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帶你去看過北冥的雪。”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承受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雪,所以隻有這條巷子裏的雪是下得最猛的。

    步崖一直立在原地,白茫茫的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已經沒到他的小腿肚了,“世間最壯觀的雪景在這世界的最北端,在北冥……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想帶你去看。”

    瑾無和晗光劍在雪地裏都高興瘋了,突然聽到步崖一聲歎息,轉頭望見一雙落寞的眼,不禁愣住。為什麽?為什麽平日裏看起來那麽溫暖那麽明亮的一雙眸子,此時此刻卻浸滿了悲傷,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甚至還夾合著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滄桑。

    為什麽?嗬,瑾無難道不清楚這是為什麽嗎?瑾無這是自欺欺人,明知故問。瑾無應該是最清楚的,因為這一切的錯誤,這一切的痛苦歸根結底都來源於瑾無,當初如果不是瑾無答應與疾離君合作,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步崖的立在原地望著瑾無,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他一身,那一頭淺棕色的長發覆著一層薄薄的雪,白皙的肌膚,一塵不染的白衣,隱去了額間的火紋印記,他整個都是淺色的,安靜,孤獨,蒼白得幾乎要與這片雪地融成一體。

    瑾無看著他,一陣心疼,不由的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瑾無曾經夢見自己走進了一座神聖潔白的宮殿,宮殿裏雲霧繚繞,朦朦朧朧,看不清方向,他恍恍惚惚地走到了一個長長的台階前,走上台階看到了那伏在台階上沉睡著的少年。

    那少年身材單薄,半個身子埋在白蒙蒙的雲霧間,他有一頭好看的淺棕色長發,額間鮮紅的印記好似一團火焰,肌膚白皙,長眉入鬢,甚是好看。他蜷縮著身體伏在台階上,他睡得很不安穩,似乎是做噩夢了,眉頭緊皺,漂亮的眼角一片濕潤。

    偌大的神殿空蕩蕩的,他孤身一人在此守候,瑾無多想伸手為那少年抹去眼角的淚,輕輕抱一抱他讓他不要那麽孤單,就像此刻,瑾無想過去輕輕為他拂去肩上的雪。

    可是,瑾無沒有動。

    “哈,你喜歡堆雪人嗎,我給你堆一個吧。”瑾無轉過臉蹲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把腳邊的雪堆起來,“你喜歡什麽樣的,我給你堆一個……”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晗光劍很懂事的幫他把雪推到腳邊。

    “我喜歡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瑾無的手頓了頓,“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步崖那麽高的個子,在他眼裏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必須要比他高比他壯才行,堆個巨靈神嗎,威風是威風了,但個子也太大了,堆起來太費勁。

    “那我給你堆個二郎真君吧,雖然沒你高,但確實是本領高強威風凜凜,我可是親身領教過的……”再在二郎真君腳邊堆一個哮天犬,堆的胖一點,可愛一點,堆成個熊樣,哄哄步崖,“你要不要一起啊。”

    步崖不說話,隻是走到瑾無身邊看瑾無,瑾無知道步崖站到了自己身後,沒敢再轉頭看步崖,隻專心的堆他的“二郎真君”。

    遊曆凡間的那幾百年瑾無學會了很多東西,瑾無在凡間四處走走停停,看過很多的風景,遇到過很對有趣的人,走到那些會下雪的地方,就和別人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瑾無會堆各種各樣的雪人,大老虎、小兔子、年輕時也曾風流倜儻的天蓬元帥、對著鏡子搔首弄姿的碧靈神君、坐在海棠樹下優雅撫琴的望之……瑾無堆起二郎真君來也是有模有樣,竟與他本人有那麽六七分相似,連手裏拿著的那把三尖兩刃搶也做的很精致。

    瑾無又在二郎真君腳邊弄了個哮天犬,弄得圓圓胖胖的,看起來就像一隻懶懶趴在地上的胖熊,“你看,夠不夠威風凜凜,是不是很像他本尊?”瑾無的手被凍得通紅,傻笑道。

    “是很像。”步崖笑道,他的眼神又恢複了光彩,是被二郎真君腳邊那隻圓滾滾的哮天犬給逗笑了,“這是什麽,哮天犬嗎?”

    “神情這麽兇惡可不是他麽。”

    “哮天犬哪有那麽胖。”這實在不像哮天犬,倒象一隻大白熊。

    “我這麽多年沒見過他,興許他這些年長胖了呢,他又那麽愛吃,竟然跑到敖烯養兔子的小屋裏把敖烯的兔子給吃了,前幾天敖烯又跑去找他打架了。”瑾無摸著哮天犬的頭,想著這個要是能長毛就好了,毛茸茸的多可愛。

    瑾無又突發奇想抓起一把雪給哮天犬捏了個尖尖的角,安在哮天犬額間:“你看,這樣像不像一隻獨角獸,還是一隻變胖的獨角獸。”

    “像。”步崖在瑾無身邊坐下,湊過來伸手將瑾無攬在懷裏,將瑾無一雙凍得通紅的冰涼涼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揉搓,“你的手好涼。”

    步崖身上全是雪,他湊過來時瑾無覺得背上一陣涼,但很快又變得暖和起來,“還好了,我覺得還挺暖的……”手上一陣溫暖的觸感,瑾無急忙抽開手,步崖卻緊緊抓著瑾無不放,雙臂用力一圈將瑾無整個人箍在懷裏。

    瑾無愣了愣。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我等了他很多很多年。”步崖把臉輕輕的貼在瑾無鬢邊,道。

    “你……在等誰?”背後一沉,瑾無僵直著身體不知道是該動還是該不動,突如其來的親昵讓瑾無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一個我可能永遠都等不到的人。”

    “他死了嗎?還是他是你親戚?”瑾無的第一反應覺得步崖所說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她”,因為瑾無確信步崖喜歡的是男人。直覺。

    步崖鬆開了瑾無,瑾無轉過臉,見步崖那一雙落日般的眼睛裏閃著赤誠的火光,瑾無的心莫名其妙的咯噔了一下,又突然的像失控了一般跳得越來越猛。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自己應該馬上就跑掉,跑的越遠越好。

    步崖道:“他死過一次,但他又活過來了,他現在就在我麵前。”

    “你說的不會是我吧?”瑾無愣住,半開玩笑道。

    步崖把手貼上瑾無的發,大拇指輕輕摩挲著瑾無的微翹的眼角,桃花眼有神,眼波流轉,最為多情。

    步崖道:“沒錯,是你。”

    瑾無猜的果然沒錯,夜澤與步崖果然有那麽一腿,還是很長的一腿,可縱然等了千年萬年,等來的終究不是夜澤。

    瑾無愣愣的說不出話,還沒反應過來,步崖便湊過去在瑾無微紅的薄唇上輕輕落了一吻。

    隻是輕輕的一吻,淺嚐輒止,小心試探。

    瑾無瞪大眼睛條件反射的一把推開步崖,他嚇得忙跳了起來,驚慌失措連連往後退,與步崖拉開好大一段距離,“步崖,你瘋了嗎?!”

    “我沒瘋,我一直都很清醒。”雪還在下個不停,步崖站起身來卻沒有上前,步崖看到瑾無的反應,突然很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

    “你……”瑾無腦子亂成了一團,他好想馬上就跑掉,用他最快的速度用命去逃跑,最好能跑得過步崖,“我……我不喜歡男人的!我真不喜歡男人!你……”

    瑾無頓時有些語無倫次,慌亂地轉身去便要跑掉,步崖忙一個閃身攔在瑾無麵前,一把捉住瑾無,“你要去哪?”

    “你放手!”瑾無大力掙開步崖的手,疾步逃開,但因為積雪太厚,腳下軟綿綿的,一個踉蹌撞到了牆上,額角一陣吃痛。

    “你怎麽樣?”步崖欲上前又止步。

    瑾無忙往後縮了縮,貼著牆,恨不得要擠進牆裏,“你別過來!我不喜歡男人,我有心上人的你別過來!”

    瑾無說罷,還沒等步崖做出什麽反應,便一個閃身遁入雲中,不見了蹤影。

    晗光劍緊隨其後。

    步崖站在原地仰頭望著漆黑的夜空,沒有追上去。

    過了一會兒,步崖緩步走到那雪雕的二郎真君麵前,他抬起手,手指在雪雕臉上輕輕撫過。

    將軍柔軟的發,將軍清秀的眉,將軍溫柔的眼,將軍英挺的鼻,將軍淺笑的薄唇……被他手指劃過的地方漸漸發生了改變,變成了他記憶中的某個人的樣子,他望著那張熟悉的臉,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你才是我眼裏唯一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你說的心上人是望之嗎?看來你還是忘不了他。”

    到了後半夜,風雪更盛,漆黑的夜空灑下一把一把白茫茫的雪,任它們飛揚,旋轉,舞動,墜落,最終都會消融,最終都會與塵埃融成一體。

    千百年來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傳說遠古有一位大神,也就是冬之神,他住在世界的極北之地,那片被稱作“北冥”的神域。

    遙遠的極北之地,是連三足金烏都飛不到的地方,因此那裏一片昏暗,見不到光明,而且十分的寒冷,白日刮大風,夜晚飄大雪,遼闊的海域上覆蓋著一片終年不化的冰川雪嶺。

    從來沒有人去過那裏,就連天神也不敢隨意踏足,但冬之神從誕生起就一直守在那裏,迎著寒風終日與黑暗和寒冷作伴。他有時也會羨慕天界四季皆是春,溫暖明亮,繁花似錦,有時也會羨慕凡間的車水馬龍,熱鬧繁華。

    從洪荒時代起冬之神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北冥,因為北冥再往北就是魔界,魔界是比北冥還要黑暗寒冷的地方,魔者殘暴,時時刻刻都想著屠戮眾神取而代之。

    北冥的海底裏封印著無數的兇神,這些兇神在遠古時代渡劫失敗,走火入魔,變得十分的兇戾殘暴,但他們本是最古老的創世神明之一,與六界的一切息息相關,若將他們毀滅六界眾生也會和他們一起消失。

    所以初代的冬之神臨淵大神和遠古諸神便將他們封印在了北冥幽深的海底中,由冬之神以及冬之神的後裔世代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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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章可能會像是在講神話故事,不喜的小可愛可以直接跳過看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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