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似笑非笑地看看靈周科技工廠的方向:“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桃舊符也該換換了。現在也不是我識相能頂用的了啊。老劉,你們這次可是抓錯了人,嚇唬錯了我太太。”說著,看向劉熙,笑容溫柔地流的出水來。


    劉警官笑得四平八穩:“那是那是,我們沒搞清楚狀況,也是您夫人,直勁兒的往上沖。不過事在人為,這些年盛總的能力,我們都有耳聞。這次她躲了,不過也就是初一十五的事兒。您家吳總怎麽也難逃出您的手掌心啊。”


    盛年打個哈哈,抓住了劉熙的手,扭頭就走。


    劉熙如墜雲裏霧裏,暈暈乎乎地在旁邊兒聽著,她下意識地靠著盛年的肩膀兒,好像靠著一堵厚實的牆,她習慣了這樣,這樣讓她覺得安全,劉熙閉了閉眼睛,努力地支起了自己的身子。


    盛年微微一愣,但是一如既往地溫存體貼:“累壞了吧,沒關係,我這就送你去休息。餓不餓?想不想喝水?”


    劉熙隻是一聲苦笑,似這般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應該是所有女孩子心裏的滿分征服吧。


    現實,真噁心。


    走出了派出所這一畝三分地兒,坐到了盛年的車上,劉熙才算勉強靈魂歸位,她十足疲敝地扭過頭,看著盛年:“盛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怎麽娜娜小姐這麽寬宏大量地放了人了?您貴腳踏賤地,招唿都不打一個?”


    盛年有幾分訕訕地看著劉熙,他摸了摸鼻子,語氣居然有幾分難得地包容討好:“收到離婚協議書我還不迴來?哎呀……小熙,這都是誤會,你能不能別鬧了。”頓一頓,盛年咬了咬牙:“我知道,都是吳祈寧攛掇的。這娘們兒就沒安好心。咱們夫妻這麽多年,你別聽她胡扯。”


    劉熙一把甩開了盛年的手,頃刻間火冒三丈:“聽她胡扯?她說你什麽了?我娘家出事兒,給你打電話你不接。你二奶找到家門口和我談條件,你現在跟我說我別鬧了?還……還人家吳祈寧攛掇的?她攛掇你上炕的?是!她不是好人!我就恨她告訴我的晚了!盛年,你今天也不用說別的,拍著胸口說一句:你睡過人家寶娜娜沒有?是不是全世界的娘們兒都合起夥來誣賴你三貞九烈的大好人?”


    盛年少有的啞口無言,他看著這樣的劉熙,居然有種深刻的陌生感:劉熙從來不是這樣兒的!劉熙溫柔,懂事,隱忍,好哄,正牌兒少奶奶的出身,善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輩子拿手好戲就是掌握分寸。


    她那麽愛他,什麽都順著他,以至於盛年產生出一種錯覺,劉熙比他媽都愛她。她會原諒他的一切錯誤。你什麽時候見襲人和寶玉吃過飛醋?


    劉熙愛盛年,一如定理一般不需要證明。


    可是這麽多年了,這定理看起來忽然要變了。難道真有這麽一天?三體告訴人類,物理學成了狗屎?


    盛年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小熙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她也就是不得已。你這些年跟著我,看我什麽時候出過大格兒?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公司?你相信我,我也是不得已應酬一下麽。”


    劉熙毫無徵兆地扇了盛年一個嘴巴子:“呸!你也配叫不得已!當初我娘家好的時候,你裝得跟真的一樣。現在我爸爸倒台了,你學會了不得已了。騙鬼去吧!你也有臉說!我都替你害臊!”


    盛年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他捂著熱辣辣地半邊臉,喘著粗氣瞪著劉熙。盛年活到三十多歲,心高氣傲,智計百出,深謀遠慮,成年之後真是沒讓人碰過一個手指頭。猛不丁今天讓老婆打了,他都有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也是這些日子實在不順,盛年忽然就爆發了出來;“你替我害臊?!你也有臉替我害臊?!這些年,風裏雨裏還不是我頂著?沒有我勞心勞力,你能坐在屋子裏踏踏實實地當大少奶奶嗎?你還真當自己是職業婦女自食其力了?還不是我托著你?你爸爸當初是扶過我沒錯!但是這些年我給他頂的雷,補的窟窿還少嗎?細說起來,那可都是穆駿的錢!我也為你們家擔了無窮的幹係!穆駿不追究我就罷了,追究我也能把我送進去妥妥的!這畢竟是人家的買賣,現在人家少東家迴來掌權了我還怎麽拉扯你那不成材的爹?還有!憑什麽他出事兒就得我兜著?你那哥哥呢?你爸爸這些年撈的好處還不都是你哥哥占了便宜?出了事兒就指著我?他人呢?你們一家子胡作非為出了事兒,這會兒要求我當道德完人了,我跟你說,你睜眼看清楚這是哪裏?要是沒有我,你能從這局子裏大搖大擺地出來?我要是你,就把嘴閉上,老老實實跟我迴家去!”


    因為距離太近,因為情緒失控,盛年的唾沫星滿滿當當地啐了劉熙一臉。劉熙喘著粗氣看著盛年,突然開始哭,從默默地流淚迅速發展成哭到了抽搐,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一遝子手帕紙都趕不上擦。


    盛年自己也有點兒愣住了,他這輩子也沒跟劉熙說過重話,更別提吵架了。他和劉熙總是心照不宣地,他們以前利益一致,用不著吵架。


    這是……這是怎麽了……


    盛年突然明白過來了似的,有點兒手忙腳亂地


    拿著手帕紙幫著劉熙擦臉:“不……小熙……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你也得體諒我……”


    劉熙甩手拍開了盛年的手腕子,倆眼直勾勾地看著他,一輩子執念一樣地直眉瞪眼:“盛年,我今天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告訴我。”


    盛年下意識地點點頭。


    劉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攢足了一輩子的勇氣,怨鬼一樣地問出來:“你當初跟我結婚是因為愛我嗎?不,不用愛,你就跟我說你當初是因為喜歡我嗎?喜歡就行!”


    盛年頓時語塞。


    當然不是。


    盛年舔唇囁嚅。


    多年夫妻,他知道,他騙不了她。


    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的,他和她過了這麽多年,兒子都那麽大了,她對他那麽好,他都習慣了,怎麽可能沒感情?


    但是她隻問當初那一刻,盛年張口結舌,她怎麽能隻問當初那一刻呢?


    一個時點,能說明什麽?


    劉熙大徹大悟地點了點頭,她推開了盛年的紙巾,很狼狽地拿袖子擦了擦臉,吸了吸鼻子,說:“盛總,離婚協議您簽了吧。因利而合,利盡而散。天經地義。”說完了,劉熙開門下車,揚長而去。


    盛年呆呆地看著劉熙的背影兒,有好一陣子沒反應過來,她從來沒這麽幹脆過,他記得她就不是個幹脆的人。


    看著人影走遠,盛年大吼一聲:“離開我,你怎麽辦?你上哪兒?”


    劉熙扭過頭,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我迴派出所,我蹲監獄去。我寧願在裏麵跟窯姐兒打通鋪我也用不著你可憐!”


    盛年一瞬間是天旋地轉,他其實是一接到離婚協議書,就放下一切,搭了九個小時的飛機從寮國飛迴來,一路上不眠不休,沒吃沒喝。下了飛機,上躥下跳地托關係找路子,才把人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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