」區得靜走上前,冷冷地道:「夜路走多終遇鬼,多行不義必自斃。」


    周適才眼見大勢已去,頹然的癱坐在地上。


    「姑丈,一直以來我對你私底下的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從不曾想過要拆穿你,可這次你企圖加害贏兒,我隻好出招反製。」區得靜續道:「我收買了你跟柯霸找的人,按計將贏兒弄昏送出城去,可我又偷偷將她帶迴城裏藏看,就是要使計讓你自行招認。」


    周適才懊惱的看著他,「想不到你竟然陷害我?」


    區太夫人怒斥道:「陷害你?若不是你有此惡念邪心,靜兒能設計你嗎?!」


    「我……」周適才無從狡辯,事實擺在眼前,而且他剛才也承認了自己的惡行。「周適才,」區碧嵐狠狠的掮了他一耳光,聲淚倶下,「你做這種事,教我們怎麽有臉活下去?!」


    「娘……」周慕曦上前扶著因過度傷心而全身無力的母親,幽怨的看著父親,「爹,您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您怎麽可以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我、我……」周適才跪倒在區碧嵐腳邊,「娘子,你要救我,別將我送官啊!」


    區碧嵐悲憤的看著他,「我沒那個臉替你求情。」


    周適才一聽,再也忍不住哭了,「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我真該死啊!」他不斷打自己耳光,捶著胸口,模樣可憐。


    畢竟夫妻一場,區碧嵐看著也是不忍,但這迴要不是區得得警覺,夏就贏肯定被害死了,他犯了這樣天大的錯,她哪有臉為他求情討饒?


    甩過頭,她痛心拭淚。


    夏就贏看著區得靜,跟他使了個眼色。


    區得靜了然的輕點了點頭,他轉向祖母,說道:「祖母,此事由您定奪。」


    區太夫人看著女兒,神情掙紮為難,欲言又止,接著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媳婦,像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趙瀞玉溫婉一笑,「娘,就饒了他吧。」


    區碧嵐一聽,驚疑的看著她,「嫂嫂?」


    趙瀞玉說道:「娘,妹夫多年為區家做事,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如今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走岔了路,既然贏兒無礙,隻要妹夫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就給他一條路走吧。」


    區太夫人正是此意,但不好明說,表麵上她故意再次確認的問道:「你真認為如此?」


    趙澈玉點點頭,看向兒子和媳婦,問道:「靜兒、贏兒,你們以為如何?」


    「祖母跟母親作主便行。」區得靜迴道:「我與贏兒毫無異議。」


    「贏兒,你也同意?」趙瀞玉問。


    夏就贏點點頭,一臉輕鬆地道:「經過此事,姑丈應該不會再幹傻事了,將他送官,難過的是姑母他們,我不希望他們心裏難受。」


    聽她這麽說,區碧嵐母子三人都是一臉感激。


    「既然如此,」區太夫人鬆了一口氣,「那就:這麽決定了。」


    周適才得知自己逃過牢獄之災,感激得跪地磕頭,「謝謝娘、謝謝娘!」


    「你該謝的是靜兒跟贏兒。」區太夫人不悅地瞪著他。


    周適才轉而向兩人磕頭道謝,「得靜、就贏,謝謝你們,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區得靜麵無表情,隻是淡淡地說了八個字,「好好做人,好自為之。」


    這時,區碧嵐突然跪在母奈麵前,嚇了大家一跳。


    「碧嵐,你這是做什麽?」區太夫人急著想把女兒拉起來。


    她堅持跪地說話,「娘,適才犯下如此大錯,雖未傷及人命,但其心可議,女兒感念母親、嫂嫂原諒,但實在無顏再待在區府,請母親讓我們一家人出府去吧!」


    區太夫人一震,「這……」


    「碧嵐,你不須如此。」趙瀞玉上前快起她。


    「嫂嫂,我知道你心地仁厚善良,但我心意已決。」區碧嵐神情堅定。


    「靜兒,你……你倒是說說話。」趙瀞玉希望兒子幫著挽留。


    區得靜沉默片刻,幾經思考,做了一個決定。「既然姑母堅持,就照姑母的意思吧,我將一家布莊及一家茶樓交由學賢打理,城東那座宅子雖然不大,但夠你們一家安身立命,我明日便讓帳房到票號換三百兩銀給你們……」


    區碧嵐慚愧地道:「不,那太多了。」


    「姑母,這是您應得的。」區得靜溫煦一笑,「至於慕曦,她的嫁妝由我負責,您不必擔心。」


    「表哥……」周慕曦一聽,感動得紅了薩。


    「慕曦,」區得靜拍拍她的肩膀,「你會幸福的,費東鵬是個好人。」


    周慕曦用力的點點頭,激動的落下淚「這樣就都沒事了吧?」夏就贏拍拍手,「如果沒事,我要去洗掉這一臉鬼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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