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堡的書房很有剝皮人特色。房間沒有窗戶,四壁漆黑、潮濕。唯一的光源是擺在書桌上的油燈。受波頓公爵嚴謹性格的影響,房間內的所有書籍、卷軸、文件都被整齊碼放在架子上,一絲不苟,整齊如砌牆。

    波頓公爵坐在他那張披著不知什麽皮的椅子上,隻穿了件單薄的白色內襯。他的身材看上去很瘦削,令人想起門板,寬大但單薄。

    莫羅娜進書房時,波頓公爵正寫著什麽。他背脊挺得筆直,低著頭,手移動的速度緩慢而穩定,給人老派貴族的沉穩雍容的感覺。他頭也沒抬,說:

    “坐。”

    莫羅娜聽命在椅子上坐下。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心想著,生活在這樣陰暗環境中,一個人怎麽忍受得了。剛進書房,莫羅娜便被這撲麵而來的黑暗壓抑的氣息震懾。若不是看到了光源後的身影,她還以為自己走進了地牢。

    “瓊恩陛下的答複是什麽?”

    盧斯·波頓停筆,伸手沾上墨汁,同時問道。

    他叫瓊恩‘陛下’。莫羅娜眨眨眼,說:“瓊恩·雪諾希望用阿伍德·佛雷和裏維·塔丁,交換泰隆·斯特恩與威裏斯·曼德勒爵士。”

    盧斯·波頓快速地抬頭看了莫羅娜一眼,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堵牆,或是一具屍體。

    “這就是他的答複?”

    “……是。”

    “裏維·塔丁隻是我送給他的禮物,”盧斯·波頓取下削筆刀,將羽毛筆尖端磨鈍的地方削掉。波頓公爵用的,是比鵝毛筆更珍惜的烏鴉毛筆。這種筆書寫更流利、精致,不會出現粗糙的毛邊。他專心致誌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沒說話。莫羅娜也不敢搭話。片刻後,盧斯·波頓將削筆刀掛迴木架,說:“雖然瓊恩的迴答不那麽讓人滿意,不過幸好,現在也不需要他做選擇了。”

    莫羅娜裝作在看盧斯·波頓的手。

    “不需要了?”莫羅娜困惑,“我沒明白,大人。”

    盧斯·波頓說:“今天早上,威裏斯·曼德勒爵士已經死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房間裏的一切都為之靜止,莫羅娜感覺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將她吞噬。

    莫羅娜清了清嗓子。

    “死了?”

    她直勾勾地看著一桌之隔的波頓,眼神空白分散。“您在開玩笑,對不對?”

    “你覺得,這好笑嗎?”

    “您答應過,給瓊恩·雪諾十天時間答複。您卻在第八天,處死了威裏斯·曼德勒爵士?”

    “七天,”

    波頓公爵放下筆,吹了吹信紙,“瓊恩陛下答應,七天內給我迴複。他失言了。但就算這樣,我仍按照自己的標準,等了他十天。事實上,我還額外多等了幾天。可從送信人離開恐怖堡算起,今天已經是第十四天。如果我不下令處死威裏斯爵士,士兵們會認為我的話沒有力量。”

    莫羅娜聽到自己吞唾沫的響亮聲音。

    威裏斯爵士死了。

    就算是政治嗅覺不敏銳的莫羅娜,也清楚這意味著什麽。徐洛答應白港伯爵,會換迴威裏斯。但現在,他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在五王之戰中,威曼伯爵的小兒子文德爾,是羅柏·史塔克的貼身近衛之一。和其他北境人一樣,文德爾爵士死在了紅色婚禮上。

    威裏斯·曼德勒是威曼伯爵的長子,也是他唯一幸存的兒子。

    雖然殺死他的,是盧斯波頓。但這件事情,無可避免的會在白港和臨冬城之間,造成難以彌補的間隙。波頓公爵更狡猾的地方,是他利用了計算時間方式的差別,使得事情看上去,像是徐洛沒能及時趕到恐怖堡,才導致了威裏斯爵士的死亡。沒人知道,這會在威曼伯爵心中,留下多大的陰影。

    見鬼。

    怎麽會有人從信使離開城堡開始算日期?難道不都該從信使迴到城堡開始算起嗎?莫羅娜抹了把臉,看向盧斯·波頓公爵。

    “你這是在報複,”莫羅娜語氣不受控製地,帶著些微怒氣,“您這是在報複,對不對?您是為了孤山之戰的失利,向瓊恩報複,才殺了威裏斯爵士!”

    盧斯·波頓的眼神平靜如水。他無聊般眨眨眼,反問:

    “我有什麽需要報複的地方嗎?”

    莫羅娜癱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盧斯·波頓有條不紊地拿過信封,將幹掉的信裝進去,封蠟,印上波頓家族的剝皮人紋章。他完全沒考慮過等在門外的人的感受,做完自己的事情,才拿上信封,走出房門。

    門外傳來管家賀拉斯粗啞的聲音,似乎是通報某個人來見波頓。波頓公爵迴頭看了莫羅娜一眼,將賀拉斯拉到別處。莫羅娜想聽,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莫羅娜的視線落到書桌那一疊白紙上。

    方才,波頓公爵在給誰寫信?

    莫羅娜起身,拿過最上層的白紙,收進懷裏。

    她剛坐下,盧斯·波頓便從外返迴。波頓公爵坐下,揉著額頭,一臉疲憊。“你可以迴去了,”波頓公爵說,“告訴瓊恩,五天以內,將阿伍德爵士送到恐怖堡。我也會同時放走他的人。”

    莫羅娜連臨走前的行禮也忘了。

    她踉蹌著站起來,又多看了波頓公爵幾眼,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事情,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這種感覺混合對威裏斯爵士的死的驚愕,非常難受。她長舒一口氣,轉身逃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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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羅娜不知道自己怎麽騎上馬,怎麽離開恐怖堡。又是怎麽穿過冰天雪地,迴到的臨冬城。

    矛姬林娜告訴她,徐洛在書房。

    莫羅娜來到書房。站在門外,她卻不敢敲響房門。屋內傳來幾個人愉快的笑聲,莫羅娜分辨出是徐洛、老頭戴佛斯、還有年輕的阿裏。莫羅娜想起,林娜還說,徐洛他們在討論對北境的物資援助問題。在這方麵,阿裏是專業的,而國王之手戴佛斯會提供有價值的參考意見。

    門開了。

    阿裏驚愕地看著門外的‘布德利’。

    “爵士?”

    阿裏好奇地出聲。

    徐洛看向門外,也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莫羅娜。她為什麽看上去,那麽沮喪?徐洛招唿莫羅娜進書房。阿裏關門離開。

    看上去,他們已經結束討論。莫羅娜想著。

    徐洛起身,給莫羅娜倒了一杯水。莫羅娜抓起水杯,一口飲盡。徐洛為她添上另外一杯,問:“發生什麽了?”

    莫羅娜便將自己在恐怖堡的經曆一一說出。

    聽到卡特·佛雷那段,徐洛發出爽朗的笑聲,說:

    “這不可能的,布德利爵士。南方人無法突破卡林灣的封鎖,他們支援不到波頓。更別說,瑟曦太後現在自身難保,她才沒心思管盧斯·波頓的死活。至於北境領主,這更是無稽之談。每一個北境領主都和盧斯·波頓有血仇,他們不會投靠剝皮人。

    你想想看,如果這些消息是真的,一定會被嚴密封鎖。又怎麽會在城堡內到處流傳?這不過是盧斯·波頓放出的煙霧彈。也隻有傻瓜佛雷,才會相信這種話。哦,抱歉,布德利爵士,我忘了你也是佛雷。但你是聰明的那種,從你選擇投靠我這點,就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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