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湖中小亭,初初抬起圓鼓鼓的小臉蛋,又驚又喜又羞,瑩光閃動的眸子中,懵懂而又驚恐的神色,隻持續了刹那,旋即便轉化為濃濃的喜悅和激動。


    不管不顧的撲入薑離的懷中,小婢女抑製不住的顫動,才不管自己剛剛的樣子有多糗,又會招來公子怎樣的戲笑。


    公子迴來了,這就足夠了。


    一雙小手緊緊的抓著公子的衣衫,臂膀好像變得短了很多,沒辦法更用力的抱緊公子。


    久違的溫熱將她覆蓋,微涼的小臉蛋貼在公子寬闊的胸膛上,感受著公子的心跳,初初覺得自己更想公子了,恨不得將公子揉碎,一口全吞下去,再也不和公子分離了。


    “初初,你瘦了!”


    薑離憐惜的將少女摟在懷中,心疼的直皺眉,數月前他佯裝被海士奇擊傷,心中唯一惦念與牽掛的便是初初。


    與初初相依為命十數年,他自然清楚一旦聽聞自己被鬼族重創、命在垂危,初初定會為他傷心難過。


    可薑離自入莽後,在北伐中順勢而為,嶄露頭角,加之局勢特殊,令景皇不得不對他接連封賞,倚仗他的能力與威望,重樹大軍信心,鎮守莽原。


    而今薑離大權在握,割據一方,若不能令景皇心安,初初的處境也會變得危險。


    帝王無情,不知會施以何種手段。


    此次返京,薑離最為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接初初離開。


    世人眼中的上國天朝,九州第一繁城,對於薑離而言,卻隻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囚籠。


    唯有徹底擺脫這裏,才能魚躍大海,自此逍遙。


    而初初就是他為數不多的軟肋之一。


    迴想起剛剛偶遇薑不離的場景,薑離心中也不免有些後怕。


    若非他及時趕迴,後果難料。


    那人竟敢將主意打在初初的身上,實在罪該萬死,直接將其斬殺,難解薑離心頭之恨。


    廢起體魄也僅僅隻是最為表現的懲戒,若薑時戎試圖救治,後果隻會變得更加慘烈。


    “公子,你的身體怎樣了!”


    懷抱中,初初緊緊抓著薑離,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久久不願鬆手。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慌忙抬頭,鬆開薑離,又慌又亂道:“都是初初不好,忘記公子身體抱恙尚未痊愈。”


    “初初不要慌亂擔心,公子很好,那些傳言隻是為了騙外人的!”


    薑離伸手捏了捏初初的小臉蛋,溫和一笑:“這世間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傷我了,就算是薑時戎,也不能威脅到我的性命,你盡可放心!”


    “公子說的都是真的!伱真的沒事?”


    初初聞言,驚訝萬分。


    她睜大眼睛,上下仔細打量公子,果然沒有見到一點頹然、萎靡的跡象,這才欣喜起來,破涕為笑,再次投入薑離懷抱。


    “初初姑娘……”


    湖岸旁,去而複返的獫狁族老嫗端著食盤返迴,剛剛踏入通往湖中小亭的浮橋,周遭景色就瞬息大變。


    原本隻有初初一人蹲著的亭子中,此刻竟有一個“陌生”的男子站立。


    獫狁族老嫗吃了一驚,腳步後退,景色變化,亭中抱著初初的男子,竟然詭異的般消失不見了,前方又恢複成最初的景象。


    “難道是我看錯了?”


    老嫗眨了眨眼,就見蹲在亭中的初初擦了擦眼角,站了起來,對她輕輕笑道:“唿延嬤嬤,我想一個人待會,飯菜你先放在廚房就好了!”


    “一切聽初初姑娘吩咐!”


    老嫗原本還想說些什麽,但不知為何,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就徑直轉身離開,好像有一道聲音在心底不停催促她離去一樣。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轉身的瞬間,背後的景象就如泡沫一般破碎,初初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公子,我們這是到了哪裏?仙境嗎!”


    高空之上,雲霧縹緲,如海翻湧,初初全身都被一種柔和的力量包裹保護、絲毫感受不到雲空之上寒冷與凜冽罡風。


    她驚訝的望向四方,視線也見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高不可觸的白雲,此刻就在眼前,伸手可抓。


    初初好奇又緊張的伸出小手,往雲海之中抓了一下,卻什麽都沒有抓到。


    但雲海中的清涼,卻讓她有一種將手伸入清水般的感覺,十分神奇。


    她抬頭再次向上望去,上方依然是蔚藍如海的天空,隻是懸在最高處的太陽,好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了很多。


    視線也變得前所未有的開闊!


    “這裏不是仙境,卻可以成為初初的仙境!”


    薑離輕輕一揮,漫天雲海立時湧動起來,凝聚出一片片的潔白樓宇殿堂,一層一層向著高處蔓延,仿佛傳說中的三十三層天,更有各種靈獸雲影,飛舞跳躍。


    薑離右手輕輕一握,一團真氣飛出,落在初初的身上,化為一對如晶般的羽翼,輕輕振動。


    “公子,這是道法嗎,還是我在做夢!”


    初初驚訝不已,背後生出的羽翼,好像能夠被她操控,她隻要輕輕晃動手臂,就能讓羽翼按照她想要去的方向飛去。


    不可思議的嚐試,初初就發現自己竟然真的飛了起來,她飛向不遠處由雲霧凝聚的宮殿,在其中穿梭飛行,心中升起了難以想象與描述的感覺。


    好像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小鳥,身上的羽翼可以帶著自己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再也不會被困在某一處地方。


    不知不覺就飛的更高更遠更快了。


    “公子,我會飛了!”


    初初歡快的笑了起來,高空中唿嘯的罡風吹拂過她耳畔時,已然化為了溫和細膩的輕風,吹拂起少女耳邊的發絲。


    她迴首望向公子,公子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後,靜靜守護。


    “公子,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初初沒有繼續再飛,而是重新撲入了薑離的懷抱,


    “初初放心,今後公子不會再離開你了!”


    薑離點了點頭,他心念一動,向著遠方輕輕唿喚,百餘裏外一團火影就以極快的速度向這裏飛來。


    片刻之後,一頭周身繚繞赤焰的神駿大鳥就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


    “這是大周皇族的族徽神獸九幽炎雀!”


    初初驚訝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半仙異獸,難掩眸中的震驚。


    雖然她早就聽說公子麾下有一頭輩分很高的九幽炎雀,但沒有想到會有如此之大。


    “你就是初初,果然是個可愛的姑娘!”


    炎夕瑤微微振動羽翼,和善示好,發出一聲輕鳴,悠揚婉轉,傳遞四方。


    “前輩……你好!”


    初初有些呆萌的望著炎夕瑤,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稱唿這頭異獸。


    “前輩太老了,你可以和薑離一樣,叫我的本名炎夕瑤即可!”


    “那怎麽可以!”


    初初聞言搖頭,聽著九幽炎雀的聲音,想了想道:“我就叫你炎姐姐吧!”


    “也好,我很歡喜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不知為何,我一見你便有一種欣喜的感覺!”


    炎夕瑤點了點頭,鳳眼中流露出笑意。


    “初初,我的隊伍還在千裏之外,迴到京城後還要先去麵見景皇,這幾日你就與炎夕瑤待在一起,有她保護你,我也能安心一些!”


    薑離拉著初初的小手,牽著她落在炎夕瑤的背上,九幽炎雀便羽翼一振,向著北方而去。


    安莽的隊伍此刻應該正式進入天合省境內。


    天合省位於洛川與盛京之間,東西跨度兩千裏,是大周北方重省之一,也是大周皇族子嗣封地最為集中的地方。


    很多朝廷大臣,也在此地多有地產宅院。


    薑離身為大周第一異姓王,縱然體魄被廢,依然權柄在手,更得景皇器重,萬民愛戴,是北伐第一功臣。


    無論隻是做做樣子給天下人看,還是真的有意結交示好,都免不了有很多皇族子弟與朝廷大臣前來相迎。


    前番景皇受辱,被拒於北地長城之外,盛京城內的很多官員都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終日,唯恐聖上會對他們秋後算賬。


    而這世上唯一能夠向聖上求情的,除了鎮武侯薑時戎外,也就隻有安莽王薑離了。


    因此安莽的隊伍剛一進入天合省境內,就看見官路兩旁站滿了前來迎接的大周權貴和家眷。


    不僅很多大臣心中迫切,身後的家眷中,也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妙齡少女翹首以盼。


    眾所周知,安莽王雖有婚約在身,但那隻不過是他被遷入賤籍時的贅婿婚約,未來必除。


    而安莽王又素來與鎮武侯府不和,婚約之事大概隻會因其心意而定。


    若此時能被安莽王看中,成為王妃,可謂是一步登天。


    隻可惜,這些等待許久的大周權貴及家眷,卻均未能如願。


    安莽王舊傷複發,竟然在歸來而定途中,再次陷入昏迷。


    自巨大的紫金車輦中不時揮散出來的濃鬱藥香,縈繞在空氣中,久久不能消散。


    看來傳言果真不假,安莽王的體魄狀況,比眾人想象之中的還要嚴重一些。


    “安莽王為國獻忠,重傷難愈,聖上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勞煩將軍通稟一聲,在下先祖是中古世家後裔,雖然家族傳承早已斷絕千年,卻有一副固本培元的藥方留下,或許會對王上有用!”


    “安莽王少年得誌卻遭此重創,或許並非壞事,來日否極泰來,或會更上一層樓!”


    “光祿寺典薄裴連興願陪安莽王走上一段路,堂堂大周親王、百戰軍神豈能路程落寞!”


    “……”


    但眾人的熱情,卻絲毫沒有因為安莽王的殘破體魄而有所消減。


    雖然未能見上安莽王一麵,但眾人依舊堅持跟在隊伍左右身後,一路伴隨。


    安莽王的確潛力已盡。


    可縱觀此次隨行的隊伍,就可一窺安莽王麾下部眾的可怖力量。


    有如此雄軍在手,隻要安莽王還有一口氣在,他依舊是大周最炙手可熱的強權人物。


    隊伍越聚越多,更不斷有百姓聞訊趕來,加入其中,伴隨安莽王走上一段。


    任憑安莽府兵如何勸阻,也無濟於事。


    “墨先生,我怎麽感覺外麵的那些人過於熱情了!”


    紫金車輦內,獫狁首領唿延穀輕輕合上車窗縫隙,麵色陰沉不定,若有所思。


    “王上在大周民間的聲望很大,但遠不至如此境地,而且那些前來相迎的官員,品階雖然不低,但一個三品以上的官員都沒有,四、五品也很少!”


    墨運良冷冷一笑:“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暗施手腳,故意引得這般聲勢,一個遠在邊陲手握重軍的親王,在國內擁有這樣的威望與號召,哪一個君主能夠視若無睹?”


    “看來有人不想讓王上好過,隻是不知道這人是誰?難道是鎮武侯不成!”


    唿延穀拳頭緊緊握起,蒼老的臉龐上冰寒生霜。


    他獫狁一族遭受北莽與大周的迫害,若非遇到薑離,族群幾乎全滅。


    秦國與族群的遭遇,讓他對大周朝廷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與寬容。


    除非馬踏中原、覆滅大周,他絕不想進入這片土地一步。


    “不可能是武侯,他與王上雖然仇怨很大,但絕不會行此背後手段,鼓動這些官員和平民的一定另有其人!”


    墨運良搖了搖頭,疑惑不解:“隻是王上離京前,並未與朝中大臣們有過太多的接觸,北伐也隻是領兵作戰,按道理不應該得罪了什麽人才對!”


    “管他是誰,我去將這些人驅走!”


    唿延穀猛地站起,推開箱門就要走出。


    唿


    車廂內空氣微微波動,一道身影卻在唿延穀開門的瞬間閃入。


    “王上!”


    唿延穀與墨運良見狀一驚,連忙行禮。


    憑空出現在車廂內的人影,不是別人,而是消失不到一日的薑離。


    “唿延穀,不必理會他們,景皇是何等人物,豈會被這種粗淺伎倆蒙蔽!”


    薑離輕輕一笑,阻止了唿延穀的舉動。


    他而今三脈入聖,體魄、真氣、神魂相互促進,實力已經達到一種近乎超然的境界。


    就算是初階武聖,也難以捕捉他的行動軌跡。


    車廂外跟隨的官員、平民,就算人再多,也絲毫察覺不到薑離的任何動作。


    “謹遵王上之命!”


    唿延穀立時頷首。


    對於薑離的任何命令,這位獫狁首領都會無條件的服從相信,若無薑離,便沒有今日的一萬獫狁重騎。


    隊伍繼續向前行進,直到一道身影昂藏宛若的背影,出現在官道正中。


    “薑離,傷害我兒之人,可曾是你!”


    薑時戎一手托著麵色慘白的兒子薑不離,一根手指遙空一點,紫金車輦便如泡沫一般徹底粉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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