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建飛適時出麵把有意結伴同返的人一一帶走尋一間靜室商討,燕國這邊依舊是黎粟安與許畫顏二人相互監視、相互配合與其他隊伍交涉。大堂頓時空下不少,七海客棧的幾個夥計收拾桌上殘留的茶杯、點心,目光都悄悄地朝這邊看來。


    秦南袖左手輕托著右手,右手瑩白修長的手指輕握著銀墜玉珠道:“不知先生可否與南袖閑坐一會兒?楚湖祝也可以一起。”


    楚夢焚微微昂首、斜眼睨那隻握墜素手道:“當然願意。”鬆開林相腰間軟肉,輕輕一拍,示意他上前。


    狸妖剛想邁步,秦南袖似笑非笑地望來:“妙吉祥?”


    狸妖渾身白毛一抖,從上到下波浪起伏一通,狸臉一皺,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喲,小老兒忘了還要跟申會長說事兒呢。”轉身就走,順便把旁邊看戲的申明拉到毛建飛等人協商北歸事宜的靜室。


    三人選了個僻靜角落坐下,秦南袖一邊、林相與楚夢焚一邊,林相分別斟上茶水後。秦南袖手指一扣,隔絕陣法在四周落下,旁人看來的光影皆是扭曲,更聞不得半分聲響:“楚湖祝,勞你再落一道陣法。”


    楚夢焚挑著纖眉,刀意引動靈氣,同樣一道隔絕陣法落下,鐫刻在虛空中的靈紋間更有刀意流動。


    秦南袖略略感知兩道隔絕陣法的效力,確認無甚遺漏,她才垂定眸光在林相身上:“是不是那次你試遮眼帶時,沒看上那條羅雲疊絲的;是不是城南徐婆婆家的桂花糕放的糖霜少了;是不是那天我來蹭飯吃得太多,讓你魚片吃得不太開心;是不是當年我離開秋城太早,間隔近十年,以至於讓四木你如此不敢與我相認?”


    聽到‘四木’倆字林相渾身一震,滿堂煙火,一桌茶香都作那雨打風吹去。


    那年……雪微大,風涼。雖是紅蓮控身,可他依舊記憶如新。


    “可不可以讓我摸一摸你的眼睛周圍皮膚,也許我能替你挑一條合適的遮眼帶。”


    ……


    “大燕秦南袖,怎麽稱唿?”


    “秋城林相。”


    ……


    “嗯,你剛剛叫我四木?”


    “對呀,你看你名字哦……拆開後不就是四個木嘛……”


    ……


    “你看哦,我行十六,四個木也剛好十六劃,出於江湖道義,我叫你四木,你得叫我銜杯。”


    “十六字令,燕銜杯?大燕秦南袖,大燕銜杯?銜杯?”


    “你叫不叫!不叫我糊了你!”


    “……銜杯,你好。”


    “四木,你好。”


    林相的自在觀瞬間破功,他感到喉嚨有些幹澀發癢,又像是堵著一口痰,總之心頭跳得厲害,汗水浸透後背,背心有些發涼。九覺早已告訴他秦南袖可能認出了他,可是當她突兀一問時,依舊給自己絕大的衝擊力。


    他下意識地在桌下握住楚夢焚的手,“你……你認出來了?”他對自己聲音的沙啞感到吃驚,但還是艱難地說出完整句子。說出來後,有種透水而出的解脫感,他在承認自己叫林相。光天化日說出自己的名,告訴世間這個名字下的一切一切,集合成了現在的自己。


    “你怎麽認出來的?”林相的聲音已經恢複穩定。


    秦南袖輕輕笑道:“男人怎麽會有耳洞呢?”她的素手細細摩挲,耳畔銀墜玉珠,丹鳳眼帶著淡淡的追憶色彩,有些恍惚、有些迷離,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揭開林相臉色的麵具。


    林相想起當初摘下麵具給楚夢焚戴上時的九覺反應,先有狸妖,再有秦南袖,九覺不曾欺我啊。


    若是阿喜偽裝自然是天衣無縫,可惜他在進入分天山脈時與楚夢焚互換了一次麵具,耳朵上的耳洞他從未留意過,正常人也沒誰會閑著觀察對方的耳朵,想到之前秦南袖的幾次試探,麵對秦南袖的伸手,他往旁邊偏了一下頭避開:“麵具佩戴太麻煩,不方便摘取。隻是靠這個就認出來了嗎?”他轉移話題。


    秦南袖眸中閃過一絲失望,轉而道:“這隻是敲定你身份的證據,實際上一開始是在麵鋪那裏,覺得你的麵容帶著幾分熟悉的影子,就一直留意你,後來找人搜羅過幾次關於你的視頻,覺得你可能還活著,緣由嘛~”她微微拉長語調,鳳眸泠泠輕描淡寫地與楚夢焚對視一眼,旋即轉開,展顏笑道:“你長時間保持自在觀狀態,讓你的眼神,清淡疏離,不落凡塵,不似在人間。”


    林相早已穩定心神,迴到自在觀的狀態裏,眼神清淡,燈火落在眼波裏,如星光落湖。思及當初在陽江上麵對秦南袖沙果的試探時,自己也有過這般考量。自打秋城大兇劍聞名後,暗中拍自己視頻照片的人不少,平日為了應對旁人造成的突然刺激,讓身體不會張皇失措,從來都是保持自在觀狀態的,想不到她會去搜羅自己的視頻來看,讓自己露出馬腳。


    秦南袖笑:“不止呢,你或許不知道,因為你右嘴角有顆痣的緣故,你笑的時候,喜歡先彎右嘴角,而且弧度也比左嘴角更大一些。”


    林相一愣,他伸手摸在麵具下的右嘴角處,那裏麵具下有一顆痣,小痣。輕輕一歎,耳洞他能堵,這笑……已經成了習慣,即使是自在觀下他也不曾留意笑容弧度的問題,自然是跟隨本能展顏一笑。


    “最後讓我確信姚李子很可能是你,緣由陽江上的那壺茶水以及在閻浮提再見時你的耳洞。”楚夢焚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林相一眼,她喝過不少林相房內的茶水,與旁人總有幾分不同。


    “你喝茶有個習慣,喜歡隻喝一半。下次再喝時,又加上半壺熱水,混上原先的冷茶,口感雖然不怎麽好,可是溫度剛剛適宜,不會燙口。”秦南袖垂著眸光看著手裏的溫熱茶水,如她說的一般,不燙手,卻暖心。


    “後來,在閻浮提遇到你,看到你的耳洞、試煉日上你走劍的路子帶著傅先生的影子、更有幾分林姨七殺無雙的意氣……”說到這裏,她眉眼微微泛紅,依靠玄氣刺激眼部經絡脈穴才沒讓眼淚流出來。


    “……他們都說你是老妖奪舍,可是我不信。閻浮提看了你那麽多天,我知道,那就是你,就是我記憶裏的四木。你活著,沒死就很好。”


    林相看著垂眸的麗人,輕輕道:“對不起,銜杯。”至今不敢與你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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