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八年四月廿六,均國周都,均衡學院。


    環大陸海洋貿易線讓山南乃至更遠的南海都有王子公主女皇君王來均衡學院求學,見慣天潢貴胄的均國人麵對一燕國公主還真沒覺得稀奇,若是公主帶有傾世容顏,那就不一樣了。


    十九歲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挺秀、明眸貝齒、柳眉桃腮,當美到一定程度,旁人往往會克製住內心的羞澀卑微等複雜情緒,勇敢地朝美發出邀請、去追尋、去渴望。七年來,秦南袖不光為自己燕國身份收禮,泰半禮物還是落在自身美貌上。


    風鈴搖曳的聲音,一臉倦容的秦南袖發髻散亂,蹙著柳眉走出靜室,閉關一個月依舊看不到躍龍門的契機,她心頭燥意繚亂。


    環娘不在屋內,想來在庭院逗弄那對獅子貓吧。自打有人送來一對純白鴛鴦眼獅子貓,秦南袖不在時,環娘都靠那對貓消磨時光。靜室旁邊放置的一張木桌上,上麵堆積著未拆封的包裹。


    “姑且,當調劑心情吧。”秦南袖拿起旁邊的剪子挨個拆開包裹,需要迴複的信封單獨歸置,值得把玩的禮物再做歸置,其餘,全當雜物,由環娘處理。


    信很少,基本上和父皇說些重要的事時才落於白紙黑字,識符雖能當麵,有些話語當麵卻往往開不出口。秦南袖看過信封上的標誌即做好分類,重要的信她往往要心平靜氣時才迴複。隻是,看著那一小疊信,“這月的信怎麽如此多?”


    按下疑惑,秦南袖繼續拆包裹,小小的驚喜、期待,跌宕起伏間,讓心頭的燥意稍稍平息。


    直到看到一個黑色的包裹。


    黑色的硬紙皮,表示是跨國包裹。但這個包裹的外表沒有像其他跨國包裹那般帶有舟車勞頓的汙痕壓跡,顯得異常幹淨,說明搬運的人異常小心。


    待看到包裹上寫的寄件人後,秦南袖恍然。


    寄件人:秋山林泳澄(宗師)。‘宗師’二字是物運加的備注,並以紅色字體醒目顯示。


    “宗師的包裹,那些人肯定會小心翼翼的啦。


    “想不到林姨居然證道宗師了。


    “林姨第一次寄包裹給我,會是什麽呢?


    “環娘真是的,把它放在最下麵。早讓我看到不好嗎?”


    秦南袖懷著期待愉悅的心情小心翼翼剪開包裹,這包裹外封上的那幾個字很值得收藏的好吧。


    一個巴掌大小的烏檀木盒,秦南袖輕輕打開盒子,一對耳墜。流光細膩的白色銀鏈,以爪鑲的形式扣住龍眼核大小的晶瑩碧翠的玉珠。耳墜小巧精致,讓人難以移目。


    “這?這?秋山找到另一對千年泉石心翠玉?”倆枚玉珠裏一模一樣的心形玉髓讓秦南袖一眼認出這是什麽材質。


    泉石心翠玉隻出於千年不斷流的泉眼處石頭中,一石定出二玉,二玉形製大小相仿,而且玉中玉髓形狀也是一模一樣。須知,每一對泉石心翠玉的玉髓都不一樣,有細微差異。


    玉髓的形狀讓秦南袖莫名眼熟。看到玉墜下麵還有一張白色紙條,遂拿起來。


    【南袖親啟:


    景兒曾說,把這對玉墜贈予你,故我依約而行。


    秋山林泳澄


    四月廿一書】


    “算你小屁孩識相。”秦南袖嘴角一翹,梨渦深旋。輕哼著燕國小調,她喚出一麵水鏡,偏頭麵鏡佩戴。微微擺動,瑩白臉頰與玉珠輕碰,臉上的笑沒一刻止住。


    興許是聽到秦南袖哼唱小調的聲音,環娘出現在房間門外。環娘看到秦南袖手邊那個包裹以及那對耳墜,抱著貓的手一鬆,白貓猝然失重,驚喵一聲,平穩落地,不滿地衝環娘嗚嗚幾聲,遂一溜煙往庭院跑去找自家竹馬去。


    環娘順勢轉身,叫了幾聲貓名:“青梅青梅。”眼尖的秦南袖還是看見她往自己眼睛抹了一下。秦南袖柳眉顰蹙,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份感覺上一次是收到父皇再添愛女傾城的時候。


    環娘迴身笑道:“公主戴上這對墜子真好看。”


    秦南袖忽然想到林泳澄寫在字條上的話語,“曾”“依約”幾個字詞猛然入眼,她拿起那堆收納好的信封,挑出父皇寄來的那封信,入眼。


    “……林泳澄痛失愛子,半步入宗師……聽聞吾兒在秋城與其交好,如今更要多多走動……”


    顰蹙的柳眉緩緩平展,俏臉上的起伏如水平靜,笑意不存,微挑上揚的眼角更是聳拉下來,秦南袖抿著嘴唇,摸出識符,略過上麵的未讀信息,徑直進入白天閣搜索‘林泳澄’‘宗師’幾個關鍵詞。


    很快秦南袖找到對那夜事件的論述,在均燕倆國的官方文件,稱之為【伏妖宗臨(林)事件】。


    看到對林相積年老妖身份的論述,秦南袖捏住識符的指尖更是蒼白得泛青,待看到不少人對積年老妖的評論後。


    “哢!”


    識符硬生生被秦南袖捏碎。環娘自然明白為什麽,但她不得不開口道:“公主別動氣,畢竟那是積年老妖,玩弄人心,向來…”


    “唰!”秦南袖轉過身子扶住桌麵的動作打斷環娘的話語:“環娘,是不是積年老妖我最清楚!”聲音不高不大,卻擲地有聲,有金石鳴。


    那個挑一條遮眼帶都要磨蹭半天,還會不耐煩的小孩會是個善於隱藏情緒的老妖?她不信!


    那個會和自己爭論梅子湯酸甜口感、冰熱程度的小孩會是個心思不在俗物的老妖?她不信!


    那個會興致勃勃跟著自己走街串巷饞一串糖葫蘆,奶聲奶氣纏著林泳澄給自己買,順便分自己一串的小孩會是個斷絕口舌之欲的積年老妖?她不信!


    那個會發呆走神的小孩會是個心思縝密的老妖?她不信!


    那個在車內揚起鼻子,對自己嫌棄一嗬的小屁孩是個會惹是生非的老妖?她不信!


    那個會說雨天開車,城西湖邊路窄,影響旁人,遂提傘迎雨去聽評彈的孩子會是個不在意旁人冷暖生死的老妖?她不信!


    即便旁人、所有人都信了,都以實證之了,可那些秋城歲月裏的她、猝不及防聽聞這個消息的她,還是不信啊!


    (前三個是秦南袖和裴紅蓮的記憶,為不影響連貫性,就沒打斷)


    秦南袖滑坐在旁邊凳子上,雙手捂住臉頰,沒有出聲,肩膀微微聳動。


    良久,秦南袖道:“環娘,那倆隻貓改個名兒吧,青梅竹馬怪難聽的。”聲音很悶,鼻音很重。


    環娘輕聲應下。


    自此,均衡學院的有心人發現秦南袖常戴著一對精致耳墜,有人問過是誰送的。


    答曰:“我的一個路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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