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巡天司


    徐司夜一動,車內其餘四人悉數掠了出去,各色甲兵、法器、符籙光華流轉。


    前一輛馬車上的欽天監之人也不慢,有見識的,還取出了抵禦魔氣的法器。


    他們這一行人衝過去,便是沒有換上星袍,眾軍士也一眼認出,知曉他們是欽天監之人。


    迴程的十四人,唯獨周婉還坐在破開的車廂內。


    “十三名他國魔修,四名二境,其餘九人全是一境,他們如何敢現身?”周婉凝視那些黑鱗身影,覺得不大對頭。


    在場欽天監十四人皆為二境,附近四十餘名軍士,村內他處還有不少人手。


    無論人數,還是實力,都不是這十三人鬥得過的。


    “定然還有其他魔修藏身。”


    周婉背部兵蠱“花螂”振翅,一人一蠱沿著樹幹往上飛躥,落在一枝七八丈高的樹杈上。


    從高處放眼看去,村落內的牲畜不少。


    她體內毒炁一催,數千蠱蟲騰空而去,分散向村落的畜棚。


    死了十三頭大水牛,其他牲畜體內有無魔修藏身,以蠱蟲一探便知。


    此時的百丈外,雙方人手交匯,轉眼殺在一起。


    周婉扭頭看去,目光落向梁國魔修,這還是她頭迴真正見到魔修。


    過去隻有耳聞,魔修手段多是害命修成,遭魔修毒手的不止人,妖物也沒少被魔修煉化。


    視線中,十三道黑鱗身形肉身拔高,雙臂長至膝蓋,十指尖長如獸爪。


    “砰、砰砰……”肉身與甲兵碰撞。


    撞響聲中,魔修體表的黑鱗之上,竟是擦出片片火花。


    十三道黑色身影,不管一境、二境,無不是出手極端,狠辣至極,近乎是隻攻不守。


    更為詭異的是,他們肉身強悍不易受傷還罷,便是被甲兵和法器擊傷,也能就地以殺養傷。


    “噗呲、噗呲……”尖爪撕扯,兩名軍士被開膛破肚。


    二人體內血肉精華被吸扯,隨著模糊可見的魔氣扭轉,卷到了一生著長角的魔修身上。


    此人周身魔氣翻動,如二境武夫的離體真氣,不同的是,淡薄如黑霧的魔氣可被他人看見。


    血肉精華入體,其一身傷勢雖還在淌血,可明顯恢複了不少,橫衝直撞也不見力弱。


    如此人一般,其餘魔修盡量避開渾身是寶的欽天監之人,在諸多軍士之間穿行,邊戰邊殺,以人為補品,像是一個個不知疲憊的怪物。


    “一境軍士先散開。”呂姓武夫揚聲狂吼,手持甲兵大斧劈砍。


    與他瘋狂過招的,僅是個一境魔修,幾個迴合下來,他以二境實力竟殺之不死,僅僅是重傷了對方。


    “才四名二境,諸位放法網圍了他們。”


    “魔修皮糙肉厚,以火行符籙試試。”……


    隨著十三名欽天監之人拋出一張張大網,一時光華大亮。


    緊接著,幹司夜與另三名道士出手,過千張符籙流水般,一齊衝向被大網圍攏的身影。


    同時,他們四人單手一引,各自修成的兩儀境真火,雨點一樣傾瀉而去。


    “蓬蓬……”十五丈範圍內符火熊熊,各色真火穿梭其中。


    被大網堵在中間的是四名二境魔修,三名一境魔修,被一並困在法網內。


    如此火勢之下,三名一境轉瞬被焚為焦炭,而四個二境魔修在火浪內左衝右突,還不見倒地。


    “放箭。”後方一闊肩校尉厲聲大喝。


    逃過魔修毒手的軍士,加之聚攏向這邊的軍士,六十餘人一齊彎弓拉箭。


    道道繪滿符文的法箭破空,兩輪齊射,一百餘道雷光閃過,破邪法箭之威下,四道怪物般的身影終是倒在了地上。


    落在網外的魔修是五名一境,眾軍士圍住四麵,結成軍陣碾壓了上去。


    見此處沒了懸念,徐司夜、盧司夜等人拉開些距離,彼此照應,尋覓其他藏身村中的魔修。


    不過,似乎無需他們再找。


    遠遠的,村落南邊傳來動靜,是二品破邪法箭帶起的炸雷之音。


    十三人毫不遲疑,裹挾一身寶光,掠身向南邊。


    村道外的老樹上,周婉麵露得意,逼出那些魔修的正是她的蠱蟲。


    若是那些梁國魔修藏在牲畜肚子裏不出,就是活活遭蠱蟲啃噬,遲早毒發身亡。


    即便不被毒死,也得被蠱毒折磨到痛苦難耐。


    視線所及之處,十一名魔修被蠱蟲逼出,像是出自另一門派。


    這些人形體妖化,如狼似虎,周身亦有魔氣散出。


    “轟……”這時,一聲巨響傳開,又有魔修被蠱蟲逼出。


    周婉側目看去,隻看了一眼,她臉上的得意笑容就沒了。


    牛棚四分五裂,一黑影暴掠而出,於半道上拖出道道殘影。


    黑影過處,軍士無一活口。


    以周婉的眼力,也就能看到一道瘋狂前移的黑影,對方是何模樣,她根本看之不清。


    “我不過是想以蠱蟲逼出藏身魔修,不想被我逼出大個的了。”


    “不好,像是衝著我來的。”


    周婉覺得不妙,確定對方就是奔著她過來時,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


    早知如此,她絕不放蠱出去。


    兵蠱“花螂”四翅展開,將她嬌小身子一裹,就要借兵蠱偽裝逃走。


    但不待她躥下樹杈,因蠱蟲啃噬而暴怒的三境魔修,腳下一空,身子被一張巨口吞沒。


    巨口口器合攏,魔修身影眨眼不見。


    那竟是一條蠻蠱,單小半截蟲軀就與一旁的茅屋差不多大。


    “三品蠻蠱,有三世蠱師來了。”周婉定下神來。


    落入蠻蠱內空間,等著對方的必然是擠滿內空間的蠱群,配合三世蠱師的蠱術,那魔修必死無疑。


    三世蠱師在脫胎四世之前,尚未煉蠻蠱內空間入心髒,但可借蠻蠱內空間布置養蠱池來養蠱,所擁有的蠱蟲已有數十萬之多。


    果不其然,少頃後,蠻蠱口器張開,一身著日紋寬袍的蠱師現身。


    “巡天司,日遊人。”打量一眼那人身上的袍子,周婉看出了這位三世蠱師的身份。


    巡天司的人都出動了,可見此次梁國入境的魔修不在少數,不鬧出大動靜,絕不會惹出巡天司的人。


    碰上巡天司之人,監察司和佐龍司都得謙讓三分。


    巡天司受大燧皇帝親調,為帝皇外出巡視天下,有先斬後奏的權利,就是軍中手握實權的千總也是說殺就殺。


    “梁國魔修大批出動,不知梁國大軍會不會動……”周婉有種不好的預感,擔心這亂世變得更亂。


    到時候作為官府走狗的她,免不了與敵國修士交手。


    鬥上幾場僥幸能活,可沒完沒了下去,她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沒有再看村內的魔修,有三世蠱師出手,且是作為皇帝親信的日遊人,此處魔修再如何兇悍也不可能活。


    ……


    梁國魔修入境,不是被官府之人趕盡殺絕,就是煉死一村之人。


    這般極端的行事風格之下,魔修闖入的消息,在短短半月內傳出數州之地。


    人心惶惶間,不知不覺,已是酷暑時節。


    烈陽懸空,雲澤府,寶豐縣外百裏。


    早在半年前,蟲穀就不再收蠱童入穀,近三個月來,時常有外來蠱師入穀,來者正是絕門蠱師。


    炎炎七月,該是蠱蟲活躍的月份,如今卻聽不到多少蟲鳴聲。


    隨著最後一批蟲穀蠱師誕生,穀內生人,連穀主和其兄弟在內,再加上蠱仆,也不過三十人。


    至於蠱童,當下的蟲穀無一名蠱童,全死在了蠱窟內。


    這一日,二十來名蠱仆在藥園內忙碌,收拾餘下不多的藥材。


    蠱窟前,八名蠱師守住出口,以蟲藥驅使窟內蠱蟲相互吞噬。


    在他們離開蟲穀前,需清點完穀內的好處,蠱窟再無必要留下,待群蠱互噬,帶走少數強蠱即可。


    靜待的工夫,八名蠱師中的兩名絕門蠱師,一左一右圍在一麻衣少女身邊。


    至於一旁的其餘五名蟲穀蠱師,自是被兩名絕門師兄給無視了。


    “師妹算是絕門弟子了,無需與師兄客氣。”微胖青年人說著,自懷中摸索一陣,拿出了一方小玉盒。


    對麵的細眼青年見此,眼疾手快,搶先遞出一塊根莖狀靈藥。


    “師妹孵化異蠱不久,正需進補,師兄手裏還有塊多出的好藥,師妹先拿去。”


    兩人連蠱窟內的蠱蟲也不顧了,目光火熱,似要活吃了麵前少女一樣。


    這位麻衣少女較之過去,長開了不少,身姿窈窕動人。


    姣好的身段外,她白皙的麵容上,瓊鼻挺秀,櫻唇粉潤。


    其眉眼間似染了花色,帶著淡紅色澤,一眼叫人不願移開目光,隻想多看上幾眼。


    “師妹,他這藥缺了小半塊,對你用處不大,還是看看師兄我這丹藥。”


    “你胡說八道,師妹別聽他瞎扯。”兩人針鋒相對。


    他二人在此大獻殷勤,著實有些急色,叫旁邊的五人內心輕視。


    五人之中,一大頭蠱師很是顯眼,就是過去的蠱童領隊之一朱阿鐵。


    他選種異蠱“食哞”,是想著叫這幅身子骨壯實些,結果卻是身形愈發畸形難看。


    頭顱奇大,雙臂和上身粗壯,下半身卻還是一副短腿。


    “這小娘皮成為蠱師後,姿色沒得說,此二人先前不曾見過她,也難怪會被迷得神魂顛倒。”朱阿鐵內心冷笑。


    出蠱窟的蠱童僅有不到三十人,種下異蠱後,成功孵化的就六人,其中女蠱師僅一人,便是冷秋月。


    其餘五人與冷秋月過去同為蠱童,認識了近一年,此女最為落魄時是何模樣,他們一清二楚。


    也正因看多了這張臉,哪怕是對方成為蠱師後姿色動人,他們倒也不覺得如何。


    “謝過兩位師兄好意。”冷秋月麵帶微笑,眸子內卻看不到多少神采。


    她推了推手,沒有收下兩人的藥材和丹藥。


    想著如何擺脫二人時,蟲穀前,毒瘴散開,一紅衣身影快步進入穀中。


    她先是環視一眼蟲穀,接著轉身向東麵,沒有多看蠱窟前的八人。


    蠱窟前,算上冷秋月,原本的蟲穀蠱童,眼下成為蠱師的六人俱是眼神詭異,目視著那紅衣女子的背影。


    “是我們的小姐迴來了。”朱阿鐵笑道。


    其餘幾人相識一眼,彼此輕笑,眼底閃過陰森之色。


    “需改口稱陸師姐,我們入了絕門與她一樣,同為絕門弟子。”


    “同為絕門弟子,陸師姐的身份也不是我等能比的,畢竟穀主做了二長老。”


    “再者,成了蠱師,我們不還是得老老實實聽陸長老的?”……


    他們活到今時今日,踩著其他蠱童的屍體走出蠱窟,自不是蠢人。


    隻要他們還受製於陸槐,麵對陸瑤,他們就得恭恭敬敬的。


    山道上,陸瑤對那些下人毫無興趣。


    她急著去見阿爹,絕門少門主與她同去鏡湖,結果沒能活著迴來。此事需與阿爹好好琢磨下,想想該如何向絕門門主交代。


    正思忖著,不遠處一麵色蒼白的女子走來,是過去在穀內服侍她的蠱仆。


    女蠱仆麵帶喜色,躬了躬身後道:“孟師兄說小姐在外有事耽擱,不出七日便會迴來,穀主等了幾日,近日正打算親自出穀尋小姐。”


    “小姐這就迴了蟲穀,穀主可安下心了。”


    “孟星魂,他在穀內?”陸瑤聞言雙眸一掙,眼中浮現意外之色。


    孟星魂是死在了鏡湖內,絕無可能有活路才是。現在不僅沒死,還在她之前到了蟲穀。


    陸瑤心中大惑不解,但很快她想到了蹊蹺處,心中大驚。


    “不對,他稱我有事在外耽擱,不出七日會迴來……”


    不知聯想了什麽,她一張豔麗容顏陡然慘白如紙,急聲問道:“孟星魂現在何處?”


    女蠱仆怔了怔,下意識指著南穀的一間屋子,說道:“在二穀主那兒。”


    她所說的二穀主是指陸豐,這位穀主的兄弟在穀內待了大半年,早就被穀內之人認定成了二穀主。


    “他在我二叔那兒?去了多久?”陸瑤紅唇顫動。


    “迴來時與穀主見過一麵,而後就去了二穀主那兒,有五六日,聽說是在讓二穀主助他養蠱療傷……”


    “五六日,助他養蠱?”


    沒等蠱仆嘴裏的話說完,陸瑤內心的不安瞬間變成了驚恐,拋下這名蠱仆,身形疾奔向南穀山壁下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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