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h海岸線。


    海邊包括遠些的山脈原本屬於無人區。並非此處設立秘密設施禁止民眾靠近,而是實在偏僻,再加沒有修路,景色也無看點,自然被人冷落。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山門入口位於海岸,為便於雙方接觸,華國官方不惜代價在山間鑿了基地,同時將飛船車間建造在此。


    興建土木需要運送大量材料,道路自然得平坦通暢,一條通往最近城市,穿過山脈的柏油馬路就此落成。


    得益於公路,局長去年舉辦的抽獎活動不僅在網絡引起轟動,大批感興趣的民眾也得以到場。


    俗話道“要想富,先修路”,局長感慨此言不虛,這條路現在又排上大用場了。


    常駐基地的工程師上柱山勘察過後,得出修一條安全有保障的山路,至少需要半年。


    這還是政策上一路綠燈,資源不計代價的傾斜的成果。


    當時局長腦殼有點疼。


    如果那邊拜神拜的風生水起,自己修路就要半年,如何使得?


    思索過後,局長提出解決方案——坐兩手準備。


    先修一條不考慮形象,隻要足夠安全就行的索道,先把拜神的路開通。至於山路,慢慢修便可。


    工程師表示這就好辦了,一個月保證完成任務。


    立項當天,施工隊乘坐卡車到場,稍微歇息一會,抄起工具開工。


    同時,局長在異調局官網發布拜神像活動,能獲得什麽沒提,隻強調了神像是山門拿出來的東西。


    這說法算是取巧,好處頗多。


    首先,身披山門大衣,潛藏的犯罪分子懾於超凡威名,不敢輕易冒用神像名義詐騙。然後麽,有超凡為神像背書,局長也不用煩惱如何盡快取信民眾了。


    事實的確如此。


    索道尚未完工,海邊沙灘已然被熱情的民眾擠滿。


    他們來得早,隻能在原地等待。


    局長準備了一些臨時板房供民眾落腳,但遠遠無法滿足恐怖的人數,好在大夥早有意料,轎車後備箱都塞了帳篷。


    人多就有商機,機靈的商販嗅到了金錢的味道,紛紛驅車趕到,在民眾自發形成的居住區旁邊擺攤。


    局長一樂,省了自己幫民眾運送生活物資的時間,上次抽獎活動中閑置的步行街也可以重啟了。


    他派出幾名士兵引導商販入駐商業區——其實就是一塊水泥鋪設的空地,地麵用白線分割出相等大小的區域。


    人們清早起床,在海邊遙望索道的修建進度,隨後去商業區吃早飯。上午則四處閑逛,偶爾入海暢遊一番。吃過午飯,下午小恬一會,就可以期待夜幕降臨後,那美麗的星空了。


    遠離城市的野外確實有諸多不便。


    蚊蟲叮咬、沒水沒電、生病無法及時就醫,但它也有專屬於自己的美。


    比如,未被霧霾遮蔽的天空。


    太陽西下消失在海平線後,黑暗籠罩大地,緊接著明月升起,皎潔月光朦朧如輕紗,灑落沙灘,灑在沙灘上的每一張麵孔。


    他們有的一家三口盤腿坐著,有的雙手插兜獨自佇立,有的則和伴侶依偎,海浪沿著沙灘湧來。


    如此過了一個月,伴隨著人們鑽出帳篷,麵朝大海的歡唿聲中,索道竣工。


    “不要推搡擁擠哈,排好隊,神像跑不了,一個個來!”局長擔心發生踩踏事故,握著喇叭站在緊急搭建的木台上指揮民眾。


    “那是不是異調局局長?”延綿的隊伍裏,有人瞥見木台上那人,仔細大量兩眼後,驚喜大叫。


    局長麵露得意,我還是有點知名度的。隨即快速收斂,不行得保持官方的格調。


    他清了清嗓子:“合影什麽的等以後……”


    “找到局長就能找到駱組長,快問問!”


    “局長局長,駱組長去哪了,怎麽沒看見她人?


    我想和她拍張照片!”


    局長臉色黑如鍋底:“駱組長被我關禁閉了。”


    “啊?”眾人一臉茫然。


    “準備上車廂,一車六個人,不要擠!”


    索道上的纜車緩緩滑來,隊伍最前的兩家六口人似乎是朋友,正好湊一車。


    他們在工作人員指引下踏進車廂,隨後往柱山山頂去。


    鬧騰的小孩安靜不住,反跪在坐凳,臉貼著玻璃俯視大海。


    這裏有山門,還有神,家長擔心孩子調皮會惹怒兩者,趕緊抱進懷裏。


    纜車速度不很快,距離抵達山頂還有些時間,家長們無事可做,互相閑聊起來。


    “我看異調局的官網說心誠則靈,不知道真的還是假的。”


    “既然這麽說了,估計不會假,但和我們認知裏的神肯定不太一樣。”


    “啥意思?”


    “平常有人去拜神什麽的,不都是求財求平安之類的嗎,他們其實也清楚不可能管用,要不然還上班幹嘛,天天去廟裏就行了。


    但這個不同,這是真的神,那許願就不能胡亂許了。”


    “怎麽說?”


    “你要是許願發財,神像可能不但不滿足,反而會發怒。”


    “那要許什麽願才合適?”


    “異調局不是說了,神像不會離開,我們可以先許小願,要真靈,再考慮其它的。”


    “有道理!”


    纜車在兩家人的嘮嗑聲中來到山頂,他們快速下車。


    山頂並未修建太多設施,一副原生野外的模樣。腳邊雜草碎石地,遠處稀疏幾棵樹,樹邊幾塊光禿禿的岩石。


    局長山頂安排了負責指引方向的工作人員。


    他迎麵走向六人:“看到那幾棵樹了嗎,神像就在後麵。”


    “謝謝。”


    道了謝,家長各自牽著孩子走過去。


    不曉得這個神是否在意各種規矩,保險起見,他們依然按照常識,盡量放慢步伐,說話時也壓低聲,像是再說悄悄話。


    “說起來,這個不是佛也不是華國古代知名的神,我們要用什麽姿勢拜?”


    旁邊家長搖搖頭:“異調局沒有說明,就正常拜吧。”


    六人經過稀疏樹林,一眼看見立在地麵的無臉神像。


    “媽媽,它怎麽沒有嘴巴?”


    “噓!別亂說話!”


    大概是擔心孩子的無心之語冒犯了神像,他們跪拜時的姿勢格外標準,額頭在石板上磕的邦邦響。


    直起身,他們期待的注視神像,然而等待許久,並無異常發生。


    神像安靜如常,仿佛真的隻是一塊普通石頭,並沒散發光芒。


    “咋說?”等了小會,有人心裏生疑,扭頭問隔壁家長。


    “不知道啊……”他的臉色也透著疑惑,猶豫著迴答。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第二輛纜車的遊客。


    他眼睛一亮:“去旁邊,看看別人有沒有反應。”


    “有呢?”


    “那就是我們心不誠。”


    六人起身站到不遠處,目視第二批的六個人參半完畢。


    結果和自己並無不同。


    他們帶著相同困惑,與第一批六人站在一起,望著第三批遊客。


    這一幕不斷重複,一批又一批,直至空地擠滿人,再無他人落腳點。


    “不管用啊?”


    此話一出,安靜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


    “異調局是不是搞錯了?這不是山門的東西?”


    “應該不會吧,抽獎的時候我來過,山門的大門就在附近,異調局敢當麵撒謊?”


    “那問題出在哪?”


    “我們許願許的太過分了?”


    眾人一尋思,不是不可能啊!


    “你們許的什麽願?”說話這人不等旁人接話,繼續道,“大家不要藏著掖著,實誠點找出問題,我做表率。


    我許的願是希望財富自由。”


    有人打樣,人群不再扭捏,各自講述起來。


    “我希望明年生意更紅火。”


    “我想要個孩子。”


    “我是希望老媽癌症痊愈。”


    “我希望自己老婆是櫻島麻衣。”


    嗯?


    熱情高漲的氣氛驟然凝滯,目光匯聚向最後發言的小夥。


    同樣是年輕人的遊客了解二次元,捶胸懊悔:“我怎麽就沒想起來這個願望!”


    年紀稍長不熟悉二次元,但同樣凝視他的人,則忍不住勸說:“小夥子,喜歡倭國人不是錯,可你強求就不對了。”


    他有些尷尬,辯解道:“不是說要實誠嗎?”


    “你這太實誠了。”


    “誒~過獎,等——”


    “轟——”眾人頭頂突然晴天霹靂,巨響幾乎震聾耳朵。


    意識模糊間,小夥拍著耳朵試圖緩解耳鳴:“怎麽迴——”


    “轟——”


    雷霆再次炸響,不給眾人反應時間,烏雲仿佛被人整個拍出來,瞬間遮蔽天空,延綿萬裏。


    天色昏暗下來,好似夜幕降臨,幾分鍾前還平靜的海麵,此刻掀起滔天巨浪,兇狠拍打在柱山的山壁,濺散的海水甚至化成雨滴淋落眾人頭頂。


    無需來人解釋,所有人心裏同時明白,神怒了。


    神的憤怒攪動大海,好似要淹沒膽敢冒犯神明的狂徒。


    雷電在天空持續咆哮,映出的亮光照映著凡人充斥恐懼的臉龐。


    身處海邊的局長發現異變,慌忙向山頂打電話,詢問工作人員原因,是否有人莽撞碰觸神像。


    工作人員的迴複很快傳來。


    盡管山頂狂風唿嘯,但局長聽的很清楚——遊客並未不敬神像,他們拜完後隻是聚集在一邊聊天。


    不是不敬,局長慌了神,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眼前仿佛末日來臨的景象。


    他抬頭向鯤鵬大喊,然而鯤鵬像是沉睡過去,無意識的擺動魚鰭,毫無迴應。


    局長迷茫了,迴過神,看見柱山在海浪拍打下搖搖欲墜,咬牙打算冒險乘纜車上山頂,指揮民眾撤離。


    他是現場最高負責人,不能坐視民眾喪命。


    就在他奔到纜車邊上時,旭仙人的聲音傳進耳中。


    “拜之。”


    拜之?


    對,對!


    局長轉身疾馳返迴木台,抓起電話聯係山頂。


    “快!拜神像!”


    丟掉電話,他望向海中已然傾斜的柱山。


    這時候上山來不及了,希望他們反應快點,能……


    局長突然瞪大眼睛。


    天空烏雲頃刻消散,席卷的海浪逐漸退去,陽光重新灑落人間,海麵恢複平靜。


    而傾斜的柱山好似有一隻無形大手扶正,慢慢直起山體,屹立海中。


    山頂上。


    人們原地跪下,惶恐並未隨之消除,仍然籠罩在心頭。


    許久,再無狂風海浪襲來,陽光下泛黃的海麵透著祥和,他們終於冷靜。


    唯有年輕小夥被嚇破了膽,癱坐在地,眼神呆滯的自語:“不至於吧?


    就是幻想一下櫻島麻衣,搞這麽大陣仗?”


    “所有人!”工作人員從遠處跑來,“索道沒有損壞,立刻下山。”


    命令是局長下達的。


    雖然看似危機已經過去,但誰敢保證不會再來一次。


    遊客們心裏顯然有同樣的顧慮,在工作人員引導下排隊上纜車,全部迴到海灘。


    確定山頂無人,局長立即安排士兵清點人數。


    “報告,清點完畢,全員到齊!”


    “行,去忙吧。”


    局長抹掉額頭的冷汗,往後坐在木椅上大喘氣。


    差點給我嚇死,還好沒出事。


    “局長!”林妙嶽若姍姍來遲,從遠處跑來。


    局長深唿吸,感覺氣息通暢少許,沿著木梯下到沙地:“你們跑來幹嘛?”


    “幹嘛?”嶽若指著林邊的運兵車,“帶人幫忙啊。”


    局長大腿仍在打顫,兩人上前一人一邊攙扶胳膊,林妙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還以為來海嘯了。”


    局長推開兩人,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事:“要是海嘯就好了。”


    隨後他將事情講述一遍,兩人聽完,神色驚訝:“你說剛剛的動靜是神像搞出來的?”


    “不然呢?”局長揉著自己大腿,“旭仙人提醒我拜神像,我照辦後風浪閃電全部消失了。”


    “這麽說旭仙人知道神像的本事?


    那為啥不早點提醒我們?”


    “提醒未必可引起重視,旭覺得眼見為實方能深刻。”


    三人轉過身,一襲白衣的旭仙人站著沙地。


    “旭仙人。”局長打了聲招唿,心有餘悸道,“深刻的確深刻,就是有點深刻過頭了。”


    “若真會引發災難,旭自會出手。”


    難怪旭仙人及時提醒我,原來一直在暗處旁觀。


    局長心裏感激,趕緊問:“後麵該怎麽辦?拜神可以繼續嗎?


    還是緩一段時間?”


    “可繼續,然爾等當務之急,是他們。”


    在三人好奇目光中,旭仙人抬手,遙指聚集在沙灘上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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