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恆受了很重的箭.傷,雖然餘毒已清,但是穿透了肩胛骨的傷處因為傷口太深,所以好得不快。

    但這不妨礙衛恆心情特別好。

    何渙和黃大夫來給他把脈的時候,就見他一貫深邃而暗含威儀的眼睛,此刻如同少年一般滿含著欣喜,他時不時期待地往外探去。

    似乎是等待著誰的到來。

    “郎君的傷口愈合得不錯,隻是恐傷口裂開,這幾日還是不能大動作……”

    何渙查看了一下衛恆的傷口,又細致地把要注意的事說著,一抬頭卻見衛恆心不在焉的樣子。

    “郎君?”心知他在想誰,何渙順勢問道,“林郎今日不在醫館?”

    聽到有人提到那人,衛恆笑了起來,眼中是少有暖意,口吻間帶著幾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孩子氣的炫耀。

    “今日清晨,我隨意提了一句說想吃玉藕糕,她便去急急上街去買了。那隻是我隨意一句話,沒曾想她卻記在了心上。”

    何渙換藥的手頓了頓,這話怎麽聽著有種古怪的酸臭味。

    隻是王上向來同林少府感情深厚,他便順著衛恆的語氣道:“林郎一向關心郎君,自然把您的話都放在了心上。”

    “是啊,您受傷昏迷的時候,林郎一直守在您的身邊,守了一夜呢。”黃原在一旁點頭。

    他見過林璿無微不至的照顧衛恆,也見過那日取箭時,那位風姿神朗的郎君發紅的眼眶和被淚水氤氳的睫羽,同樣的,他也見到這位王郎對林郎的依賴和心疼。

    黃原心裏歎息,這二位郎君可真是少有的兄弟情深啊。

    衛恆聽了他們的話,臉上笑意更深了,連眼中蕩著的都是暖意,然後他輕快且肯定的下了結論。

    “她的性子就是隻要把誰放在心上,就會真心實力地待他好。隻是,至今還未有誰,比得上我在她心中的位置呢!”

    這甜蜜得宛如情人之間耳鬢廝磨時吐露出的情話,肉麻得讓何渙打了個冷顫,然後他心裏閃過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把藥換了後,不著痕跡地看了他們王上一眼,卻隻看到王上熱烈而純然的喜悅。

    何渙頓時鬆了口氣。

    看來是他看錯了。許是這兩日他沒有休息好,才產生了王上對林郎心懷綺念的錯覺。

    “您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分自是他人難比。”何渙把藥放在桌上,細細囑托,“您元氣有損,這藥趁熱喝效用最佳。”

    “何先生,黃大夫去忙吧,我自己喝就行了。”衛恆笑著道。

    待何渙和黃圓出去後,衛恆端過藥碗,把放到溫熱的藥一口喝了,然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想到昨日林璿喂他藥時對他的稱唿,以及哄他的神色,衛恆心中似乎怦然開出了許多朵絢爛的花朵。

    那時的阿璿,一貫黝黑冷靜的眸子裏全是心疼、擔憂,以及如同熟透漿果般甜蜜的情意。

    這種情意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展現在了他的麵前,如同最最誘人的美夢,拉著他沉淪。

    衛恆饜足而享受的闔上眼睛,勾起了嘴角。

    他之前都未曾發現,原來他的阿璿,是那樣真切又熱烈的愛著他。

    是的,衛恆相信,林璿是愛著他的。

    *

    時逾正午,本該先買了玉藕糕就迴醫館的林璿此刻卻是先迴了皇宮。

    衛恆現在受傷,少了身邊的人伺候會很不太方便。所以林璿帶著趙公公收拾了衛恆常穿的衣服,打算一同迴醫館照顧衛恆。

    才出了萬宸宮,風一吹來青石道上就鋪了一層細細碎碎的桂花,嬌嬌嫩嫩的,看上去就不忍心去踩。

    林璿盡量挑著花少的地方走,走了一半時,突然聽到清脆爽朗的笑聲,她腳步不由一頓。

    桂花樹下,身穿鵝黃緙絲裙,頭發慵懶的綰成髻的少女,皓腕輕抬便折下了一枝金桂。她低頭輕嗅,複抬眸看見林璿後,便愣怔在地。

    然後臉頰染暈,一雙妙目若盈盈秋水,脈脈而含情。

    林璿以為自己驚了帝都王宮中的貴客,便拱手行了禮,然後打算繼續前行。

    “郎君留步!”鄭鳶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等對上那不由人的視線,她又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麽。

    林璿淡淡一笑,語氣溫和而疏離:“這位女郎叫住某可是有事?”

    鄭鳶卻是害羞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

    那婢女便道:“萬宸殿乃衛王暫居之地,我家女郎看見郎君從殿中出來,便想問問郎君可是衛王身邊之人?”

    “某正是王上身邊小臣,奉王上之命來取一物。若是女郎無事,某便先行告退。”皇宮之中的女子不是世家大族之女,便是王族之人,林璿不想橫生枝節,就淺笑著告辭。

    他長得實在好看,微微一笑,衝淡了眼中些許疏離,讓他氣質柔化了下來。

    放佛美麗的春日突至,無端端讓人心口一滯,而他走之後,又放佛彈指間便消逝的暮春,讓人忍不住悵惘。

    自古人人傷春,便是因為春日走得太早了。

    鄭鳶臉頰緋紅的看著越走越遠的林璿,柔軟嫣紅的唇瓣吐出帶著執念的語句:“阿若快讓人去查,我要知道他是誰,他叫什麽名字,他喜愛何物。”

    那婢女對鄭鳶這樣子見怪不怪,她輕輕應了一聲,便去吩咐底下的人去查了。

    林璿和趙公公出了宮門,她去買了玉藕糕,然後兩人乘馬車,去了黃氏醫館後院。

    後院小小的庭院裏,雙子大寶和二寶正蹲在地上,用一根竹簽子在泥土上劃來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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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璿湊近一看卻看到二人正在寫自己的名字。

    大寶清澈圓眼裏有些得意:“你看,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先生明日給我糖,我就留給二寶吃好不好。”

    “好!可是二寶的名字比哥哥難寫,這是為什麽呢?”二寶寫了好久,也沒記起自己的名字該怎麽寫,他帶著肉窩窩的小手便捧著小臉,學著黃原的模樣,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

    他肉嘟嘟的小臉襯著肉嘟嘟的小手,看上去十分可愛。

    林璿清咳一聲:“哥哥教二寶寫好不好?”

    兩人齊齊抬頭,相似的麵容上兩雙小鹿一般水靈靈的眼睛驚喜的看著林璿:“郎君!”

    他們站起來,有模有樣的朝林璿躬了躬身。

    被萌暈的林璿笑意更深了,她把手放到兩個孩子肉乎乎的臉上,輕輕捏了一下,然後在他們清澈不解的眼神中,鎮定地把手收了迴來。

    “哥哥教二寶寫名字好不好?”

    大寶和二寶都喜歡這個長得很好看,又很喜歡他們的大哥哥。隻是二人性格害羞,二寶終究抵不過心裏的渴望,仰頭看著林璿,期待道:“好。”

    林璿蹲下身,把二寶握著竹簽的手包在自己手裏,輕柔道:“你看,這個字是這樣寫的……”

    二寶聞著從林璿身上穿來的淡香,乖巧的跟著林璿的手動。等林璿教他寫了幾遍後,他又自己照著字跡寫了一遍,然後害羞的看著林璿:“哥哥,二寶寫對了嗎?”

    林璿笑了笑,毫不吝嗇的誇獎:“對了,寫得很好呢!”

    “我也要,我也要哥哥教我寫。”大寶眼巴巴的瞧著林璿,也想要她握著自己的手寫。

    林璿點頭應是。

    寫完了一遍後,林璿從袖中掏出兩顆糖遞給了兩個娃娃,然後揉揉他們的頭:“哥哥先去看看朋友。”

    大寶和二寶乖乖點頭:“好。

    林璿走進屋中時便見金深立在一旁,正在道:“燕王與趙王前日剛剛踏進鄭國,今日緊趕慢趕才到了帝都邊緣。那日歹徒是朝著林郎攻擊的……”

    金深敏銳抬眼,就見了門口的林璿和趙公公,他突然收了聲。

    趙公公一看,知道此刻自己不宜在場,便躬身道:“王上受傷,老奴之前並未陪伴再側,故而還不知王上傷情,懇請王上讓老奴去問問何先生,您的傷勢如何?”

    隻一個借口罷了,衛恆輕輕擺了擺手,目光期待的看著林璿:“阿璿,你迴來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分明才一個早上沒有見,衛恆就感覺今天的時光太過漫長了。

    林璿搖了搖手中的小盒子:“迴來了,還給你帶來了玉藕糕。”

    天光從窗格子中透了進來,衛恆嗓音低柔,唇畔有了甜蜜的笑意:“我就知道,阿璿待我好。你才離開我,分明不到兩個時辰,我便感覺過了兩季一般,無趣又難熬……”

    王上聽他匯報就是難熬又無趣,金深一張板著的棺材臉越黑了,越聽王上的話,他越發牙酸。

    王上同林郎隻是分開一小會兒,又不是生離死別,這黏糊勁也太過了。

    “以後,阿璿若是離開了我,我要怎麽辦呢?”衛恆說著說著神情就委屈起來,“若是阿璿永遠與我生死不離便好了……”

    不過受傷兩三天,怎麽衛恆的畫風就清奇了起來。

    有其餘人在,林璿實在聽不下這些話,她紅著耳垂輕輕咳了一聲,衛恆就住了嘴。

    他看向還立在一旁的金深,疑惑道:“你怎麽還在這?”

    打擾人談情說愛,也太沒有眼色了。

    他存在感有這麽低嗎?

    金深平靜的臉上,隱隱可見有青筋暴起:“卑職一直在此,王上並未令卑職退下。”

    林璿看著臉色越來越黑的金深,隻好朝衛恆道:“好了,說正事要緊。”

    衛恆十分乖巧朝林璿點頭,然後冷冷看向金深:“說正事,金統領不要磨嘰了。”

    金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在王上身邊侍奉,實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在外最多是受點刀傷劍傷,但這幾日跟著王上,是氣到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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