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想起他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我在包包裏翻出那個被我遺忘的小盒子,二話不說就出了門。

    給秦均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接,後來我通過孫長嶺聯係到了張恆,張恆隻說他在忙。

    具體在忙什麽,張恆也不告訴我。

    我沒辦法,這塊燙手的山芋我今天必須扔出去,於是我就拿著東西去秦均家大門口等他,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月照大地。

    秦均的車燈晃得我睜不開眼,天地之間,好像每個人都那麽楚楚動人,我站在燈光下,卻像是被人剝下一層皮。

    秦均看到我十分意外,自從上次我在他家裏遇襲之後,他就認定了我是個掃把星,除了哭還會帶來災難,再也不聯係我了。

    他沒想過我會沒臉沒皮的追過來,但說實話,我日是不是特別想來,特別是我看到戴娜從他車上下來之後。

    白若琪之前說過得,秦均身邊跟了一個頂級漂亮的姑娘,我看到戴娜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是她沒有錯了。

    戴娜是個模特,身高得有178左右,她和秦均雙雙站在我麵前,顯得我這個人發育不太完全。

    我抬頭看他們兩個,終於知道為什麽我混的不太好了,說白了還是硬件不過關,我要是有戴娜一半的漂亮,還會站在這裏喝冷風嗎。

    “陸小姐大駕光臨,怎麽不進去坐坐?”秦均看我一眼,調侃著問我。

    我也想進去,外麵實在是冷,這才剛入冬多久啊,就下了好幾場雪了,我單薄的跟個林黛玉似的,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受不了,站在這吹風實在是因為傭人不給我開門。

    宰相門前七品官呢,秦均家裏的傭人各個都自視甚高,看我的眼神中含有不屑、鄙夷、嘲諷等種種情緒。

    我說我要進去等。

    小女仆說:“秦先生說了,不給陌生人開門。”

    合著拿自己當小白兔,拿我當大灰狼了。

    可我不是大灰狼啊,我是林黛玉。

    我不負眾望的打了個噴嚏,戴娜往後退了退,不動聲色的躲在了秦均的身後。

    我就當沒看見,在包裏翻了又翻,終於在秦均爆發的邊緣把季之薇托付給我的東西交了出去。

    “給給給給!”我像是扔什麽髒東西一樣,把盒子往秦均的懷裏一塞,就等著秦均驗完貨之後好赦免我。

    秦均剛開始還挺看不起我的,對於我拿來的東西也持有鄙夷態度,但他打開看了一眼之後,態度立馬大轉彎。

    他對我感激涕零,跪下磕頭,喊我王母娘娘,把我請進屋裏,質問傭人,剛剛是誰對我大不敬。

    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秦均在我身邊目不斜視的走過去,同時也對我說:“滾進來!”

    □□媽的秦均,我隻想迴家!

    戴娜還不夠好看嗎,怎麽還想著搞我?!

    我心不甘情不願,戴娜也心不甘情不願,我們兩個對視一眼,一瞬之間決定友好相處。

    秦均讓戴娜上樓洗澡,我屁顛屁顛的跟著,被秦均拎著後衣領給拽了迴來。

    “你幹什麽去?”隨即他看到我英勇赴死的表情,萬分唾棄的問我。“你覺得我審美怎麽樣?”

    “還行。”

    “還算正常對吧。”他引導著又問。

    我一定不能說不正常就是了,而且戴娜那麽漂亮,秦均的品味是真的挺不錯的。

    我點頭,在權貴的壓迫之下,多一個字都不敢說。

    “所以,你憑什麽覺得我還有興趣搞你?”

    我確實是跟戴娜比不了,人家盤正條順,國色天香,但踩一捧一就不是很道德。

    “那你叫我進來幹什麽?”沒有了男女之間的較量,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

    “這東西誰給你的?”他指了指盒子問我。

    “季之薇。”我老實迴答,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吃飯可以,吃完之後順手遞個盒子卻不行。

    所以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瞞著我,我現在才覺得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想不到季之薇那個女人竟然會有這麽惡毒的心思。

    我萬念俱灰,看著桌子上的那個盒子都像在看自己的骨灰。

    秦均撇撇嘴十分不屑,他拿起盒子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赦免我了。

    大手一揮,真把自己當皇帝了。“滾吧,別耽誤我辦事。”

    我看了一下表,現在才下午四點,秦均這個人的作息我算是刻骨銘心了,不到淩晨不會睡覺的。

    我開始為戴娜祈禱,同時心裏也平衡了起來,原來那麽漂亮的人也是要和我一樣,拜倒在權貴的財勢之下的。

    我走出秦均的別墅,宋元坐在車裏等我。

    來之前我們兩個約好的,孫長嶺那孫子過生日,我們兩個去和他一起吃飯。

    我還沒當明星的時候總能在新聞裏看到某某某過生日,來了多少人,收了多少禮,他們舉辦宴會,歡聲笑語。

    但現實中,隻有我和宋元陪著孫長嶺。

    宋元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所以到最後隻有我和孫長嶺抱在一起哭。

    我們哭了,我們又哭了,我們每一次都哭,每一次都是我們哭。

    我第一千八百六十一次覺得世界不公平,人分高低貴賤,貨分三六九等,我站在這個世界的最底層,什麽也不敢求。

    孫長嶺說他苦啊,家裏八個孩子他排第五,為了供弟弟妹妹上學十五歲就出來工作。

    後來遇見了穆城日子才算好過一點,但穆城不是人啊,他是個老王八…他是個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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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長嶺左一句右一句的重複這句話,趴在我肩頭,眼淚又熱又燙。“陸和,哥苦啊。”

    我怎麽不知道他苦呢,我們認識這幾年,他流過多少眼淚,我比誰都清楚。

    我抱住他,我抱緊他,我摁著他的頭,對他說:“會好的。”

    孫長嶺不信這句話,我也不信這句話,一切都不會好,蛆蟲變成繭到頭來也隻是隻蒼蠅。

    天地遼闊,眾生皆苦,有人快樂就有人難過,有人高談闊論,有人憋著一捧熱淚,輕輕一碰就落。

    孫長嶺在我懷裏醉倒,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沒有了平時市儈刻薄的模樣,他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樣。

    宋元趴在桌子上打手遊,我叫他兩聲他才應我,男孩抬眼,眼神清澈,叫我陸和姐姐。

    終究是不一樣,孫長嶺叫黃連醃透了,抬眼時都帶著苦味泛出來。

    “打完這一局送我倆迴家吧。”我小聲對宋元說。

    宋元把手機揣進兜裏,他對遊戲不是那麽上心,而是說:“才不會叫美女姐姐等我。”

    我沉浸在宋元的糖衣炮彈裏,食髓知味,男孩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更何況男孩十七歲。

    孫長嶺喝到酩酊,第二日早早的就走了,我的工作接二連三的排下來,當我去超市能有人認出來我之後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我大概是火了。

    之前的那部劇播了,我跟著跑了幾場宣傳,後來就又病了,如今都播到第十八集了,我今天才知道。

    有人叫我在劇裏的名字,我沒經曆過這種大場麵,捂著臉落荒而逃。

    我直接打車去了醫院,程煜像是一具幹屍一樣躺在病床上,我摸摸他的頭,覺得苦盡甘來了。

    程煜像是睡著了一般,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想象著是他緊握著我。

    可我看著他,卻怎麽都想不起曾經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郎了。

    災難沒帶走他,可災難扼殺了他。

    我給他擦臉擦身子,對他說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到最後,一切又都索然無味,我坐迴他的身邊,沉默著在也不說話了。

    屋子裏安靜的可怕,程煜躺在那裏任我如何都毫無反應,我像是一隻滑稽的猴子一樣,所做的一切都隻取悅了自己而已。

    四年前我就應該死,而程煜,他過他的人生,然後早早的忘了我。

    天地遼闊,好姑娘是那般的多,我配不上程煜,他應該擁有最好的。

    擁有最好的人生,愛最好的姑娘。

    可一切都是命啊,程煜愛上了糟糕狼狽的我,我深陷泥潭掙紮不止,最終拽著程煜的腳腕,將他一同浸死。

    人生就是這樣妙不可言,毫不講理,說什麽都晚了。

    我大把大把的往醫院裏塞錢,最後拿著餘額隻有四百五十塊的卡心滿意足的離開。

    我的程煜啊,我大概是太想念他了,夜裏我夢到了他。

    他不再是十八歲的樣子,少年和我一起長大,在我夢裏麵,程煜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了。

    我坐在路邊歇息,他遞給我一杯奶茶,問我最近是不是特別累。

    累到不覺得,就是覺得苦,哪裏都苦,生活待我刻薄無情,每一處都如此糟糕無理。

    我上一世大概是個大惡人吧,不然今生怎麽就做了天煞孤星。

    他摸摸我的頭,叫我快樂。

    然後我夢醒,摸了摸自己的發頂,強忍著沒哭出來。

    我現在笑一下都艱難,程煜卻叫我快樂,這可真是為難啊。

    窗外的天才蒙蒙亮,我在床上躺了許久,昏昏欲睡之際被李美萍的電話吵醒。

    殺千刀你女人!

    陰魂不散的臭婆娘!

    我把電話接起來,李美萍討債的聲音響徹雲霄,隔著一個電話我仿佛看到了她怒發衝冠的模樣。“陸和,開門!”

    原來隻隔著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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