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東北各縣,昔日的繁華景象早已被戰火所吞噬。黃巾軍如潮水般湧來,席卷了這片大地,使得原本安寧的鄉村和城鎮陷入一片混亂。麵對這股洶湧而來的勢力,各地駐軍在權衡利弊之後,紛紛采取了收縮防線的戰略,退守至治所宛城。這一決策雖保住了作為政治與軍事中心的宛城,卻也使得周邊地區陷入了無盡的恐慌與動蕩之中。


    宛城,這座承載著無數人希望的城市,在這場風暴中顯得尤為孤獨而堅毅。城牆之下,百姓們的心隨著戰鼓聲跳動;城牆上,士兵們的眼神中透露出既緊張又堅定的光芒。作為南陽的政治心髒,宛城此刻正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仿佛一葉扁舟在狂風巨浪中搖曳不定。


    南陽都尉趙空,這位南陽太守孫宇的結拜二弟,以其非凡的勇氣和智慧挺身而出。他迅速集結起剩餘的兵力,親自督建宛城的防禦工事。巍峨的城牆之上,箭樓林立,弩機密布,一道道堅固的屏障猶如銅牆鐵壁,嚴陣以待。趙空深知士氣的重要性,因此他不僅親自巡視各處,還與士兵們同甘共苦,激勵他們為了家園、為了親人,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座城池。同時,他派遣快馬日夜兼程趕往洛陽,向朝廷求援,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的支持與幫助。


    黃巾軍方麵,張曼成、韓忠等首領率領數萬大軍,攜帶著雲梯、衝車等各種攻城器械,晝夜不停地對宛城發起猛烈攻擊。黃巾軍的攻勢如同怒濤拍岸,一波接著一波,試圖打破宛城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防線。然而,趙空精心布置的防禦體係宛如一座無法撼動的堡壘,一次次將敵人的進攻化解於無形。盡管如此,黃巾軍並沒有因為失敗而氣餒,反而更加瘋狂地加大了進攻力度,誓要在這場較量中取得勝利。


    戰鬥持續了數日,雙方傷亡慘重,血染沙場。趙空憑借著卓越的指揮才能,巧妙地利用地形和兵力優勢,一次次挫敗了敵人的陰謀。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宛城內的糧草逐漸告急,士兵們的體力也達到了極限。即便如此,趙空和他的戰士們依舊沒有放棄,他們心中燃燒著不滅的信念之火,堅信隻要堅持到底,終將迎來轉機。


    在這片硝煙彌漫的土地上,每一個人都在為生存而戰,為尊嚴而戰,為未來而戰。趙空站在城頭,望著遠方連綿不斷的山脈,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他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隻要心懷希望,勇往直前,就一定能夠守護住這片土地,迎來和平與繁榮的新時代。


    黃巾軍如潮水般退去,身後的大地千瘡百孔,鋪滿了殘值斷臂,人肉與泥土混合在一起,一片泥濘。


    朱雋一身戎裝,坐在戰馬上,身邊五十名驍騎近衛團團圍住,望著遠處,連日緊皺的眉頭終是舒緩了一些。


    他迴頭望望宛城,嘴角緩緩泛起一絲笑意。


    天子,沒有挑錯人。


    孫宇和趙空用三個月的時間將整座宛城塑造成了一座堅實的堡壘,適才黃忠和甘寧兩人各帶五十精銳連番衝殺黃巾軍的指揮所在,這等精銳的將士便是在北軍中亦是罕見。


    他微微歎息一聲,若是有一人成功,則南陽戰事今日便可一日而畢了。


    身後戰甲聲動,便聽見身邊驍騎聲音:“稟中郎將,南陽趙空都尉拜見。”


    “果然來了。”他早已料到,迴身道:“請進來罷。”


    五十人的近衛整齊地展開,在他身後裂開了僅供一人通過的口子。


    趙空一身落拓青衣染血,腰畔太極劍早已歸鞘,隻不過他那一身看上去,實在有些狼狽。


    他望著整齊的北軍騎士,不禁感歎一聲:“到底是大漢北軍,果然精銳。”


    他孑然一身而來,朱雋迴頭望他,笑道:“後生可畏,趙都尉前途不可限量,將來定是大漢的棟梁之才。”


    “中郎將過譽了。”趙空雖是狼狽,仍是一副嬉笑模樣。落在朱雋眼中又是一種別樣意思。


    朱雋翻身下了馬,與他站在一處。趙空四下一掃視,正是被五十驍騎圍在了中心。


    “中郎將過於小心了。”趙空搖搖頭,道:“若是太平道王瀚那樣的絕頂高手,五十名驍騎又能護住你什麽?”


    朱雋隻是微微一笑,理了理身上的戰甲,道:“這不是為了防禦刺殺,而是為了都尉你。”


    在趙空詫異的眼神中,這位儒生出身的中郎將緩緩笑道:“你我皆有掌兵之權,即使在戰場上,交往言談也須謹慎。”


    趙空“哈”地一聲哂笑,這笑聲裏,太多意思。


    朱雋亦不惱火,隻是淡淡反問:“你知道光武皇帝是如何一統天下的麽?”


    “自然知道。”趙空亦不遲疑,反問道:“朱公可是要說豪族?”


    豪族,大漢四百年來,最有權勢的人。


    南陽是豪族群起之地,兩百年前光武皇帝一統天下最大的依仗便是南陽出身的豪族們,這些豪族所擁有的人才、財賦、人口為他提供了平定天下的強勁力量。


    今日,不論是孫宇還是趙空,他們府中最得力的掾屬亦是出身於南陽的豪門大族。即使是遠在魏郡的孫原,亦不得不仰仗於魏郡和冀州的豪門大族。


    天下十三州,州州有豪門。一百七郡國,郡郡有大族。


    朱雋抬首北望,幽幽一歎:


    “天下,掌握在他們手裏。”


    趙空臉上,嬉笑驟失。


    他突然明白,朱雋為何要說“為了都尉你”這五個字了——因為,朱雋特意在等他,要與他說更多的話。


    “朱公,可是有所交代?”


    朱雋沒有再說話,彎下腰,伸手握了一把泥土,放在手中細細捏著。


    一捧土,濕冷,輕輕一揉,已是一手紅色的液體。


    趙空眉眼一冽,那是血,早已浸透這片沃土的鮮血。


    戰場之上,屍橫遍野,兩人腳下,正靜靜躺著三顆人頭,四條斷開的胳膊,一隻隻有半條的腿,還有三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有一顆人頭,斜靠著一塊凸起的泥塊,一雙眼睛充血,盡是恐懼的神色,正對趙空的目光,嘴巴張得大大的,仿佛死前要喊出什麽一般。脖頸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砸斷,血肉模糊地連著幾根鮮紅的肌肉,就這麽拖在泥濘的地上。


    趙空突然覺得很惡心,一股濃鬱的血腥氣直衝頭頂,喉嚨中一陣泛著惡心。


    南陽,四戰之地,千裏沃土,又是靠著多少人肉鮮血滋養出來的?


    “當年本府拜交州刺史,南海太守孔芝與海賊梁龍一並謀反。”


    朱雋望著手中的泥土,絲毫不在意鮮血已流滿了雙手,仍是淡淡地說著:“任職之前,無人認為本府能平定交州。本府於家鄉會稽郡發豪族之兵,並交州豪族之兵,合五千之眾,一戰而平。”


    紅色的鮮血順著手腕流下去,趙空望著那雙手,幹淨有力,隻是那血跡,更添了幾分可怕。


    “梁龍是豪族,孔芝是豪族,本府雖是寒門,所發之兵亦是豪族家兵。”


    趙空沒有言語,隻是望著朱雋手中的那捧紅色的泥土,一動不動。


    北風吹來,宛城前的血腥氣息四麵散去,整個南陽郡仿佛都能聞見那濃鬱的血腥味道。


    “離開帝都前,太尉楊公與光祿勳張公曾與我深談偌久,你可知道,我等所談是什麽?”


    “平定黃巾之策罷?”


    趙空目光沉靜,他不是孫原,也不是孫宇,沒有治理政務的職責,但他仍是大漢二千石的大吏。


    能夠讓太尉楊賜、光祿勳張溫兩位朝中中堅與前諫議大夫、都亭侯朱雋如此攀談的,除卻禍亂天下的黃巾軍,還能有什麽?


    朱雋抬頭,目光從手中潮濕的泥土上離開,望著他,眼神如炬:“你可有你的看法?”


    趙空知道。她怎能不知道?


    一個月來,蔡瑁、龐季、鄧羲、蒯良這些豪門大族出身的人物在他眼前展現了足夠的學識與能力。也正因如此,讓他看見了其中的可怕之處。


    南陽郡不需要太守,哪怕隻是蔡瑁,這位蔡家長子出麵,振臂一唿便能穩住整個南陽郡。一個蔡家,十五天裏就能給南陽郡提供三千兵,三百匹戰馬,兩百艘船隻,蔡家、蒯家、黃家,這些豪門大族世代聯姻,幾乎掌握了整個荊州七郡的命脈,無論是土地還是人口,都在豪族的掌握之下。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便是蔡諷的能力,他想保南陽,不需要孫宇他也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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