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佛力流轉,金光大放,如定在山腰上的一盞佛燈。


    此碑一引動,接著便是四麵各方,山頭、山腳綻開百處佛光,彼此接連之下,一座器道煉寶陣結成。


    隻見金光彌漫,顯化一七孔鼎爐虛影,籠罩三裏方圓。


    陶詩雨嬌軀橫飛,恰好跌入七孔鼎爐的三足之一下方。


    “轟……”


    鼎爐剛成,氣浪乍響,兩股佛力鎮壓向水雲舟。


    “柳風,莫要傷我族人。”


    陶詩雨仰天乞求,她猜到了是何人在引動此地布置。


    佛力沒有傷及水雲舟上的陶家眾人,一股壓向無塵子,一股逼出一道黑袍身影。


    二人身形被佛力推出水雲舟,但無塵子僅僅是袖口一帶,就將一百四十餘陶家之人抓到了自己身周,當做人肉盾牌。


    黑袍身影則調動金身,墨色菩薩法相當空一撐,頂住鎮壓下的佛力。


    “無塵子,你算寶算地,偏偏不肯算人,現在鏡塵前世之物還未挖出來,那人來了你都不知。”


    無塵子身上寶光連閃,朱雀法袍護身,天珠算盤、天衍陣盤浮空,推衍此煉寶陣變化。


    “傳說鏡塵琢磨器道的年月不長,還能留下此等煉寶陣,端的是悟性驚人。”


    “不過時隔三千年,僅憑遺留之物支撐不了太久,可合力強行破開,待貧道算出佛力根源破之還能快上不少。”


    黑袍邪僧聞言身影重迭,一具具佛修傀儡走出。


    可不待此人動手破陣,身側佛力一空,為他開啟了一條離開的通道。


    “有意思。”


    黑袍身影冷笑一聲,看也不看無塵子,一晃之下遁出鼎爐虛影。


    “法壽道友,切勿上當,他有意分開我們各個擊破。”無塵子眉頭一皺。


    壓向他的佛力翻了一番,佛力之外,佛火陡生,鼎爐虛影內轉眼赤色滾滾。


    “鏡塵……柳風,你要動手,先殺他們。”


    無形禁錮之力裹來,無塵子忙將陶家之人往外一送。


    一百四十餘人前頭,六十餘人在佛火內化為灰燼,一時間慘叫哀求之聲響成一片。


    “詩雨姐姐,救我們。”


    “鏡塵妖僧,是你害我們陶家被滅門,現在又來殘害我等。”


    “這位前輩,與我們無關啊,前輩要抓便抓那賤人,拿她做把柄比我們管用。”


    無塵子自是想擒下陶詩雨,但此女正好落在陣勢關鍵之處,要破開費事不小。


    相隔大半裏,陶詩雨貝齒咬破紅唇,美眸泛紅。


    她心知自己若是衝出去,不僅救不了族人,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她就不該自作聰明,想著來此藏身。


    “柳風,求你放無塵子走,他謀劃此地還未得手。”


    陶詩雨哀聲唿喊,山野空蕩荒蕪,無一人現身,更無人迴應她。


    但爐內佛火避開了陶家之人,向著一點收縮,一朵火蓮在鼎爐虛影內幽幽而轉,似要隨時轟下。


    封禁三裏的煉寶陣,也沒有給無塵子出路。


    無塵子趁著威脅見效,心中一發狠,就地拘過一縷佛力和一縷陶詩雨散開的真罡,又隔空抓來墓碑前的一撮土。


    “老道今日就破例一迴,算柳風所在,還請法壽道友待會去拖住他十息,老道自可破陣出去。”


    天珠算盤上一百二十顆算珠飛快移動,無塵子掌中多出一金錢劍、一龜甲,又是兩件衍算之用的法寶。


    循著冥冥中的因果,天衍之法運轉。


    老道一雙瞳孔化為金色,眼中有了刹那茫然之色,模糊看到北麵一道佛光。


    “噗嗤……”尚未看清,大口黑血自無塵子口中狂噴而出。


    不止如此,他眼角焦黑,眼眶內的一雙眼珠子消失不見,如被火給燒成了灰燼。


    “算鏡塵這般半步九佛根,一個死人,絕不該遭如此反噬,這陰險小輩,他今生沾染的因果比鏡塵還大。”


    “法壽道友,在北邊。”


    無塵子厲聲大喝,連服四種療傷丹藥,體內因反噬重創的髒腑緩緩修複,其眼眶內也有眼瞳再生。


    煉寶陣外,黑色佛光一閃而逝,橫貫向北方,所過之處山間草木悉數被靈識壓得彎折下來。


    十裏、二十裏……邪僧身形很快消失在八境靈識範圍之外。


    然而,這時一道金光閃至,妙韻法王出現在煉寶陣外。


    到來的同時,妙韻法王手中降魔杵一拋,三道金雷如金蛇貫入鼎爐虛影內。


    陶詩雨的眼力,隻能看到金光一閃,餘下八十名陶家之人瞬間死絕,雷光穿過人肉盾牌,直轟而下。


    “怨不得貧尼,有緣來世許能再見。”


    “要殺老道,何須這般矯作。”


    無塵子內心無半分恨意,到了他這把年紀,世道早就看了個通透,不是他殺人,就是被人殺。


    妙韻法王與他聯手過多次,照樣會趁機殺他,換作對方落難,如有利可圖,他無塵子也一樣會下手。


    他現在遭了災,想來是謀取鏡塵故土之物,注定了有此一劫。


    “嗡嗡……”


    三裏鼎爐虛影大放佛光,佛力顯化數萬梵文鎮壓下來,收縮到極致的火蓮也在此刻落下。


    煉寶陣殺不死他,佛火也燒不破他的朱雀法袍,但足夠暫時鎮壓他一時,這便給了妙韻下殺手的機會。


    身在鼎足之下,陶詩雨麵如死灰,眸中神色變得有些麻木,木然看向被佛火和金雷淹沒的老道。


    便是如此,此道人還想往她這邊衝,不肯就此認命。


    這時,北麵轟鳴聲大作。


    一白一黑,一骨白邪祟,一墨黑菩薩法相,兩者激鬥著飛來。


    那位法號法壽的邪僧,的確拖住了柳風,卻漏過了妙韻法王。


    等兩者接近過來時,煉寶陣內,老道身影已在金雷下四分五裂,破開的朱雀法袍裹挾一道元神左衝右突。


    上次無塵子本體肉身被毀,還能逃掉元神,此次卻是元神都無處可逃。


    見無塵子如甕中之鱉,即將死在妙韻法王手裏,墨色菩薩法相拋下邪祟,抽身遠遁而去。


    白骨邪祟來到煉寶陣外,柳風立身一節脊骨上,麵容漠然地俯視下方。


    通眼看去,鼎爐三足之下的山體內,有著三道金光遊走,是鏡塵三枚舍利子所化。


    (


    這一消耗,其中佛力所剩無多,取出來也對前世金身起不到多大用處。


    再者,照鏡塵的執念,他也不能抽走佛力根源毀了此地。


    “無塵子,你上次在須彌海翻臉對我下手,如今又送上門來,今日死了也隻能怨你自己貪心。”


    “靜恩,吃了他元神,你能穩固些神智,去吧。”


    蜿蜒空中兩裏的脊骨猛地飛下,鼎爐虛影對他毫無阻礙。


    “哢、哢哢……”金雷如暴雨,徹底撕開朱雀法袍。


    無塵子元神見著一口吞來的邪祟,在他元神給白骨覆蓋的最後一刻,老道話音在山間迴蕩。


    “陶姑娘,你合該恨柳風,他留手不殺你陶家之人,將你擺在陣內,皆是在誘我算他。”


    “他沒下手,你陶家之人還是死,也是他借妙韻殺老道我,順便了結了你陶家這些礙眼之人……”


    話音未完,骨白老僧一口將元神吸入體內,扭身飛迴柳風身邊。


    妙韻法王隨手一招,遍地爛肉間,數件衍算法寶飛起,納物戒子也一起被其卷走。


    她微微搖頭,如柳風所說,無塵子是死在了貪心上。


    這老道分身軀殼實則才半步八境,連仙氣都無法動用,來此當真是尋死。


    空中哢吧之聲作響,脊骨邪祟一截截縮迴內天地。


    下方桃林空出一大塊,中間三裏成為焦土,佛光和鼎爐虛影一起消失,隻留下陶詩雨跪坐在地。


    無塵子的話她聽得清楚,柳風的殘酷她也早就領教過,並不懷疑無塵子所說是假。


    可看著上空那道站在邪祟身上的身影,她又能如何,真個要記恨對方,甚至要動手,她也不過是步無塵子的後塵,上去送死。


    待靜恩收起骨身,化作手上的一串佛珠,柳風閃身至山腰上的墓碑前坐下。


    他需在此靜待一段時日,了結鏡塵執念,期間也不會浪費了時間。


    “前往白澤祖地之前,最好能將血脈蛻變到地品上等,異蠱妖壺也可壯大些肉身。”柳風盤坐墓碑前,甩袖七塊王血陣石排開。


    白澤祖地內毒瘴彌漫天地,還有能叫眾生化蠱的月光,盡量壯大血脈和體魄,進去後也能多些抵擋之力。


    上空,一架佛輦掠來,妙韻法王一步走進佛輦內空間。


    車頭曹天石眼神古怪地撇了眼下方一男一女,沒有在此逗留,駕車飛向相鄰的一座山頭。


    轉眼,這裏隻餘兩人。


    山腳下的女子站起身來,冷冷凝視山腰上的青年男子,看出那人沒看墓碑一眼,也沒多看這昔日的桃溪村。


    這無情之人來此修行,不難猜出,就是來斬斷前世與今生,了結前世執念的。


    “我放不下前世執念,你卻要了斷,祝你早日得償所願,大道有成。”


    陶詩雨扭頭就走,嬌軀登空而起,化作一道遁光遠去。


    留作繁衍生息的族人沒了,她還需迴到陰玥皇朝,設法再救出些族人出來。


    遁光一路南去,片刻數百裏過去。


    區區一個五境,自是察覺不到,就在她飛過的一座山頭上,站著兩男一女三人。


    三人冷眼掃過遁走的陶詩雨,沒有出手阻止,而是齊齊轉頭看向桃林方位。


    “此子雖還未成氣候,但得了前世部分記憶,見識和心性都已趕上老輩,留下是個禍害。”


    “等進白澤祖地之事解決,我們再聯合其他幾族謀劃一番,到時候輪轉教天王也難護住他。”


    “無塵子已死,法壽還在路上,過來一趟總不能空手迴去,走。”


    三人之中的女子腳下一點,一形如火鳥的靈寶帶起三人,隱匿著追向邪僧遠去的方位。


    ……


    陰玥皇朝,康陽郡。


    此郡地界,一惡水環繞的大山內,有魔氣遮蔽百裏。


    站到高處從外麵看,可見魔氣深處有宮殿樓閣坐落山間,那裏是渡魔宮所在。


    以渡魔宮的勢力,在陰玥皇朝算得上是一方大勢力,但凡資質足夠,不問心性,不問來路,哪怕是官府之人,也可拜入渡魔宮。


    月色正濃時,山間諸多弟子借著夜裏的陰氣,壯大自身魔氣。


    而主峰大殿內,重重殿門直通一間深入山體的密室,一頭生彎角的玄袍老者豁然睜眼。


    殿內無聲出現一人,這位為外界不知的渡魔宮八境太上長老,真正的掌管魔宮之人,單膝跪地。


    “何事勞大人親自過來?”


    在他三步外,女子一襲黑色長裙,姿態優雅,麵容如幻象般變幻不定,化作一張張美貌女子麵容。


    此女坐到殿內主位上,自內天地丟出一人,一模樣陰鷙的黑發青年。


    看到此人的第一眼,渡魔宮太上長老便認出這小輩,就是柳風的魔道身。


    “六境三人,五境十二人,最好是佛修出身。”


    主位上的女子正是千麵魔尊石千姬,一位真正的王血九境,可謂是站到了此方大天地頂峰的人物。


    “是,老奴這就喚人過來。”


    彎角老者翻手一塊玉牌,當即給魔宮內長老傳音。


    三位六境,十二位五境,對於渡魔宮而言絕不是隨便能拿出的,可這位太上長老不敢多說一字,事後還會由他來掩蓋此事。


    殿內沉寂無聲,魔道身柳風站在主位旁,神態恭敬,眼神中透著不解。


    渡魔宮的太上長老是條狗,此事也算叫他有些意外,但不至於太過驚奇。


    他真正不解的是,石千姬這老魔女為了送他去白澤祖地探什麽成仙隱秘,路上已為他將一名八境和好幾位七境煉成瘋子,充作任他差遣的傀儡。


    連七境八境都能抓來煉,為了些五境六境,卻是特意來渡魔宮一趟。


    少頃,殿門外十五名魔修齊至,皆是魔宮內的長老。


    這些人隻以為是宗主傳音,還是頭迴來此密室,更是頭迴見到太上長老。


    “不是宗主召喚我等,前輩是我魔宮太上長老?”


    “還有座上這位前輩,敢問……”


    “咦,他是柳風的魔道身!”


    來人之中有人疑惑,也有人察覺不妙。


    不管他們如何作想,隨著石千姬血脈調動,十五人驀地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接著這十五人逆轉渡魔宮主修功法,一身修為、魔氣、精血,盡數融匯向小腹丹田。


    “蓬蓬……”殿內燃起十五團人形火柱。


    目睹十五人以肉身為爐,活煉自己,魔道身柳風恍然醒悟。


    早在他誕生意識,拿到渡魔宮功法時,就看出此法有隱患,卻沒想到是如此殘酷,是在被人當做人形丹藥在養。


    不出所料,石千姬帶他來此是為了備藥,以便他在進去白澤祖地後,盡快衝擊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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