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食堂的夥食不是一般的好。午飯是白米飯,燒茄子、白菜燒豆腐、土豆燉牛肉,外加一碗青菜湯。在馬家溝,不是頓頓都能吃上大米飯、白饃。對這一世的秀蘭來說,這頓飯已經跟過節差不多了。再加上站了一上午,還得耐心給那幫軍官答疑解惑,磨得嘴皮子都幹了。秀蘭恨不得端到飯,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馮老師!蔣老師!”秀蘭打完飯,一轉身正巧看到馮玉芝和隔壁班蔣琬。

    蔣琬剛也禮貌性地對馬秀蘭點點頭,猶豫著要不要招唿一起吃飯,馮玉芝便已經端著飯盒去另一邊吃飯了。蔣琬頗為尷尬,隻得對秀蘭笑笑,跟著馮玉芝過去。

    拿出勺子,蔣琬望望那邊,有些責怪道:“剛新來的馬老師跟咱們打招唿呢,你為什麽一聲不吭就過來坐了。弄得我也好尷尬。”

    “有什麽好尷尬的?”馮玉芝慢悠悠地喝了口湯,“再說了,她算哪門子老師?一個小學畢業的鄉下人,也不知道跟王校長什麽關係,竟然安排她這樣的人來講課。”

    蔣琬了解馮玉芝,一貫就是這樣一副驕傲的性子,倒也不計較,隻輕笑一聲,邊用勺子挖了一塊豆腐,道:“她這樣的人怎麽了?我可聽說她給那些軍官上課,非但沒有被氣哭,還教會他們認了好多字兒。”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唄。都是窮苦出身。”馮玉芝漫不經心地說道。

    蔣琬看了看周圍,“你說話注意些,這裏可是黨校,身邊還有不少部隊來的。你在這裏講出身,要被人說思想錯誤的。”

    馮玉芝不服氣地白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蔣琬笑著打趣道:“你瞧你這個樣子,難怪那天那個胡雪健故意氣你。你爸不是一直想讓你嫁個軍官嗎?照你這樣,誰敢娶你?”

    “他想娶,我還不嫁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馮玉芝嘴上說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排隊打飯的人群。人群中總是一眼就能看到胡雪健,個高腿長比例優越,輪廓分明的臉,炯炯有神的雙目,猶如鶴立雞群。

    她看到胡雪健打了一盒飯米飯,一盒飯土豆牛肉,就近選了一張桌子坐下,正站在馬秀蘭的對麵,同她說著什麽。馮玉芝頓時氣得用勺子扒拉了好兩下飯菜。蔣琬不解,順著看去,旋即明白了過來。“哦,真不巧,你說剛剛你要是與我一起跟馬秀蘭坐一塊兒,這會兒坐在你旁邊的不就是胡營長了嗎?”

    “誰稀罕跟他坐一起?一個小破營長而已,你看好你的林幹事吧!”

    蔣琬知道她這是嘴硬,也不理她,隻自顧自吃起飯來,“營長你都嫌?難不成你想嫁司令?我可聽說他這趟迴去後就要提團參謀長了,轉業到地方最起碼正科級以上、副處級別。你不想要,多的是人搶著要。這還不到三十歲呢,如果繼續在部隊,說不定過兩年還能再提幹!到時候可就是團長、旅長!”

    馮玉芝瞥了眼胡雪健筆直寬闊的後背,若有所思。

    “馬秀蘭同誌,請問我可以坐在你這裏嗎?”

    馬秀蘭被胡雪健的突然到來與提出請求嚇了一跳。

    她看了看四周,好像大家都是這麽麵對麵坐著,有男有女、有說有笑就像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絲毫沒有人感到不自然,也沒有人因此看自己,心也就稍稍放了下來。

    她對胡雪健笑笑,將桌上的飯盒挪了挪,“好啊。”

    “馬秀蘭同誌。”

    “嗯?”馬秀蘭一愣,才意識到胡雪健是在叫她。“什麽事。”

    胡雪健正襟危坐,像匯報任務一樣說道:“我叫胡雪健。”

    “這我知道。”

    “我老家烏南的,在雲山南麵。我是陸軍第31集團軍野戰三團團偵察營營長,我屬兔……也可能屬大龍。我記不太清了,上次迴老家問同村的親戚,她們告訴我的。”

    馬秀蘭愣住了,有點心慌,她不明白這位胡營長為什麽要一口氣跟她自報一遍家門。在她的印象裏,過去的人隻有定了親相互交換庚帖時,才會將家世背景、生辰八字如實告知對方。聽說這位胡營長是從省城來的,這難不成現在城裏的人都是這麽開放?初次見麵都要這樣?

    “馬秀蘭同誌?”見她在發呆,胡雪健喚了她一聲。

    “啊?”

    胡雪健笑道:“上午瞅你挺機靈的,怎麽下了課這麽懵?”

    提到“上課”,秀蘭反應過來,即便對麵坐著的是一個軍官,她也是他的老師。頓時被“嚇跑”的魂迴來大半,恢複了往日的勁頭,反唇相譏道:“你呢?上課時候瞅你挺沉默寡言的,怎麽下了課話這麽多?你看你寫個‘海’字,費那個老勁,這下會寫了嗎?”

    胡雪健剛要說話,那邊打好盒飯的吳海岩、錢新建全都坐了過來。

    “哎呀老胡,一下課你小子竄得比兔子還快,餓死鬼托身啊?”吳海岩笑嘻嘻地拍了拍胡雪健的肩膀,“呦,馬老師也在。”

    馬秀蘭見這麽多人過來了,反而心裏鬆了口氣,對麵的胡雪健卻臉拉得老長,跟上課時一樣冷著了。似乎憋了一口氣在心裏,被生生打斷了。

    秀蘭坐在對麵直想笑。

    一笑就把眼睛又彎成了好看的月牙,落在胡雪健眼中,怎麽看怎麽俊俏,心都被笑化了。

    秀蘭笑完一抬頭,發現胡雪健正看著自己傻笑,不由把眼一瞪,小聲道:“看我幹什麽?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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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輕聲訓斥了,胡雪健果然老實了一些,低下頭一言不發地拚命刨飯。

    吳海岩、錢新建他們吃得正香,老錢一側臉瞥見胡雪健,不由笑道:“哎呀,老胡,我就喜歡跟你坐一起吃飯!每迴瞅你這吃相,都覺得你吃得倍兒香!老下飯了!”

    老吳也連連點頭,“那看你說的!我們老胡吃飯,都是狼吞虎咽的,你別說是吃飯了,你就是給他盤牛屎……”

    秀蘭剛喝進去的一口湯差點沒忍住噴了出來。

    “咳咳!”

    “丫頭,你沒事兒吧?”胡雪健忙放下了筷子,想去給秀蘭拍拍,又意識到有些不妥,伸出去的手緩緩縮迴來,有些無措了。

    秀蘭又咳嗽兩聲,才把嗆進嗓子眼的湯清出來,“沒事兒!我吃好了,先迴去了。你們繼續,再見啊!”說著,便把飯盒一收,急匆匆地出了食堂。

    老吳迴頭望了望秀蘭的身影,迴過頭來又望望胡雪健,那臉黑得已經能滴下冰水了。他忙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哥,我錯了。”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老吳麵露難色,“那……你不能怪我,平時咱們不都一塊兒這麽開玩笑麽?”

    “跟平時能一樣嗎?旁邊坐的是女同誌!”胡雪健瞪著吳海岩,這邊收拾了兩下盒飯起身就出去了。

    老吳迴頭試圖挽留,“你不吃啦?你今天鐵定沒吃飽!我把我碗裏的肉給你吃!”

    胡雪健剛出食堂的門,還沒拐彎,就被人叫住了。

    “哎哎,小胡,你不好好吃飯你去哪兒?”袁政委攔住了他。

    “報告政委,我……拿迴去吃。”

    袁政委瞄了一眼胡雪健手中的兩個飯盒,不大相信地打量他道:“你就吃這一個飯盒的飯菜,夠嗎?平時不都嚷嚷著餓,要吃兩碗飯?你那打飯的大飯盆子呢?”

    “報告政委,用一個飯盒吃飯就夠了!”

    “你到底去哪兒?”

    “報告政委,迴去學習!”

    “學個屁!你個小胡,昂,還學會跟我打掩護了。我昨天還以為你變老實了,哪知道老實不過一天!”袁政委圍著胡雪健,背著手原地來迴踱了兩步,“你你,你給我交代清楚!有人說,今天早晨,啊!看見你拔了花壇裏一棵月季花,有沒有這迴事?”

    “噗嗤!”胡雪健沒忍住,笑了出來,旋即拚命忍住,站直了軍姿。

    看到這副光景,袁政委印證了心中所想,氣得火冒三丈,“你個小胡,原來我以為你也就是課堂上搗搗亂,怎麽還幹這種事?那花兒開得好好的,礙著你什麽事了?”

    “沒礙著我事,我就是把它放在一個盆裏,端到教室了。”

    “端到教室?你哪兒來的盆?”袁政委有一個不好的預感,“不會是你的飯缸子吧?”

    胡雪健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

    袁奇偉是何等聰明的人!又聯想起昨天王學明和他說的話,心裏頓時明白了大半。這小子,別是看上黨校的女老師了吧!正想著,走廊底下一排吃完飯的女老師嬉笑著走過。

    胡雪健也瞥見了那群老師,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馬秀蘭的影子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揚。

    袁奇偉自然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誰,隻當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說你小子怎麽這幾天對學習積極上了呢。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胡雪健迴過神來,“什麽酒?哪兒有酒?我自打來了黨校就沒喝過酒,都快饞死了。政委,你是不是偷藏了?給我勻一瓶兒!我迴頭還你倆。”

    “去去去!剛誇你兩句就露出尾巴了,我說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聽不懂啊,就算了。你啊你!”袁政委是又好氣又好笑,“你該不會是拿你的飯盆當花盆栽月季花兒了吧?還挺浪漫,給誰學的?”

    “林幹事。”

    “讓你小子學文化,費老鼻子勁,學這個倒快!行了,迴去把你的飯盆拿迴去,把花也重新栽迴去。別給我丟人現眼。”袁政委拍了拍胡雪健的肩膀,“你放心,我都替你們考慮到了。你們為國家為人民出生入死,現在是和平年代了,也到了該迴報你們的時候。都老大不小了,等這次進修結束後,我組織一次聯誼,把這些未婚的老師、再從縣上醫院、衛生隊找找,爭取把你們這些大齡未婚青年的終身大事都給解決了!到時候聯誼舞會上,你看好誰就邀請誰跳舞去!”

    “真的?”胡雪健喜出望外。

    袁政委故作嚴肅,“我說的話,那還有假?前提是,接下來的日子裏,你必須得帶頭好好學習文化知識,否則免談。”

    “是!保證完成指示!”胡雪健高興地站直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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