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下朝急匆匆跑到許府後門,值守的小廝將他攔下,恭敬地行了個禮:“李二公子。”


    “你們姑娘,我想見見。”他還在喘著粗氣。


    那小廝笑看著他道:“您是貴公子,想見姑娘就從正門大大方方拜訪就是了。”他並沒有讓開一條路。


    李曜這會平靜下來,細看麵前的小廝:“你……”


    而那人像是料到他會說什麽,便先一步打斷他:“是,奴不是先前的人,公子還是快些,聽前廳說,李大公子已經來了。”


    兄……兄長。


    ……


    等李曜來到時,就見許遠山、許紀延、許慕和他兄長正交談甚歡,他的神色暗淡下去,跨步走了進去,對著許遠山行了一禮:“許大人。”


    許遠山看著麵前的青年笑道:“原是許二公子,快快落座。”


    李曜坐到李述旁邊,許紀延在一旁不著痕跡地看了兩人一眼:一個衣冠整潔,禮儀得體,春風滿麵;一個未褪官服,神情頹然。


    “東西小生已經送到,便不叨擾了。”李述看他弟弟坐定,起身就要離開。


    許遠山也站起身來:“代老夫向你父親問好。”


    “自然。”


    李述路過李曜身邊時,停了一下:“阿曜,在許大人家別失了禮數。”


    李曜的頭都垂了下來:“兄長慢走。”


    許遠山和許紀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許慕,她心悅李曜這件事在許家不是什麽秘密。


    許慕從他進來,眼珠就沒移開過。


    “李二公子匆匆趕來,不知所為何事?”


    李曜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住,一肚子的話,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迎著三個人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許慕,突然站起身來,無比認真道:“若是阿慕,若是許大人你迴不了京,我便上戰場得戰功,求陛下將你迎迴來。”


    聞言,三人都愣了,許慕看向站在她麵前的高大男子,麵上已然爬上一簇紅雲,啞然失笑:“阿曜,你不必擔心,這對我來說是個機會,隻要這番治理貪汙有功,我就能在朝中站穩腳跟。”


    許慕偷偷瞥向自家父親和大哥,倆人俱是一幅了然的模樣,不覺也紅了臉。


    “父親,大哥,我和阿曜先退下了。”


    許遠山笑著擺手:“你們年輕人下去說,下去說。”


    看著倆人走遠,許遠山收迴笑:“紀延,你怎麽看?”


    他看向遠處的二人道:“李家的心思父親也明白,隻是……”許紀延歎了口氣:“還是看小妹吧。”


    許紀延接著道:“李大人偏愛他的嫡長子,家主之位是李大公子的囊中之物無疑,和小妹結親也是門當戶對,隻是小妹卻和他們家的小公子心意相通。”


    ……


    德清宮內,江楚然手裏把玩著一塊玉,麵上掛著笑,似乎對手裏的物件十分感興趣,隻是那玉打眼一看就不是個上等品。


    江楚然突然看向殿內的長明問道:“事情查的怎麽樣?”


    “迴陛下,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的人都小心了些,還需要些時間,暫時還沒消息傳來。”


    江楚然皺了皺眉:“都已經十多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江南呢?”


    “迴陛下,江南地區已經有些眉目了,再有些時日就可以全部查清楚。”


    江楚然點點頭,將手中的玉遞給長明:“將這玉送到相府,就說朕特意賞賜。”


    “是。”


    江楚然將雲枝懷裏的風鈴抱過來,感受它身上的柔軟:“朕的乖狸奴,真漂亮。”


    “雲枝,拿著朕的玉骨骰,將京中的一隊禁軍秘密調入宮中,安排到太和宮。”


    雲枝點點頭:“是。”


    而此時的丞相府。


    姚樸跪在地上,手裏捧著前不久還被江楚然把玩的玉佩,朝著皇宮的方向道:“臣跪謝君恩。”


    長明看著他,青年矜貴,不染風塵,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來什麽。真要追究下來,皇室虧欠他。


    姚樸不失禮數地將長明一行人送走,秋杳看著身邊不語的家主,姚樸一直盯著手裏的玉,秋杳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青年左手上代指的紅玉和他手上那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玉是品質低劣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這……”秋杳不解。


    姚樸無奈地笑笑,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劣玉:“難為陛下還要大費周章從一堆奇珍異品中挑出這個。”


    他抬腿向書房走去,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姚樸將那玉丟上書桌,再維持不住麵上的冷靜,平常儒雅的麵容此刻全被陰鬱取代。


    玉有十德,江楚然給他一塊劣玉是什麽意思?十德不全?


    姚樸穩了穩心神,一抬腳卻有些步履蹣跚,險些絆倒。他走到內室,身體癱倒在蒲團之上,他撐著地,跪直起來:“求聖賢告訴弟子該如何做?”


    秋杳候在門外,聽著裏麵的響動,心頭一驚,有些擔憂地朝裏看去,但那一扇木門擋住了所有,她什麽都看不清。


    院中那一圃蘭花開的嬌豔。


    良久,姚樸推開門走了出來,又是一幅清朗模樣,他看向院中花圃,走了過去,拔下一朵,捏在手中,一些白色汁水從指縫中流出來,他口中自語:“少了哪一德?”


    突然風起,吹得他清明許多……


    姚樸扭頭看向秋杳,吩咐道:“給本家寫信,讓他們將閣中珍藏的東西送到相府。”


    秋杳躬下身:“是。”


    姚樸彎下腰,將手中的殘花埋進土裏,神情清冷,眼中的情緒更加翻騰:“得和小皇帝談談了。”,他拍拍手上的土,直起身來。


    他身上的玉飾卻已然換上那塊低劣的禦賜之物。


    姚樸想:五年的時間還是太短,他還沒能教會皇帝信任,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應該讓帝女全身心相信他,竟然還傻傻以為五年的情分,三年的輔政足夠在小皇帝心中占有一定分量。


    隻是懷疑不會是空穴來風,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姚樸的手指摸著腰間宮絛垂著的劣玉,上麵的雕紋交錯難以辨認,他很少飲酒,更喜喝茶,此刻突然想起鶯時路衢邊春酲的布衣模樣,竟說不出的羨慕。若是渾渾噩噩不複醒,便也不會心緒氛氳了。


    而江楚然此刻也靜默立在院中,她的宮內隻有這大片的青竹,她飄搖不定,心亂如麻,想起姚樸曾同她講過的上古賢王治國君臣和睦,天下承平,百姓昭明……


    “致君堯舜上”江楚然口中喃喃,隻是她如何達到此等閫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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