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怎樣迴答他,於是隻好望著他陷入了沉默。


    兩人對視片刻,相顧無言。


    宓奚的眼中的光彩逐漸在這陣沉默中漸漸暗了下去。


    然後他手中力道加重,仿佛在那一刻做出了某種決定似的。


    “等我,小湫兒,我會給你想要的。”


    他起身就要離去,簡毓卻按住了他的手。


    【……燕國的投降信已經送來了是嗎?】


    “是,前幾日就已經送來了。”


    她果然還是心係朝廷的,宓奚神情輕鬆了些,道:“燕國國君欲以他一人性命和燕國皇室貶為庶人的代價換取燕國百姓免於兵燹之災,從此燕國將成為燕赤的附屬國,由我統治,我已經答應了。”


    聞言簡毓表情嚴肅:【你不該殺他,相反,若是留他一條命,或許可以讓他為你所用。】


    宓奚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燕國皇帝俞謹雖然平庸無能,但是並不昏聵,有一顆難得的仁義之心,光是心係百姓願意以身殉道這件事,就足以證明他命不該絕。】


    【燕國無力抵抗燕赤,所以選擇投降以保全國祚,雖然恥辱,卻正是生存之道,這個主意,必定出自燕國皇後羌梓童,她本是一個富有才能的女子,隻不過藏鋒已久。你若是能夠留下俞謹,並且讓羌梓童從旁輔佐,燕國之事便不再棘手。】


    宓奚沉吟片刻:“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羌皇後有一個孩子,因身體柔弱自從生下來以後便送到其娘家照顧修養。羌皇後行事十分低調謹慎,是以這個孩子的存在鮮為人知,但是那孩子雖然身體差了些許,卻是一個不世出的神童。】


    宓奚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並且有了他的行蹤,那他盡可派人將其帶往燕赤當做人質,以此要挾俞謹和羌梓童。另一方麵,若是宓奚能夠對這個孩子加以培養,或許他此後或許就能成為宓奚的一大助力。


    簡毓提供的這兩個消息,直接完美解決了宓奚的顧慮。


    宓奚猛然起身,找來玉玨:“派人去攔下方才去送信的人馬!”


    玉玨也不多言,立刻就去辦了。


    簡毓望著宓奚的背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是她知道的最後一個秘密了,原本她已經決定不再插手朝政,為的就是到時候能夠更好地脫離皇宮,但是她卻還是沒能做到視而不見。


    也罷,說完這個秘密,她對於宓奚來說就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


    在皇宮待的這些日子,她也確定了宓奚並不會出現失控的跡象,今日宓奚突如其來的表白固然令她心動,但更多的卻是惶恐。


    明明知道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每當看見他,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再待下去恐怕就是越陷越深,再也舍不得走了。


    簡毓想,是時候離開了,越快越好。


    所幸宓奚收走的銀子並不是全部,她還私藏了一些,足夠支撐她生存上好一陣子了,她也規劃好了離宮後該如何維持生計。


    宓奚今夜依舊獨自歇在禦書房內,簡毓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天亮時,她爬起來叼了一塊布,將一些衣物收拾包紮好,又從樹根底下刨出了私藏的銀兩。


    將銀子點清後,簡毓將其全部放到了包袱中,然後將包袱藏到床榻角落。


    緊接著她悄悄摸去了馴獸所,找到兩隻狼崽所在的地方。


    為了方便控製,福福和惜惜被關在不同的地方,簡毓將路線記下,又趕迴了都梁殿。


    接下來隻要養精蓄銳,等待時機便可以了。


    簡毓躺迴床上,無聊地打了個滾,望著頭頂的簾子,默默地跟所有一切道別。


    再見了,我的床,再見了都梁殿。


    她望向雲蔚雲笠的方向,輕聲默念:


    江湖路遠,雲蔚雲笠,我們有緣再見。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簡毓早早命人熄了燈,等所有人都退下後,留下告別的字條,隨即從開了縫的窗邊一躍而出。


    她背著包袱在長街上一路狂奔,熟練地躲避著巡邏的守衛,很快來到了馴獸所。


    那看守籠子的侍衛恰巧正倚在門邊打瞌睡,簡毓一邊念叨著天助我也,一邊從他腰間取下鑰匙打開了籠子。


    福福跟著她輕手輕腳地離開籠子,等簡毓想要故技重施去找惜惜的時候,牆外突然亮起了燈籠,一陣吵嚷聲傳來。


    “……不見了,趕緊去找!”


    “你去那邊,馴獸所也找找!”


    我靠,這麽快就被發現了,簡毓心中狂跳,左右張望了一下,那看守籠子的侍衛也有了被吵醒的跡象。


    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之間,簡毓瞬間做出了決定,她帶著福福沿著牆角往勘察好的方向跑去,躲開所有人和火光,一直往宮門外的方向跑去!


    對不起惜惜,我來不及帶你走了!等我以後再來找你!


    自己雖然逃走,但她確信宓奚不會苛待於惜惜。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宮中盡力狂奔,將所有一切都甩在身後,簡毓感覺自由的風聲在耳邊唿嘯。


    宮門雖然已經全部落鎖,但是簡毓找到了一條別的路,那就是從冷宮的牆角處有一個極小的洞口,從那裏就可以跳到後巷,然後就可以順著水道出去了。


    隻不過現在的天氣寒冷,簡毓望著黑漆漆的水麵,一咬牙,跳了進去。


    福福也隨著跳進水溝,懂事地馱著簡毓往宮外趕去。


    簡毓把臉埋在福福的頸窩處,透過那些許溫柔的皮膚,不知怎麽眼睛有些許酸澀。


    她迴頭最後望了望夜色中高大的宮闈建築,遠處亮著燈火,人聲隱隱綽綽地隨著夜風飄過來。


    再見,宓奚。


    她摟緊福福的脖子,努力劃動四肢。


    沒過多久,福福就載著她上了岸,兩隻站在岸邊將身上的濕漉漉的毛都抖幹淨。


    簡毓感到身上沒由來地沉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還纏著包袱。


    ……失策了。


    她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怪不得方才福福劃水這麽吃力呢。


    惜惜也沒有帶出來。


    她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皇宮。


    宓奚的動作真是太快了,若是方才她不果斷地逃跑,恐怕不等救出惜惜,她們幾人就都會被抓住,要是讓宓奚有了防備,恐怕之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簡毓狠狠搓了一把臉,逼迫自己將所有情緒都拋在腦後,帶著福福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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