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聽在我身邊悉心照料了我兩日方放心的離開,這兩日中我常常想起往昔的事情,想起了以往我生病的時候,都是君池在我身邊照顧我,君池比諦聽要細心上許多,我想要的,無須開口他便曉得。當然,諦聽終歸是太毛躁,能讓他一個閑不下來的人在我床前廢寢忘食,也算是個本事。

    玉成悄摸摸的問我,如果一開始沒有遇上她家大少爺,我會不會愛上諦聽。

    我說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很多人都曾經給過我愛,但我也唯獨隻對一人付出過愛,這份愛,不管多苦澀,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我也不會後悔。

    沉鈺在兩日後才來看我,闊綽的將輪迴殿的不少靈芝仙草都給搬到我府上,順道摸了個帖子恣意道:“你的傷,如今也算是好了,為了這個傷,本君和諦聽可是耗費了不少功夫,尤其是諦聽,他倒是差點將自己給毒死了。”隨手將請帖推到我眼前,道:“四海水君下的帖子,你可去湊湊熱鬧,本君看你近日來也是無事。”

    我道:“這次是生孩子,還是娶媳婦?”

    他拂袖掂起茶盞,道:“都錯了,是水族萬年一次的尋寶大會,這次他們水族的老祖宗也會前去,請帖前幾日便已經下至了冥界,十殿的殿主都會前去,如今隻差你這位大司命了。”

    我扶額揉了揉頭,“你們都去了,我便更應該留在府中看守了,我近來頭疼,不想出門。”

    他頷首嗯了聲,也不勉強我,道:“既然你不想去,那也就算了。不過你若不去,諦聽這小子我便也不問他了。”

    “諦聽。”我揣摩了這兩個字,倏然想起了他的上句話,抬眸看他道:“你方才說諦聽快將自己給毒死了,是什麽意思?”

    他吃茶的動作緩然,歎道:“本君便猜到這小子不會告訴你,其實呢,他倒是對你挺有心的。當日司藥研製出了解藥,但礙於解藥的威力不敢對你輕易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人先試藥。本來試藥這種事情做起來容易,去地獄中抓兩個惡鬼上來便好,可麻煩在惡鬼和你不一樣,你是仙軀,得有個神仙來試。諦聽他呢,二話沒說,瞞著眾人去找了司藥試藥,你受的痛苦,他都受過了。隻是他試藥的時候,沒有你這樣疼,也許是因為他一大男人,天生便能多承受些。”

    “是諦聽給我試的藥……”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前幾日見到諦聽的時候,他會忽然同我說那些話——“孟嫻,就算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了你,我也會對你,視若珍寶。”

    “諦聽這個孽畜,當年祖娘娘她老人家掌管冥界的時候,將他從十八層地獄中帶迴來,也沒見他懂得知恩圖報,倒是對你,他記掛了這些年,素日中雖然和你打打鬧鬧,但也對你頗有真心,這一次沒有他的話,司藥的解藥也不會研製出這樣快。”

    我輕聲問他:“那他現在沒事吧?”

    沉鈺道:“是沒有事情,解藥已經解了你的毒,你難道還擔心解不了他的麽。”

    我沉沉的嗯了聲,指腹拂過恢複細膩的皮膚,若有所思的喝著茶。

    剩下的事情,隻有明蕭了。

    沉鈺同十大殿主一起去了四海水澤赴宴,冥界一時空蕩了不少,我在忘川之上眺望遠方,指尖紙鶴展翅欲飛,恍然間似迴到了記憶的某一處,懸著紙鶴的洞府內空無一人,冷風吹過,拂起漫天飛雪。彼時他提筆蘸墨,伏案寫著兩行字,修長的手指靈活的穿梭在宣紙之中,拂袖便有一隻白鶴飛向半空。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麽樣了。古月的傷應該快好了吧,我求木須神君不要將九轉陰陽花的事情告訴君池,隻需偷偷將九轉陰陽花給古月用了便好,這樣,他就能少耗費些靈力修為。

    忘川上掀起了一陣涼風,玉成悄然走到我身畔,給我披了件披風,淺聲道:“大人,外麵冷,大人該迴去了。”

    我道:“再讓我看一會兒吧,還感覺不到冷。”

    她垂首喪氣的懦聲道:“大人是心冷吧。”

    我握住欄杆,沒有說話,她便低聲續道:“大人中毒的時候,帝尊少爺不在身邊,大人被解藥折磨的時候,帝尊少爺還不在身邊。大人還要偷偷用自己的靈力灌溉九轉陰陽花,給古月上神那個女子治病。木須同玉成說,帝尊少爺隻是暫時不能見大人罷了。玉成覺得奇怪,如真的是出於無奈才不能見大人,為何會為了古月那個女人下凡。大人迴到忘川府之後就一直鬱鬱寡歡,玉成是親眼看著諦聽都能為大人付出,心裏便更不是滋味了,大人您是不是和帝尊少爺鬧矛盾了?”

    木須最是清楚玉成的性子,如果她知道君池要和古月成親了,也不曉得她會鬧出什麽變故來。

    “沒有,他,現在著實不方便見我。”我轉過身,握住玉成的手,柔柔道:“你別擔心,我和君池真的沒事。”

    她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癟了癟嘴:“大人說的是的?沒有騙玉成麽?”

    我憐憫的抬手給她將耳畔碎發攏至耳後,溫和道:“當然沒有啊,我什麽時候欺騙過你。”

    玉成默了一會兒,懦懦道:“嗯,大人說的話,玉成都信。”

    這個傻丫頭,還是這般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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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有主動尋過明蕭,但我卻知道他在人間曾以白淵的名義置辦了個茶樓,名字便喚作留仙茶館。

    他有心在茶樓中用幻術幻化出大片桃花,無論是什麽時候前去,都能見到桃花怒放的景,因此格外受文人騷客們偏愛了些。

    “上次你不還說,要躲著我走麽,怎麽今日你便改變了主意,親自過來尋我了。”彼時桃紅柳綠,明珠的光輝從桃花深處灑了下來,柔和的落在我衣袖間,我握著一隻水玉茶盞,無心道:“來京城走一走,正巧口渴了,可沒帶銀子,於是就想著你這兒正好是個茶肆,前來蹭吃蹭喝,你也固然不會找我要銀子。”

    “今日玉成沒有陪你出來?”他換了個茶壺給我斟茶,壺內是完全不一樣的茶水。我抬起茶盞在鼻子前嗅了嗅,從容道:“她和我不一樣,我是神仙,出入人間倒是還自由。她可是陰魂,這大白天的光明正大出現在人間,容易被陽氣灼傷魂魄。”

    “所以你來茶樓是為了討口茶喝?”他淡淡問道。我抿了口熱茶,挑眉看他道:“你身邊那個丫頭呢?今日倒是沒有見到她。”

    “去給本座之前的舊部傳信了,與他約定的期限快到了,總不能坐以待斃。”他倒是對我直言不諱,我不疾不徐的理著廣袖,道:“和我說的這麽明白做什麽,難道你不怕,我將你的事情告訴他麽?”

    他輕笑出聲,愜意道:“如今整個太清境都在忙著籌辦帝尊大人的婚事,你不是掃興之人。”

    我沒有太大的反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全然不會再有任何轉機了。淺淺飲了口茶,我換了個話題道:“在人間耗了這樣大的靈力,你能承受的住麽,現在的你隻是個魂魄,縱然有魔祖的法力在體中,也經不住你這樣消耗。”

    “淺兒是在擔心我麽?”他勾起唇角,玩味的轉著茶盞。

    我道:“你想的太多了,我隻是怕被你的魔障給染壞了我身上的仙氣。”

    他恍然大悟的哦了聲,笑道:“你擔心的倒也是,若不然下次你再來的時候,我抓個神仙過來下幻術,這樣就不會讓你不舒服了。”

    “別,本司命害怕遭天譴。”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自行提了茶壺斟了杯茶。

    廂房外傳來夥計的腳步聲,少頃後有男人細著嗓門道:“老板,劉員外家的千金來選茶了。”

    他將目光從我身上挪移開,輕啟薄唇:“先讓她在外麵候著吧。”

    我不自覺的握緊了茶盞,心跳加快,藥丸從袖口滑至手心,抬袖擋了杯盞,趁機將藥丸給放入茶水之中。仙家的仙丹有奇效,毒藥也是能做到不著痕跡,入水即化,無色無味,融入茶水之中,怕是連造詣極高的神尊都不能察覺。

    他同夥計說罷幾句話後便安靜了下來,剛想拾起杯子喝茶,我便將手中的茶水遞給了他,刻意裝作平靜道:“嚐一嚐這杯,本司命覺得,還不錯。”

    他抬起清澈的眸子,看了我一樣,道:“哦?你喜歡麽?”修長的手指從袖口捋過,抬起茶盞湊近鼻息,唇角含笑:“此茶名為,迴憶。看來我猜的沒錯,你當真會喜歡。”

    我怔怔的看著他毫無防備的將茶往唇邊送去,準備一飲而盡,他真這般信任我麽……

    眼前忽然閃過當日在幻境中的一幕,他為了救我不惜空手去接刀刃,那種眼神,我堅信那不是一場苦肉計。至於後來,他拿我來逼君池,害的我元神散盡,姑且與救我那次抵了。

    他說的對,如果他不是明蕭,而是真正的白淵,或許我們不能有旁的關係,但至少我們不會是敵人,我也不會對他下毒。

    杯盞離他的唇越來越近,隻差一點點,我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可我為何,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有些自責。

    “白淵!”我猛地起身,揚袖打掉了他手中的杯盞,杯盞飛出幾步之外,啪得一聲碎成了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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