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敵軍的箭矢刺進宮霖語的身體時,她覺得劇痛難當。戰馬上的身形開始搖搖晃晃,餘光中部下正策馬向這邊奔來。沒有用的,她張張口,想要讓她們不要過來,卻隻剩下氣音。

    意識已經開始渙散,遍體生寒,她握住手中的長矛,用盡全身力氣往後迴望了一眼。戰火紛飛,滿目蒼夷,分不清誰勝誰負,隻看到橫屍遍野。

    北齊入侵,金戈鐵馬,勢如破竹。這已經是南楚的要塞之地,在糧草短缺的情況下,士兵竟也堅持了那麽久,寸土不讓。

    再此之前,幾個皇姐先後請旨出戰,隻可惜北齊兵強馬壯,南楚經年旱澇,頹勢如山倒,被迫退讓到此地,已是強弩之末。她的身子從馬上栽了下來,被趕來的副將接住,副將眼睛通紅,宮霖語強撐著口氣說“進攻,十裏之外就是我們的營地,不能再退了!”

    副將用一身冷硬的鎧甲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將宮霖語的身體交到小卒的手裏,翻身上馬“殺!將這些侵略者趕迴家。”破釜沉舟,無路可退。所有的士兵卯足了勁,展開新一輪的廝殺。

    模模糊糊中聽到身旁小卒喜極而泣的聲音“將軍,堅持住,北齊退了,我們可以迴家啦,將軍,我們可以迴家啦。”宮霖語眼珠子已經轉不動了,還是奮力的向著小卒指的方向看去,真好啊,這樣她就放心了。困意漸起,宮霖語閉上了眼睛,卻被困入一團迷霧中,待迷霧漸消,她驚訝的發現前方端坐著一個人。

    “顧鳴書?”宮霖語很是驚訝,邊塞與京都距離不下千裏,他如何趕得來。她向顧鳴書走去,卻發現顧鳴書似乎感知不到她。此刻,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胸前沒有猙獰的血跡,也沒有一箭穿心的箭矢。經曆過穿越女尊這般的詭異事,宮霖語竟培養出了處變不驚的本領,眼前的顧鳴書看著很年輕,怕是她已經死了,而這,是前塵往事。

    “公子。”有一個小侍垂頭走了進來,“明日女皇要舉辦群芳宴,給十一殿下選王君。”

    啪嗒,有杯盞碎裂的聲音,宮霖語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好像自認識他以來,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勃然大怒的樣子“為什麽之前沒有收到消息,情報網的人都是廢人嗎。”

    小侍抖抖索索的跪了下去“線人說怕是女皇臨時起意,待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現在怕是各家都有所行動。”

    “下去吧。”顧鳴書渾身透著冷意,揉了揉眉頭,話語冷硬。

    待小侍下去,他才向虛空中說“錦八。”

    “屬下在。”一個不卑不亢的身影出現在了顧鳴書的麵前,這人,宮霖語也是認識的,是顧鳴書的左膀右臂。

    “將八仙樓的地契全拿來,收拾一下,等會陪我進宮。”

    “公子,這是幹什麽。”錦八大驚,雖然顧鳴書的產業包羅萬象,但單單讓出八仙樓,也絕對會讓他元氣大傷。

    “讓女皇看到我的誠意。”顧鳴書麵色平淡,仿佛在討論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但是語氣卻不容置疑。錦八還想再進言,但終究沒說什麽,退了下去。

    宮霖語覺得有什麽怕是超出了她的認知。她雖得女皇喜愛,但無意爭權奪利,一直想要做一個閑散王爺。倒是,顧鳴書,足智多謀,文武兼備,在女子主導的朝堂上,依舊熠熠生輝,是兩朝能臣,又因為是男子,頗得女皇信任。

    所以女皇賜婚時,宮霖語隻覺得,是權利製衡,是因緣天定,從來沒有想過,兩人婚姻是顧鳴書謀來的。可是,當日賜婚時,顧鳴書瞧著並不欣喜,兩人成婚也隻算得上相敬如賓,平日裏兩人言談極少,宮霖語是個心大的,當時隻以為他的眼中裝著錦繡乾坤,容不下兒女情長,也就沒有過多強求。

    畢竟比起男權社會,男子三妻四妾,她的這樁婚姻,並無不妥。現在看來,顧鳴書對自己是歡喜的?

    場景快速轉過,竟已經到了船上。顧鳴書站在甲板上,錦八恭候在一旁,似是按捺不住的說“公子,你與殿下剛剛新婚,女皇為什麽這個時候讓你南下。”

    顧鳴書的嘴角帶著繾綣的笑意,很快又轉為冰冷“是我自露馬腳,倒讓她容不下我了,她隻是給我個警告,能賜予我的東西,自然也能失去。”顧鳴書嘴角很快又揚起一抹淺笑“都說我算無遺策,每次遇到霖語卻總是自亂陣腳,也不知道如此這般是好還是不好。”

    “公子的好,殿下總能體會到。”顧鳴書不語,搖搖手讓他退下。

    宮霖語認真迴想當時的場景,那時他們才新婚,也算是琴瑟和鳴,顧鳴書芳名滿天下,容顏氣質在京都也是翹首,那時她倒是真心想要經營這份情感。可惜,新婚三日,江南災情告急,百姓流離失所,女皇有意讓顧鳴書安撫流民,顧鳴書自是主動請纓。宮霖語還記得那日她也在朝堂上,他出列,聲音朗朗,“臣願為陛下分憂。”

    那一刹那,不失落是假的,以為顧鳴書連這新婚燕爾也疲於應付。一顧傾人城的顧家長公子,怕是瞧不上自己這個空有美貌的閑散王爺。再然後,三個月的歸期被拖長為6個月,1年,3年,再濃烈的心思也被這個沒有歸期消耗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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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霖語有些疑惑,既然顧鳴書不是不喜歡自己,為什麽歸期卻一拖再拖呢。仿佛是為了解答宮霖語的疑惑,場景再次變換。再見到顧鳴書,宮霖語吃了一驚。她從來沒有見過顧鳴書如此落魄,血染白衫,騎著馬,百米加急。

    “公子,”錦八的聲音帶著淒愴與滄桑“公子,你停下來歇一歇吧,你的傷怕是更嚴重了。”“哼,”顧鳴書冷笑一聲“陛下怕打的就是這樣的心思,念在往日的情分,隻要我呆在江南就可高枕無憂,消無聲息的將我棄在江南,再為霖語重新迎一門親。” 說到這,顧鳴書牙根咬的死緊。“也不看看,我是否願意。”

    宮霖語看著白衣上不斷印染的鮮血,心忍不住抽了抽。顧鳴書外出已有三年,期間她寫了幾封書信,卻音信全無,但朝廷上時常有他的奏折傳來,顯示他性命無虞,宮霖語以為他不願迴複,也就漸漸冷了心思。現下看來,怕是女皇攔截了他們的書信往來。至於重新迎親,宮霖語倒是有些印象,女皇憐惜她,想要再為她指一名側君,不過她婉拒了,現代思想影響下長大的她容忍不了三夫四侍。

    她不記得,母皇是否心中不忍並再三規勸。彈指二三十年,母皇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慈愛的,但是天家威嚴有時也會淩駕於母女親情之上。顧家在朝堂上勢力牽涉廣泛,顧鳴書天縱英才,憑一己之力,就網羅了南楚大半經濟命脈,這還是她成婚之後才無意知曉的。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考慮江山社稷,她可以理解,可是現在她竟有些心疼。她好想抱抱他,告訴他,別急,我不會娶別人。顧鳴書似是感應到了,向這邊望了一望,宮霖語有些心驚,不知作何反映。卻見他又目視前方,疾馳而去。

    接下來依舊有場景不斷變換,宮霖語覺得自己胸腔泛酸,似是難以承受這般熾熱無望的情感,場景突然變得熟悉,是她為國身隕的那一刻。她死時心無掛念,可現在,宮霖語有些不敢想,顧鳴書的反映。

    當宮霖語的棺槨被送到王府,早已收到報信的顧鳴書麵若死灰,卻一言不發,他抬手,示意開棺,然後不顧旁人的阻攔,邁入棺材,撫著宮霖語冰冷的麵頰。“人人都說我醉心權術,怕是沒有人知道,江河萬裏,不如你。妻主,前方的路太黑了,鳴書不敢一個人走,等等我好不好。”

    宮霖語感受到了不妥,連聲說不要不要,可是顧鳴書卻開始一邊咳血一邊說“妻主,我好像看到你了,看到你在哭,怎麽會呢,大概是我太想你了。”一旁的侍從想把他拽出棺槨,可是顧鳴書堅若磐石,最後氣息越來越弱,沉沉在宮霖語身邊睡去。

    文帝二十二年,十一王爺身隕戰場,十一王君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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