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陸儉一行人走了三天,終於到了徐州地界,眼看距離徐州隻有二十裏路,但他們行進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原因無它,因為陸淑婉生病了。

    在水裏泡了幾乎一晚上,又長途跋涉數天,在下山後的第二天,陸淑婉便病倒,身體一直發著低燒,無力獨自行走。

    好在陸儉在官道上撿到一輛破舊的牛車,他和朱衝合力把兩個軲轆重新裝上,兩人換著拉陸淑婉。

    開始的時候,他們的行進速度並沒落下多少,但走了一天之後,速度就不由慢下來。

    因為他們三天沒吃東西,實在餓得走不動了。

    “快走吧,就快到徐州了。”

    見到袁紅繡又在地上歇息,陸儉喊道。

    “你們走吧,我實在走不動了,餓.......”

    袁紅繡虛弱的擺擺手,坐著就不想起來。

    一共走了五天,前兩天還好,不缺吃的,可自從下山之後,因為一路上都有難民,而且大批難民都走在他們前麵,野雞野兔什麽的老早就被人抓光,就連草根樹皮也被啃了不少。

    饒是朱衝懂得很多尋找食物的方法,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三天來,他們隻吃了一頓野果。

    五天的風餐露宿,讓四人看起來就像乞丐一樣,臉上全是沙塵,身上也盡是泥土。

    陸儉披頭散發,看著同樣披頭散發的袁紅繡,他有些無奈。

    雖然很不想管她,但他卻無法這麽做。

    因為自從母親生病後,很多男子不方便照顧的事情,都是袁紅繡幫忙做的。

    這情他得承。

    “快走吧,就快到了。”

    陸儉走過去拉袁紅繡,兩人都餓得發暈,什麽男女有別的念頭,早就顧不得了。

    “可是我真的走不動啊,太餓了。”

    袁紅繡搖著頭,她現在看陸儉都有重影,努力睜了睜眼,想把他看清楚。

    “這才餓幾天啊,電視上說人可以餓七天........”

    “什麽?”

    “哦,我說古書上說,人可以餓七天!”

    陸儉改正了一下自己的用詞。

    “真的假的啊,哪本書啊?”袁紅繡問道。

    “哎呀你管這麽多幹什麽,反正書上是這麽說的,快走吧,你還可以餓四天呢,死不了的。”

    陸儉硬生生把袁紅繡拉了起來。

    “袁姑娘,再堅持堅持,到徐州就有吃的了。”

    朱衝一邊拉著牛車,一邊對袁紅繡說道,他現在也餓得腿發軟。

    在陸儉的生拉硬拽和朱衝的勸說下,袁紅繡隻得勉強又跟上隊伍,像機器一樣行走著。

    “娘,您再堅持一下,就快到徐州了,等到了徐州,我立馬就帶您去看病。”

    陸儉一邊推著牛車,一邊對躺在上頭的陸淑婉說道。

    陸淑婉既生病,又餓著肚子,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兒子的話,迷糊的點了點頭,便睡過去。

    看到母親的狀態,陸儉心中著急不已。

    這是古代,是一個小感冒都有可能死人的時代,他擔心母親的病拖得越久,越發不利於治療,他現在隻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徐州,找大夫治病。

    四人強忍著肚中的饑餓往前走,支撐他們的除了信念,再無其它。

    走了一天,他們終於在傍晚時分,來到了徐州城前。

    “城門沒關!”

    看到徐州城門大開著,朱衝和陸儉欣喜不已。

    在路上時,他們就擔心徐州城會因為拒絕接納難民而關上城門,但看現在的情形,顯然沒有。

    徐州城並不拒收難民!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走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將陸儉等人攔住問話。

    “迴兵爺,我們是從下邳來的,遭遇了洪水。”

    朱衝說道。

    那士兵點點頭:

    “每人報一下名字。”

    陸儉他們紛紛報出自己的名字,有專門的記錄官將這些名字都記下。

    “進去之後左轉,是安置難民的地方,有免費的粥喝,吃了東西,早點歇息,沒事兒別在城中晃悠,更不能偷雞摸狗,尋釁滋事,若被人舉報,即刻趕出城去!”

    守門士兵對他們提醒道。

    “是是是,我們不會鬧事的,多謝兵爺!”

    陸儉和朱衝一個勁兒的道謝,然後推著車進了城。

    進城之後,他們很快就看到士兵說的地方。

    所謂的安置,不過隻是騰出來一塊空地讓難民們暫時待在這裏,上頭歪歪扭扭的搭了幾個雨棚。

    雖然地方很簡陋,但在陸儉他們來時,卻也擠了不下四五百人。

    “真的有粥哎!”

    看到一旁果然有施粥的地方,袁紅繡兩眼發光的說道。

    “這位大哥,請問附近哪兒有大夫?”

    陸儉也看到了粥棚,他雖然很餓,但此時卻顧不得吃東西,一進城,他便抓住一個行人問道。

    “大夫?那兒不就是麽?”

    那路人突然被陸儉抓住,臉上的表情顯得很不耐煩,隨手一指旁邊,便甩袖而去。

    陸儉順著他指的方向,見到就在安置難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茅草棚,棚邊插了一杆旗,上頭寫著一個大大的“醫”字。

    看到這麽近就有大夫,陸儉和朱衝急忙把牛車推過去。

    “哎........”

    袁紅繡本想去喝粥,可是看到陸儉和朱衝兩人都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她無奈,也隻得追上去。

    “小哥,請問這位大夫呢?”

    草棚底下坐著一個正在看書的年輕人,沒看到大夫的身影,朱衝出言詢問道。

    年輕人聞言,放下手中的書本,打量陸儉幾人一眼,臉上露出一副和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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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

    他說道。

    “你就是大夫?”

    陸儉有些吃驚。

    眼前這人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頂多不過二十一二歲,星眸朗目,唇紅齒白,這形象雖然比蓬頭垢麵的陸儉要好看上不少,但怎麽看都不像個大夫。

    陸儉對他的話表示懷疑,朱衝也一臉訝色。

    “幾位別不信,這位可是我們徐州城大名鼎鼎的小許大夫,年紀雖小,但醫術奇高,你們有什麽病,隻管說出來,保證藥到病除。”

    這草棚左右有不少行人往來,一個男子見陸儉他們麵露狐疑,不禁出言提醒道。

    “這位兄台謬讚了。”

    聽到路人這麽誇讚自己,年輕人靦腆一笑,拱了拱手。

    “您真是大夫?那您能看看我娘的病麽?”

    陸儉心中雖然還有些難以置信,但母親的病已經拖了幾天,實在耽擱不得,想到此人既然敢在此支攤子,應該還是有點醫術的,索性讓他看看。

    “兄台別急,我先為令堂診脈。”

    聽了陸儉的話,年輕人微微一笑,快步走到牛車前,當即便為陸淑婉診脈,他的動作頗為連貫,顯然並沒有因為陸儉不相信他的身份,而對病人有絲毫輕慢。

    不過片刻的功夫,年輕人放開了手,他微微點頭,像是心中有了主意。

    “大夫,怎麽樣了?”

    陸儉問道。

    “兄台不必緊張,令堂隻是因太過勞累,又沒有注意保暖,得了濕熱之症,我給她開一劑方子,你抓了藥,九碗水煎成三碗,早中晚各服一碗,如此吃上兩副,這病就能痊愈。”

    年輕人對陸儉說著,一邊開始寫藥方。

    須臾的功夫,藥方就寫好了。

    “大夫,多謝您了。”

    陸儉接過藥方,神色卻有些尷尬。

    “大夫,我這身上沒錢.........”

    雖然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厚著臉皮說道。

    本來他身上是有錢的,但是一場洪水下來,早不知道衝哪兒去了。

    “要不我.......”

    陸儉本想說改天給他送來,隻見年輕人擺了擺手:

    “無妨,我這是義診,不收錢。”

    “啊?”

    陸儉很詫異,和朱衝麵麵相覷。

    年輕人從身前的藥箱裏拿出一個瓷瓶,遞給陸儉。

    “令堂的病雖然沒什麽大礙,但拖得越久總是傷身體,這是我在家中熬的藥,正好是治濕熱的,其餘的都分散給剛入城的百姓了,隻剩下這一瓶,兄台拿去給你娘服下吧。”

    “這..........”

    年輕人的一連串舉動讓陸儉很是意外,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義診不收錢不說,還免費送藥。

    這不是後世紅十字會才有的福利麽?

    陸儉愣了半晌,才陡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遇到好人了!

    “多謝大夫!多謝!”

    抓住年輕人的手,陸儉一個勁兒的說謝,先前他還擔心這是個騙子來著,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麽迴事兒。

    他對這人,是由衷的感激。

    “治病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不必言謝,快把藥給令堂服下,趁著那邊粥還是熱乎的,讓她喝一碗。”

    年輕人說道。

    “是是是,真的多謝您了........”

    陸儉急忙將藥給母親服下,然後又再三道謝,之後才推著母親前往施粥的地方。

    “想不到這年頭,還能遇到如此心善的人,實在是令人意外。”

    坐在牛車旁喝著粥,眼看著那年輕人收拾行囊準備迴家,朱衝感慨的說道。

    “所以說,世上到底還是好人多啊。”

    舔了舔碗底,陸儉也感歎道。

    他們每人都喝了一碗粥,肚子雖然沒之前那麽餓了,但要說吃飽,卻還差得遠,不過施粥的人說了,每人每頓隻有一碗。

    “咱們今晚就在這裏住麽?”

    喝了粥,袁紅繡揉揉肚子,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看看周圍,嫌棄的說道。

    陸儉聞言四處打量了一番,眉頭緊皺著。

    要他在這裏住,他心裏是不情願的,太髒了!

    這四五百人不知道來了幾天,每天吃喝拉撒也不知道在哪兒解決的,這個安置難民的地方,連後世的垃圾場都不如,什麽氣味都有,一眼望去,找不到一寸幹淨的地兒。

    毫不客氣的說,陸淑婉現在睡的牛車都比這地方幹淨。

    倒不是陸儉受不了,他主要是擔心母親,這種人群混雜的地方,又不注意衛生情況,最容易起瘟疫。

    母親本身就患了病,別再傳染個瘟疫什麽的,那可就慘了。

    陸儉想搬到別的地方去,但身上沒錢。

    “明天的藥還沒著落呢,趁著天還沒黑下來,我想看看城中哪兒可以賺點錢,先抓藥,再換個地方住。”

    陸儉對朱衝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看出陸儉不想住在這裏,朱衝問道。

    “嗯。”陸儉點頭。

    “那我呢?”袁紅繡問道。

    “你留在這裏照顧我娘唄。”陸儉道。

    “啊?我.......這兒多危險啊!”袁紅繡有些害怕的看看黑漆漆的四周,不情不願的道。

    她這麽一說,陸儉也意識到了。

    難民住的地方,什麽人都有,留她們兩個女子在這兒,好像確實有些不太妥當。

    “你有賺錢的法子麽?”

    朱衝忽然問。

    “有。”陸儉點頭。

    朱衝本以為陸儉沒有的話,他就讓陸儉留下照顧陸淑婉,他去想辦法,可見陸儉點頭,他思慮一會兒,道:

    “這樣,我留下照顧你娘,你們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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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朱衝這麽說,陸儉隻是略一猶豫便點頭答應。

    他和朱衝相處五天,覺得他品性不錯,讓他照顧自己母親,陸儉還是放心的。

    “我一個人就行,她不用去。”

    陸儉指著袁紅繡道。

    “我不想待在這裏。”

    袁紅繡趕忙站起身。

    她覺得這裏太臭了。

    和朱衝對視一眼,陸儉麵露無奈:

    “那好吧。”

    又和朱衝交代幾句之後,陸儉帶著袁紅繡走到街上。

    “喂,你想了什麽法子賺錢啊?”

    袁紅繡跟在陸儉後頭,有些好奇。

    此時天漸漸黑了下來,但街道上卻依舊熱鬧,州城的繁榮程度,不是睢寧那個小縣城能比的。

    房屋瓦舍鱗次櫛比,商鋪一家挨著一家,燈火通明,街道上行人不絕,熱鬧程度絲毫不弱於白天。

    看到這麽多人在街道上遊玩,陸儉很高興,這種時候,最適合擺地攤賣東西了。

    “我們找間宣紙店賒點紙筆,我準備畫兩幅畫來賣。”

    陸儉說道。

    畢竟他就這麽點技能,別的賺錢法子,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

    “能成麽?”

    袁紅繡懷疑的看著他。

    “當然能成了,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的畫。”

    陸儉對自己的畫技頗為自信。

    “我是說人家能賒給你麽?”袁紅繡沒好氣的道。

    陸儉一愣,心中有些沒底:

    “應該能吧。”

    .............

    “滾滾滾!兩個小乞丐還敢來賒東西,還得起嘛你們,趕緊滾,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雞毛撣子一通亂趕,陸儉和袁紅繡忙不迭的從一間文房四寶店裏跑出來。

    “有幾個臭錢你嘚瑟什麽呀!王八犢子別瞧不起人.........”

    袁紅繡被趕到街上,麵紅耳赤的罵道。

    “嘿,小丫頭片子,你罵誰王八犢子呢!”

    聽到袁紅繡的罵聲,店掌櫃當即追了出來。

    “罵你了怎麽著吧,來打我呀..........”

    “哎呀趕緊走!”

    見袁紅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陸儉隻感覺一陣頭大,急忙拉著她跑向遠處。

    “你沒病吧,你跟人叫囂什麽啊?”

    跑到街邊一根柳樹下,陸儉才停下腳步,看弱智似的看著袁紅繡。

    “誰叫他罵我們是乞丐了。”

    袁紅繡一臉忿忿不平。

    “你這樣子本來就跟乞丐沒什麽區別。”打量了袁紅繡一眼,陸儉說道。

    “你以為你比我好多少?”袁紅繡當即不服。

    “不是說能賒麽,這都第三家了,誰賒給你了?”她進一步打擊道。

    陸儉撇了撇嘴,神色有些無奈,本以為自己賒紙筆就在店鋪裏作畫,那些掌櫃應該會答應,誰知道走了三家店,掌櫃連話都沒聽他說完就開始趕人。

    都是因為這身皮。

    陸儉看了眼身上髒兮兮的衣服。

    “沒轍了吧?要我說啊,咱們還不如去偷..........”

    “哎,趕緊打住,當難民已經夠慘了,我可不想再被抓去蹲大牢。”

    沒等袁紅繡說完,陸儉急忙打斷了她的話。

    “那你想怎麽辦?”

    見陸儉不同意自己的策略,袁紅繡很不服氣的問道。

    陸儉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要不這樣吧,咱們找個人多的地方,你跪在地上當要飯的,看能不能討點錢?”

    “你怎麽不跪啊?”陸儉沒好氣的道。

    “那是你娘啊,又不是我娘,要是我娘我早跪了。”袁紅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話把陸儉懟的沒脾氣。

    確實是他娘。

    陸儉冷靜下來思慮了一陣,覺得如果沒辦法可能真的隻能討錢了,丟是丟人了些,但討個幾枚銅錢再買紙筆作畫也是能行的。

    “鐺鐺鐺!”

    陸儉正想著去當乞丐,突然聽到街邊傳來一陣響亮的銅鑼聲。

    “來來來,讀書人進場了,醉方休對對子大賽即刻開始!是讀書人的,趕快進場!今晚對對子得魁首者,可免費在醉方休酒樓飲酒十日,另贈十五貫錢彩頭!”

    銅鑼聲後,是一陣響亮的叫喊。

    這聲音聽在陸儉耳朵裏,頓時把他吸引住。

    對對子?十五貫錢彩頭?

    他眼睛微眯。

    “好了,若再無人進場,那大賽便開始..........”

    “哎,我我我.........”

    陸儉忽然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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