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沙水，我又住進了原來的佃租房。現在是1999年了，報紙電視和一些文藝作品都在渲瀉著一種世紀末情緒。有傳聞說，今年地球將要毀滅。好多人都惶恐不安，擺出一副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樣子。我心想，隻怕毀滅不了。真要毀滅了，那才遂了我心願呢。這個亂糟糟的世界，毀滅了倒幹淨了，正如《紅樓夢》裏所說，落得個白茫茫的大地真幹淨。
春天裏的天氣倒是有些怪，先是暖暖的陽春，惹得好多花兒葉兒都競相開放，突然來了一股寒流，比冬天還要冷，有一天居然還下起了冬天都不多見的鵝毛大雪，把那些花兒葉兒草兒都摧殘得不成樣子。讓人的心裏更有一份感傷。由於不要為生計擔憂，我每天都坐在出租屋裏烤著暖爐，看著閑書。餓了就在門外的小店子隨便吃一頓，累了仰頭就睡。有時睡著睡著就過了吃飯時間，也就懶得出去了。譬如說，我常常下午躺下去，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起床。國稅局局長家的搶劫案似乎讓警方束手無策，傳媒再沒有前些天那麽熱心跟蹤報道了。現在沙水市的傳媒都在策劃如何引導全城人們進行世紀末狂歡。我想警方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演唱會歌詠會糖酒會商交會電視節等等名目繁多的集會的保衛工作就已經焦頭爛額了，至於國稅局局長家的搶劫案既然一時無法破案，也就隻能放一放了。我與樹皮他們應該可以鬆口氣了。當然這時鬆口氣並不是什麽好事，我變得更慵懶了。22歲，這不是個很大的年紀。如果不是沒讀過幾天書，我還準備去參加今年高考呢。我要找點事給自己做做，要不然會萎綿得連站都站不起來。過了一個月，我去找樹皮，我說：樹皮，我們再幹幾票吧。要不然我會發瘋的。樹皮說：我看你已經發瘋了。你別看條子現在好像非常平靜，也許他們正等著我們第二次動手呢。再說現在動手能搞到什麽？那些貪官收的年禮早存到銀行裏去了。你真是沒有一點腦子……
樹皮責怪我的時候，他也在自己的佃租房裏看書，不過不像我，老喜歡看那些文學作品和梁武生金庸的武俠書。樹皮看《犯罪心理學》、看《刑事偵查學》、看《周易》、看《八卦》。樹皮既信“事在人為”，又信“成事在天”。
樹皮後來又問我去探看劉龍的情形，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他。我還告訴他我是跟我母親汪霞一起過的年。樹皮歎了口氣說：你是怕錢不夠花吧？我再給你一點吧。說罷站起來，從自己的皮箱裏掏出一萬元錢扔給我。我忙推辭不要。樹皮說：我沒有你那麽多拖累，再說年輕人花錢就是大些。你先拿著吧，不夠再來找我。我堅持不要。樹皮笑道：你是怕這錢不幹淨吧？嘿，我告訴你，這錢還就是不幹淨！這話是我去年與樹皮看錄相時聽來的台詞，樹皮說完，我與他就同時會心笑起來。我見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收下了錢。
樹皮認為我們的聚會還不要太頻繁。等再過一個月看看再說，如果條子真的放鬆國稅局局長家的搶劫案了，我們在五一勞動節前再幹一票，然後帶我到外麵逛逛。去湖南的張家界看看，據說那地方的山有些看頭。樹皮總是深謀遠慮。跟他一起共事一般都會成功，但要跟他一起去旅遊，恐怕會悶死去。我想到時再說吧。
從樹皮的佃租房出來，我想哪天找小夏去酒巴喝酒。既然樹皮認為我、德伢子和他還得少碰頭，我就找小夏他們去玩吧。
但我還沒去找小夏，小夏就來找我了。小夏笑嗬嗬的，他說：虎伢子，春節你死到哪個臭鱉裏去了？小秋年底出來了，我們想找你一起過春節，可來了幾次，你的門都是鎖著的。害得我還跟房老板打聽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真以為你又被抓進去了呢。
聽了他的話，我非常驚喜，我說：小秋出來了嗎？小秋呢，他今天怎麽沒同你一起來？小夏說：小秋出去瞎逛去了。嗬嗬，他大概在裏麵關久了，關得手癢。我說：大白天的，他可不要做傻事啊。小夏說：你隨他去吧。我想他又沒被關傻，不該動手的時候想必他不會動吧？現在我們住在一起，你先到我們那兒去玩，等他迴來了，我們再出去玩。
我答應了他。跟著他從的士上下來，才知道他又另外租了房子。好在是他來找我，如果是我去找他，未必能找到他。進了屋，才知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但見房子裏電視冰箱沙發席夢思一應俱全。每月租金應該不少，看來這一段他的“買賣”做得不錯。
吃晚飯的時候，小秋迴來了。小夏把門拉開，小秋一見到我，就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我也一樣。我們一隻手緊緊握著，另一隻手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我說小秋瘦了，小秋說我結實了。後來我們緊握的那隻手就慢慢比起力氣來了，小秋想把我扯動，我想把小秋拉開。兩人都虎著腰、憋著氣把手推來推去。最後我們同時移步，兩人哈哈大笑。
對小秋，我是心懷內疚的。我常想，如果不是我的眼淚，小秋就不會讓小夏換監室；而不是為了讓小夏換監室，小秋就不會去搶那麽多錢；不去搶那麽多錢，就不會這麽快東窗事發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現在才知道小秋關在鄰省湖南的某座監獄。難怪我找來找去找不著他。按小秋的罪名，不應該隻判這兩三年，我問他怎麽出來的，小秋笑道：我自有辦法，你未必想我在那種鬼地方呆好久啊。我一笑就不再問及，總之出來就好。
當晚我請客，盡管小夏小秋說我來他們這裏就得他們請客。但我決意不讓，我說我要為小秋洗塵。小夏小秋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隻好由我。我請他們去威龍大酒店，那是一家四星級的大酒店。我們喝了不少白酒，餐費就是二千多。我感到有一種豪邁的氣概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了威龍大酒店，我又請他們去了藍月亮歌廳。我們酒氣醺天，舌頭都是軟的，哪還唱得了什麽歌啊。我隻好點了三個小姐作陪。三個小姐的歌雖然不是什麽專業水平，但還清麗動聽，一時包廂裏鶯歌燕舞，好不熱鬧。小夏摟得兩個小姐幹嚎，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恢複對女人的興趣了？我發現人的喜好還真是個怪東西，說變就變了，而且變得莫名其妙。我想他大概是被上迴那個謀財害命的男妓嚇怕了。
小秋這小子也不知從哪裏學會了一套與女人調情的手段。大概這手段男人天生俱有，不需要學。他摟著一個小姐坐在包廂裏的一個角落，罵情罵俏，吃吃笑著，偶爾是小姐發出一驚一乍的尖叫聲，應該是小秋碰了她的敏感部位。我呢，則躺在包廂的另一個角落，大口大口地喘著酒氣。我想經過今晚這一折騰，對小秋的內疚不再會成為籠罩在我心頭的陰影。要知道，這裏的小姐也是沙水市市民消費水準中最有檔次的。
包廂裏麵還有一間小包廂，裏麵有一張小床。幹什麽用的，自然不言而喻。小夏他們還在嚎著，從情歌對唱到民歌對唱。小秋和那個小姐早已按捺不住，先進了那間包廂。由於小夏他們的聲音太嘈雜，裏麵小包廂有什麽動靜外麵一點也聽不見。太約二十分鍾左右，小秋就一邊係著褲子，一邊從裏麵出來。小姐隨後出來，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我以為小夏他們在嚎歌，根本沒注意小秋他們。誰知小秋他們剛出來，小夏就怪叫一聲說：現在輪咱們上啦！說罷扯著左邊的一個小姐就進去了。
小夏他們進去後，剛才被小夏擁在右邊的小姐接著唱，但她唱著唱著，聲音就低下來了，後來她不唱了，退到我身邊坐下來。透過朦朧的燈光，我看出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想，她是該有些落寞，無論怎麽說，小夏看上了那位小姐，而沒看上她。作為一名雌性，麵子上總有些過不去。再是，如果隨後我不請她進那間小包廂，今晚她就勢必比其他兩位小姐少賺三百元錢。
小姐的歌聲一停，外麵包廂就靜下來了，這時隻聽見小夏和那位小姐在裏間浪蕩的聲音。我的心開始砰砰砰地跳得急了，我的身體也有了反應。我的手一點一點地靠過去，握住了身邊那小姐的手。那小姐朝我笑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把頭貼在我的肩膀上，我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我的那個地方，她就替我輕揉起來。
好不容易才等到小夏出來。那小姐跟著小夏出來，一點也不見疲倦，還容光煥發的樣子，拉著小夏要接著唱歌，小夏擺擺手，在沙發上軟下來，表示自己不行了。這裏陪小秋的那個小姐就站起來，要與陪小夏的那個小姐一起唱。她們點了一首老歌，是鄧麗君的《甜蜜蜜》。
就在這甜蜜蜜的歌聲中，我與身旁的那位小姐進了小包廂。裏麵裝的燈光是粉紅色的，裏麵貼的油畫是裸女係列。按理說，這個性氛圍布置得不錯，但我等到小姐一脫衣服，喉嚨就一陣緊縮，胃裏的東西開始翻騰起來，天啊！我突然想起汪霞了，我要吐了，我就要吐了。我把脫得差不多了的小姐一把推出小包廂，然後關了門在裏麵大吐特吐起來。我口若懸河，把剛才進肚的上千元食物全部吐了出來。我把頭搖了又搖，才把汪霞那副拖遝的樣子從腦海裏摔開。我不知道怎麽會想起汪霞，可我就是想起她了。我想起汪霞的時候，跟著就想起了汪霞身邊的那些糟老頭子，天啊，汪霞居然把自己的皮肉賣給他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惡心的事嗎？在粉紅的燈光下，我看不見眼前這位肌白膚嫩的小姐，我頭腦中隻有汪霞和那些糟老頭子的幻影在搖晃。
我有氣無力地走出來，小夏正在調笑陪我的小姐，小姐氣唿唿地坐在沙發的一角，我走過去，跟她說了聲對不起，我說是我的酒喝得太多了，跟她沒任何關係。錢我會照付的。小姐聽我說錢照付，臉色緩和多了。她從自己的坤包裏掏出一包餐巾紙扔給我。
我擦淨嘴巴，甩給她們12張大鈔，然後走人。我想再不走，這裏的老板可能還要我另加場地費。我在他的小包廂裏吐的那一灘的確不小，夠他的員工清理半天的。
我以為那晚是酒的原因，可其實不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又找了幾次小姐，可不管喝不喝酒，每到關鍵的時候，我一見到她們白晃晃的身子就會想起汪霞，一想起汪霞我就想吐。汪霞是個水桶腰，我想要找小姐我得找瘦的，這樣我可能就沒有那麽多聯想了。我先找九十幾斤的小姐。小姐對我不問她們的芳名、不問她們的年齡、不問她們的來處、單問她們的體重自然感到奇怪。但我不管她們，我每碰一個小姐，我都要問她體重是多少。上了一百的，我斷然不要。但九十幾斤的小姐也不行，我一見她們也想吐。我就摒棄九十斤以上的小姐，專找八十幾斤的小姐。八十幾斤的小姐可真是“排骨型”的了，除了胸脯挺著個柑桔模樣的肉坨坨外，其他地方摸起來都極富骨感，與汪霞的體型一點也不相同了。可還不行，我仍然吐。然後我就摒棄了八十斤以上的小姐，專找七十幾斤的小姐，天見可憐，還真讓我找著了。當一個七十五斤的小姐在我麵前脫光後，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白骨精”三個字來。我以為這下總該成了，可還是不行，這迴我想吐雖然沒吐出來，可我下麵卻軟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揮揮手，讓那個七十五斤的小姐出去。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說道：你瘦成這個樣子了，還來做小姐？你不要命了啊？大個子男子會把你的骨頭壓碎去！小姐一臉羞愧而退。
我對自己說：難道一定要找小姐嗎？不找小姐行不行？不找小姐也行啊，可我們這樣的人到哪裏找女朋友啊？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一個女人陪在身邊，多空虛啊。要說我還不能算個男人，我才二十二歲，隻能算個男孩。可在監獄裏關久了，其他什麽感覺器官都關遲鈍了。惟獨性意識卻萌發出勃勃生機。從在少管所夢到東方柳的那次夢遺開始，我的性意識早已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了。如果沒有女朋友，沒有小姐，我隻能在廁所裏忍猶不忍地自己解決掉。那種感覺也許同與女人做一次愛沒多大區別，可過後的空虛會像絕望的潮水一樣把自己淹滅。
不行，我還得去找小姐。既然瘦小姐不適合我，我就去找胖小姐。說幹就幹，我從一百二十斤的小姐開始找起，一直找到了一百五十斤的小姐，可都不行，我還是吐，並且越吐越厲害，吐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的五髒六肺都吐出來。
最後一次我找了一個一百六十三斤的小姐。我摸著她水桶似的腰，我用小指插進她的肚臍眼裏，半根手指頭不見蹤影，她的肚臍眼簡直都深不可測，更莫說其它地方了。對這具肉體我突然產生了無比的恐慌，我像在森林裏迷路的孩子一樣，這時隻想全身而退。隻有這時，我才隱約覺得不是男人占有了女人，而是女人吞噬了男人。我打開門，落荒而逃。我逃了很遠，才倚著一個牆角嘔吐起來。我想胖小姐我是再不用找了。那小姐居然說自己有一百六十三斤，天啊，這麽胖，她還出來做小姐？未必會有生意？我想除了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人外，再沒有別的人會找她了，她做小姐一定是業餘的，要不然會餓死她去！當然要餓死，首先會餓瘦，但餓瘦了就有生意了，有生意了就有錢，有錢就又會長胖。長胖了就又會沒錢，沒錢了就又會長瘦。這樣一循環，就算她以做小姐為主職，也不會餓死呢。他媽的我這邏輯？！
我想大概是因為汪霞老了，我想起她那副老不死的拖遝樣才會嘔吐的。那麽，我就找年輕的小姐吧。不論瘦胖，我從十八歲開始找起。可女人的年紀是個迷，特別是小姐。有些小姐都差不多三十歲了，她還說自己隻有十八歲。當然這種人不需她們脫衣服，我就可以從她們眼角的魚尾紋分辨出真偽來。分辨不出的是二十歲與十八歲之間的女人，這個年紀的女人要說謊，你就是把她脫得像案板上的一棵菜心子，也分不出她們的年齡來。為此，我沒少花冤枉錢。
我從十八歲找到十六歲，從十六歲找到十四歲，可都不行，我一樣想吐。我真不明白對著那一具具水靈靈青蘋果似的肉體，我怎麽會想吐？當然，其實是怪不得那一具具美妙的肉體的，怪隻怪我腦海裏汪霞的影子在作祟。
到最後，我在野人家按摩室找到一個小妹子，問她年紀，她說十二歲。我聽了，心突然一顫，都說神目如電，我想再這樣找下去，我必遭天譴！麵對這個小妹子，我又一次落荒而逃。
我還是不死心，既然年輕的不行，我決定找老的。這就叫“以毒攻毒”得了。我從二十八歲的小姐開始找起，我一個一個的找，一個一個的不行，一個一個的扔。最後我找到一個三十四歲的小姐，居然行了！天啊，居然行了！！
這個小姐不是別人，而是馬麗！
春天裏的天氣倒是有些怪，先是暖暖的陽春，惹得好多花兒葉兒都競相開放，突然來了一股寒流，比冬天還要冷，有一天居然還下起了冬天都不多見的鵝毛大雪，把那些花兒葉兒草兒都摧殘得不成樣子。讓人的心裏更有一份感傷。由於不要為生計擔憂，我每天都坐在出租屋裏烤著暖爐，看著閑書。餓了就在門外的小店子隨便吃一頓，累了仰頭就睡。有時睡著睡著就過了吃飯時間，也就懶得出去了。譬如說，我常常下午躺下去，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起床。國稅局局長家的搶劫案似乎讓警方束手無策，傳媒再沒有前些天那麽熱心跟蹤報道了。現在沙水市的傳媒都在策劃如何引導全城人們進行世紀末狂歡。我想警方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演唱會歌詠會糖酒會商交會電視節等等名目繁多的集會的保衛工作就已經焦頭爛額了，至於國稅局局長家的搶劫案既然一時無法破案，也就隻能放一放了。我與樹皮他們應該可以鬆口氣了。當然這時鬆口氣並不是什麽好事，我變得更慵懶了。22歲，這不是個很大的年紀。如果不是沒讀過幾天書，我還準備去參加今年高考呢。我要找點事給自己做做，要不然會萎綿得連站都站不起來。過了一個月，我去找樹皮，我說：樹皮，我們再幹幾票吧。要不然我會發瘋的。樹皮說：我看你已經發瘋了。你別看條子現在好像非常平靜，也許他們正等著我們第二次動手呢。再說現在動手能搞到什麽？那些貪官收的年禮早存到銀行裏去了。你真是沒有一點腦子……
樹皮責怪我的時候，他也在自己的佃租房裏看書，不過不像我，老喜歡看那些文學作品和梁武生金庸的武俠書。樹皮看《犯罪心理學》、看《刑事偵查學》、看《周易》、看《八卦》。樹皮既信“事在人為”，又信“成事在天”。
樹皮後來又問我去探看劉龍的情形，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他。我還告訴他我是跟我母親汪霞一起過的年。樹皮歎了口氣說：你是怕錢不夠花吧？我再給你一點吧。說罷站起來，從自己的皮箱裏掏出一萬元錢扔給我。我忙推辭不要。樹皮說：我沒有你那麽多拖累，再說年輕人花錢就是大些。你先拿著吧，不夠再來找我。我堅持不要。樹皮笑道：你是怕這錢不幹淨吧？嘿，我告訴你，這錢還就是不幹淨！這話是我去年與樹皮看錄相時聽來的台詞，樹皮說完，我與他就同時會心笑起來。我見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收下了錢。
樹皮認為我們的聚會還不要太頻繁。等再過一個月看看再說，如果條子真的放鬆國稅局局長家的搶劫案了，我們在五一勞動節前再幹一票，然後帶我到外麵逛逛。去湖南的張家界看看，據說那地方的山有些看頭。樹皮總是深謀遠慮。跟他一起共事一般都會成功，但要跟他一起去旅遊，恐怕會悶死去。我想到時再說吧。
從樹皮的佃租房出來，我想哪天找小夏去酒巴喝酒。既然樹皮認為我、德伢子和他還得少碰頭，我就找小夏他們去玩吧。
但我還沒去找小夏，小夏就來找我了。小夏笑嗬嗬的，他說：虎伢子，春節你死到哪個臭鱉裏去了？小秋年底出來了，我們想找你一起過春節，可來了幾次，你的門都是鎖著的。害得我還跟房老板打聽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真以為你又被抓進去了呢。
聽了他的話，我非常驚喜，我說：小秋出來了嗎？小秋呢，他今天怎麽沒同你一起來？小夏說：小秋出去瞎逛去了。嗬嗬，他大概在裏麵關久了，關得手癢。我說：大白天的，他可不要做傻事啊。小夏說：你隨他去吧。我想他又沒被關傻，不該動手的時候想必他不會動吧？現在我們住在一起，你先到我們那兒去玩，等他迴來了，我們再出去玩。
我答應了他。跟著他從的士上下來，才知道他又另外租了房子。好在是他來找我，如果是我去找他，未必能找到他。進了屋，才知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但見房子裏電視冰箱沙發席夢思一應俱全。每月租金應該不少，看來這一段他的“買賣”做得不錯。
吃晚飯的時候，小秋迴來了。小夏把門拉開，小秋一見到我，就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我也一樣。我們一隻手緊緊握著，另一隻手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我說小秋瘦了，小秋說我結實了。後來我們緊握的那隻手就慢慢比起力氣來了，小秋想把我扯動，我想把小秋拉開。兩人都虎著腰、憋著氣把手推來推去。最後我們同時移步，兩人哈哈大笑。
對小秋，我是心懷內疚的。我常想，如果不是我的眼淚，小秋就不會讓小夏換監室；而不是為了讓小夏換監室，小秋就不會去搶那麽多錢；不去搶那麽多錢，就不會這麽快東窗事發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現在才知道小秋關在鄰省湖南的某座監獄。難怪我找來找去找不著他。按小秋的罪名，不應該隻判這兩三年，我問他怎麽出來的，小秋笑道：我自有辦法，你未必想我在那種鬼地方呆好久啊。我一笑就不再問及，總之出來就好。
當晚我請客，盡管小夏小秋說我來他們這裏就得他們請客。但我決意不讓，我說我要為小秋洗塵。小夏小秋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隻好由我。我請他們去威龍大酒店，那是一家四星級的大酒店。我們喝了不少白酒，餐費就是二千多。我感到有一種豪邁的氣概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了威龍大酒店，我又請他們去了藍月亮歌廳。我們酒氣醺天，舌頭都是軟的，哪還唱得了什麽歌啊。我隻好點了三個小姐作陪。三個小姐的歌雖然不是什麽專業水平，但還清麗動聽，一時包廂裏鶯歌燕舞，好不熱鬧。小夏摟得兩個小姐幹嚎，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恢複對女人的興趣了？我發現人的喜好還真是個怪東西，說變就變了，而且變得莫名其妙。我想他大概是被上迴那個謀財害命的男妓嚇怕了。
小秋這小子也不知從哪裏學會了一套與女人調情的手段。大概這手段男人天生俱有，不需要學。他摟著一個小姐坐在包廂裏的一個角落，罵情罵俏，吃吃笑著，偶爾是小姐發出一驚一乍的尖叫聲，應該是小秋碰了她的敏感部位。我呢，則躺在包廂的另一個角落，大口大口地喘著酒氣。我想經過今晚這一折騰，對小秋的內疚不再會成為籠罩在我心頭的陰影。要知道，這裏的小姐也是沙水市市民消費水準中最有檔次的。
包廂裏麵還有一間小包廂，裏麵有一張小床。幹什麽用的，自然不言而喻。小夏他們還在嚎著，從情歌對唱到民歌對唱。小秋和那個小姐早已按捺不住，先進了那間包廂。由於小夏他們的聲音太嘈雜，裏麵小包廂有什麽動靜外麵一點也聽不見。太約二十分鍾左右，小秋就一邊係著褲子，一邊從裏麵出來。小姐隨後出來，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我以為小夏他們在嚎歌，根本沒注意小秋他們。誰知小秋他們剛出來，小夏就怪叫一聲說：現在輪咱們上啦！說罷扯著左邊的一個小姐就進去了。
小夏他們進去後，剛才被小夏擁在右邊的小姐接著唱，但她唱著唱著，聲音就低下來了，後來她不唱了，退到我身邊坐下來。透過朦朧的燈光，我看出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想，她是該有些落寞，無論怎麽說，小夏看上了那位小姐，而沒看上她。作為一名雌性，麵子上總有些過不去。再是，如果隨後我不請她進那間小包廂，今晚她就勢必比其他兩位小姐少賺三百元錢。
小姐的歌聲一停，外麵包廂就靜下來了，這時隻聽見小夏和那位小姐在裏間浪蕩的聲音。我的心開始砰砰砰地跳得急了，我的身體也有了反應。我的手一點一點地靠過去，握住了身邊那小姐的手。那小姐朝我笑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把頭貼在我的肩膀上，我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我的那個地方，她就替我輕揉起來。
好不容易才等到小夏出來。那小姐跟著小夏出來，一點也不見疲倦，還容光煥發的樣子，拉著小夏要接著唱歌，小夏擺擺手，在沙發上軟下來，表示自己不行了。這裏陪小秋的那個小姐就站起來，要與陪小夏的那個小姐一起唱。她們點了一首老歌，是鄧麗君的《甜蜜蜜》。
就在這甜蜜蜜的歌聲中，我與身旁的那位小姐進了小包廂。裏麵裝的燈光是粉紅色的，裏麵貼的油畫是裸女係列。按理說，這個性氛圍布置得不錯，但我等到小姐一脫衣服，喉嚨就一陣緊縮，胃裏的東西開始翻騰起來，天啊！我突然想起汪霞了，我要吐了，我就要吐了。我把脫得差不多了的小姐一把推出小包廂，然後關了門在裏麵大吐特吐起來。我口若懸河，把剛才進肚的上千元食物全部吐了出來。我把頭搖了又搖，才把汪霞那副拖遝的樣子從腦海裏摔開。我不知道怎麽會想起汪霞，可我就是想起她了。我想起汪霞的時候，跟著就想起了汪霞身邊的那些糟老頭子，天啊，汪霞居然把自己的皮肉賣給他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惡心的事嗎？在粉紅的燈光下，我看不見眼前這位肌白膚嫩的小姐，我頭腦中隻有汪霞和那些糟老頭子的幻影在搖晃。
我有氣無力地走出來，小夏正在調笑陪我的小姐，小姐氣唿唿地坐在沙發的一角，我走過去，跟她說了聲對不起，我說是我的酒喝得太多了，跟她沒任何關係。錢我會照付的。小姐聽我說錢照付，臉色緩和多了。她從自己的坤包裏掏出一包餐巾紙扔給我。
我擦淨嘴巴，甩給她們12張大鈔，然後走人。我想再不走，這裏的老板可能還要我另加場地費。我在他的小包廂裏吐的那一灘的確不小，夠他的員工清理半天的。
我以為那晚是酒的原因，可其實不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又找了幾次小姐，可不管喝不喝酒，每到關鍵的時候，我一見到她們白晃晃的身子就會想起汪霞，一想起汪霞我就想吐。汪霞是個水桶腰，我想要找小姐我得找瘦的，這樣我可能就沒有那麽多聯想了。我先找九十幾斤的小姐。小姐對我不問她們的芳名、不問她們的年齡、不問她們的來處、單問她們的體重自然感到奇怪。但我不管她們，我每碰一個小姐，我都要問她體重是多少。上了一百的，我斷然不要。但九十幾斤的小姐也不行，我一見她們也想吐。我就摒棄九十斤以上的小姐，專找八十幾斤的小姐。八十幾斤的小姐可真是“排骨型”的了，除了胸脯挺著個柑桔模樣的肉坨坨外，其他地方摸起來都極富骨感，與汪霞的體型一點也不相同了。可還不行，我仍然吐。然後我就摒棄了八十斤以上的小姐，專找七十幾斤的小姐，天見可憐，還真讓我找著了。當一個七十五斤的小姐在我麵前脫光後，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白骨精”三個字來。我以為這下總該成了，可還是不行，這迴我想吐雖然沒吐出來，可我下麵卻軟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揮揮手，讓那個七十五斤的小姐出去。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說道：你瘦成這個樣子了，還來做小姐？你不要命了啊？大個子男子會把你的骨頭壓碎去！小姐一臉羞愧而退。
我對自己說：難道一定要找小姐嗎？不找小姐行不行？不找小姐也行啊，可我們這樣的人到哪裏找女朋友啊？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一個女人陪在身邊，多空虛啊。要說我還不能算個男人，我才二十二歲，隻能算個男孩。可在監獄裏關久了，其他什麽感覺器官都關遲鈍了。惟獨性意識卻萌發出勃勃生機。從在少管所夢到東方柳的那次夢遺開始，我的性意識早已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了。如果沒有女朋友，沒有小姐，我隻能在廁所裏忍猶不忍地自己解決掉。那種感覺也許同與女人做一次愛沒多大區別，可過後的空虛會像絕望的潮水一樣把自己淹滅。
不行，我還得去找小姐。既然瘦小姐不適合我，我就去找胖小姐。說幹就幹，我從一百二十斤的小姐開始找起，一直找到了一百五十斤的小姐，可都不行，我還是吐，並且越吐越厲害，吐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的五髒六肺都吐出來。
最後一次我找了一個一百六十三斤的小姐。我摸著她水桶似的腰，我用小指插進她的肚臍眼裏，半根手指頭不見蹤影，她的肚臍眼簡直都深不可測，更莫說其它地方了。對這具肉體我突然產生了無比的恐慌，我像在森林裏迷路的孩子一樣，這時隻想全身而退。隻有這時，我才隱約覺得不是男人占有了女人，而是女人吞噬了男人。我打開門，落荒而逃。我逃了很遠，才倚著一個牆角嘔吐起來。我想胖小姐我是再不用找了。那小姐居然說自己有一百六十三斤，天啊，這麽胖，她還出來做小姐？未必會有生意？我想除了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人外，再沒有別的人會找她了，她做小姐一定是業餘的，要不然會餓死她去！當然要餓死，首先會餓瘦，但餓瘦了就有生意了，有生意了就有錢，有錢就又會長胖。長胖了就又會沒錢，沒錢了就又會長瘦。這樣一循環，就算她以做小姐為主職，也不會餓死呢。他媽的我這邏輯？！
我想大概是因為汪霞老了，我想起她那副老不死的拖遝樣才會嘔吐的。那麽，我就找年輕的小姐吧。不論瘦胖，我從十八歲開始找起。可女人的年紀是個迷，特別是小姐。有些小姐都差不多三十歲了，她還說自己隻有十八歲。當然這種人不需她們脫衣服，我就可以從她們眼角的魚尾紋分辨出真偽來。分辨不出的是二十歲與十八歲之間的女人，這個年紀的女人要說謊，你就是把她脫得像案板上的一棵菜心子，也分不出她們的年齡來。為此，我沒少花冤枉錢。
我從十八歲找到十六歲，從十六歲找到十四歲，可都不行，我一樣想吐。我真不明白對著那一具具水靈靈青蘋果似的肉體，我怎麽會想吐？當然，其實是怪不得那一具具美妙的肉體的，怪隻怪我腦海裏汪霞的影子在作祟。
到最後，我在野人家按摩室找到一個小妹子，問她年紀，她說十二歲。我聽了，心突然一顫，都說神目如電，我想再這樣找下去，我必遭天譴！麵對這個小妹子，我又一次落荒而逃。
我還是不死心，既然年輕的不行，我決定找老的。這就叫“以毒攻毒”得了。我從二十八歲的小姐開始找起，我一個一個的找，一個一個的不行，一個一個的扔。最後我找到一個三十四歲的小姐，居然行了！天啊，居然行了！！
這個小姐不是別人，而是馬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