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謝朝顏反而覺得臉上有些不自然。


    喊她洛曦姐,是她以前從未想過的。


    隻是喊了就喊了,她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沒想起來嗎?“雲洛曦看著她神色變化,唇邊的笑更加明媚動人。


    “我又不是我哥,你笑成這副樣子幹什麽?”謝朝顏沒好氣白他一眼。


    “連笑都不能笑了,謝大小姐管得還挺寬。”雲洛曦撚起桌上一顆葡萄放進嘴裏,輕輕一咬,汁水四溢,“而且,照你這樣說,我不是提前做練習嗎?怎麽樣,我現在是不是還挺好看?這樣的我能不能進謝家的門呢?”


    “好看又怎麽樣?我哥又不是隻看中外表的人。”謝朝顏眼神鄙夷地看向她,“我哥可是留洋歸來的知識分子,崇尚的自由戀愛,追求的是心靈上的溝通和精神上的共鳴,才不是貪圖美色的花花公子呢。”


    “哦,你的意思是你哥會嫌棄我?”雲洛曦歪頭,眼睫輕眨像是在思考,突然感歎一句,“那你哥真是沒眼光。”


    謝朝顏一噎,想要反駁她的話,可眼睛不由自主被眼前的女人吸引,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明明她有的別人也不少,就是沒有長她這樣的。


    看到她視線就忍不住被她吸引。


    她哥要是真的不喜歡雲洛曦這長相,那真的是眼睛被髒東西糊住了。


    可她又看不得她這樣信誓旦旦的樣子,冷哼一聲,“光是好看有什麽用,我那裏有些書,我哥之前也愛看,等下我讓人搬過來給你,到時候你們聊起來也有共同話題。”


    “你這是想幫我?”


    “我才沒有,我巴不得你被趕出去呢。就是讓你知道你和我哥的差距,要是……”說到這裏謝朝顏難得抿著唇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你們真的不合適,你也別太執拗,大不了我認你做姐姐,以後在晉城你想嫁誰就嫁誰。”


    幾年不見,她也拿不準她哥是什麽想法,又怕她努力迎合她哥之後得到的是不滿意的結果,雖然她不喜歡雲洛曦,又見不得她因為這件事傷心難過。


    “反正,感情之事不能勉強,你聽懂了嗎?”


    記憶裏沒發生過這件事,看來是她的改變帶來的蝴蝶效應。


    看在她還算是好意的份上雲洛曦也不逗她,點了點頭,“你說我在晉城想嫁誰就嫁誰,你確定?”


    “當然。”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問題,謝朝顏脫口而出,然後上下打量她,麵色古怪,“你想好下家了?”


    “怎麽會?我就是想知道你說話算不算話。”


    “當然,我謝朝顏說話……”差點被她蠱惑,她連忙咳嗽兩聲,“那些有了愛人的,你就別想了,還有,我……我二叔,他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雲洛曦微微偏頭,指尖繞著發絲,似水的眼波流轉,紅唇輕啟,語調慵懶至極,“是嗎?”


    書房裏。


    不能肖想的謝大帥此刻正麵無表情。


    “還沒查到?”


    男人低醇的嗓音響起,蘊含著不明顯的怒意。


    吳川在心中叫苦不迭。


    大帥連別人名字都沒問,他查都不知道要從哪裏查起?


    而且那位小姐是突然出現,又莫名消失,大門守衛都說沒見到有旗袍女人進出,他們也將整個公館搜了一遍,也完全沒見到人影。


    吳川隻能老實交代,感受到書房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他隻能低下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沒看到人?”


    他拿起桌上的字條,字跡雋秀,如行雲流水,一筆一畫透露著獨特的韻味。


    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如果你想道謝的話,以後我們還會見麵的。


    還會見麵?


    你到底是誰?


    雲洛曦因為腳受傷上下樓不方便,所以吃飯都是山奈端上去,沒事的時候嘴裏吃著香甜的糕點,翻開謝朝顏送過來的書打發時間,倒是好好享受了幾天清淨日子,受傷的地方也養得七七八八。


    她從係統得知謝京瀾這幾日的情況,想起了今晚是個特殊節點。


    在這個群雄割據的混亂年代,槍和兵同樣重要。


    謝京瀾今晚與軍火商人在百樂門見麵,打算簽署購買合同,軍火商人卻突然口吐鮮血當場死了,對方以為是謝京瀾他們做的,兩方人馬混戰,謝京瀾因此受了重傷。


    而且因為這件事,後來其他軍火商跟謝京瀾之間的合作也不順利,倒是謝京瀾的仇家趁此機會,逐漸壯大,對他的勢力造成不小威脅。


    下午,雲洛曦換上一襲墨綠色暗花旗袍,提著個香檳色口金包,便出門叫了車。


    “去錦華路。”


    “好嘞,小姐您坐好。”


    錦華路也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四處可見打扮時髦的男女,牆上穿著尖形文胸的廣告女郎,還有拉著人力車穿梭其中的車夫,繁榮與喧囂交織成一幅生動的時代畫卷。


    時間還早,她在錦華路逛了一圈,本來想做些生意的心思越來越強烈。


    雖然她錢財不缺,可後世見過的東西讓她想在這個時代實現變現,無論是救人還是救國,錢財總是不嫌多的。


    錦華路的盡頭,百樂門三個霓虹大字閃爍著妖冶的光芒,仿佛是夜色中一朵獨自盛開的罌粟,吸引著各色人物趨之若鶩。


    這是上流人士才能進去的娛樂場所,是晉城最大的銷金窟。


    雲洛曦步入其中,立刻被一股濃鬱的脂粉氣和煙草味包圍,與她在謝公館內的清靜日子截然不同。


    這裏的男男女女,或穿著光鮮,或神情隱秘,喝酒跳舞,每個人都沉醉在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裏。


    雲洛曦找了個角落坐下,剛好可以看到側邊的樓梯。


    “小姐,一個人嗎?


    她剛嚐了一口這個年代的洋酒,眼前就出現了一道身影。


    年輕男人穿著灰白色條紋西裝,頭發梳成一個大背頭,鼻梁上掛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滿是驚豔神色。


    雲洛曦側頭,很多視線在偷偷打量著她,她輕輕皺眉。


    “等人。”


    “啊。”男人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複如常,“沒關係的,反正我等的人也沒到,不如一起。”


    周圍人見男人坐在旁邊,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舞台上,戴著白手套的歌女在麥前搖曳淺唱,台下一群男客人舉著酒杯


    “小姐貴姓啊,是第一次來百樂門嗎?”男人看著雲洛曦那張臉掩飾著心中的激動試圖找話題。


    “我是江同舟,晉城商會的會長江至橋是我爸,這裏最大的金店和信興布行都是我們家的,我不是壞人。”


    見人沒搭話,江同舟迫不及待將自己的來曆都交代清楚。


    江同舟,那不是今晚無辜死在這裏的倒黴蛋嗎?


    雲洛曦放下酒杯挑眉,“我怎麽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江同舟以前很討厭在外麵提自家老爸的名字,更討厭提了名字之後別人立刻轉變的嘴臉,可現在他無比感謝自己有一個這麽有能耐的爹。


    當他想追求自己喜歡的姑娘時,他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江同舟目光四處逡巡,看到不遠處沙發上坐著的一群人,“那些人都是晉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們都認識我,你不信的話,我叫他們過來。”


    說著他就要起身,被雲洛曦叫住。


    “那些人我也不認識,不過,我今晚等的人到了,先走了。”


    年輕男人見到她真的起身離開,連忙伸出胳膊阻攔。


    看到雲洛曦抬眸疑惑看著她,連忙解釋,“請問,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那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好,你說,說什麽我都答應。”江同舟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懇切的樣子像是她如果說讓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會答應。


    “你現在離開這裏。”


    “為,為什麽?”


    他不解。


    雲洛曦隻是覺得相遇也算有緣,好歹勸一句,聽不聽隨他,至於費心思找借口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眼看著她躲開他要走,江同舟立刻點頭,“好,我答應你。”


    “我叫雲洛曦。”


    江同舟不僅自己走,還把剛剛踏入百樂門的損友也拖走了。


    “誒,我才剛到,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不懂。”


    霍子期翻了一個大白眼,“你不說我懂個屁!”


    這邊雲洛曦看到人上去了二樓,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踩著高跟鞋,根據係統的導航慢悠悠走上去。


    吳川剛好從包間裏麵走出來,就看到了雲洛曦,眼睛頓時瞪大。


    “你們看好這位小姐,不要讓人跑了。”說著匆匆走進去。


    謝京瀾聽著耳邊的低語,臉上表情未變,身子卻已經站了起來。


    “謝大帥?”


    “莫老板,先等一下。”


    雲洛曦見到吳川的那一刻都覺得是老天在幫她,不然門口這麽多守衛,她想靠近還得花一些功夫。


    謝京瀾走出來的時候,就見到幾名士兵在圍著雲洛曦不準她走。


    又見麵了。


    他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種隱秘的歡喜。


    快得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他墨眸微微眯起,開口道:“你怎麽在這裏?”


    雲洛曦舉了舉酒杯,挑眉睨他,“來喝酒啊。大帥,好久不見。”


    一個人上來二樓喝酒,謝京瀾自然不信,隻是想到她有可能是上來找他,“你先去旁邊包間等我。”


    雲洛曦唇角輕笑,“既然大帥在忙,那我就先離開了。”


    讓她去別的包間,她還不如早點迴去睡覺,順便在心裏給他祈福。


    見人真的要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跟我進來。”


    裏麵坐著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看到她進來,交換了個眼神。


    雲洛曦的眼神卻落在另外三個女人身上。


    穿著緊身旗袍,打扮得異常性感。


    見謝京瀾帶著她進來,單獨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女人眼神有些失落。


    “大帥,這位是?”


    “朋友。”


    “哦,原來是謝大帥的朋友啊。”其中一個男人在朋友二字上咬重了讀音,語氣有些揶揄。


    “不知謝大帥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談了?”


    “嗯。”


    一個中年男人揮了揮手,“先出去等著。”


    正在給兩個中年男人倒酒的女人笑著把酒瓶放下,對著那個說話的男人拋了個媚眼,“聽你的,要快一點啊。”然後扭著屁股下去了。


    雲洛曦迅速讓小白掃描包間裏的東西。


    “曦曦,毒藥在那瓶未開封的酒裏。”


    難怪。


    放在第二瓶酒裏,就給了兇手離開這裏的時間,那些人肯定知道他們今天會順利談下合作,第二瓶就相當於慶功酒,那些人是想殺死三個人,隻是沒想到謝京瀾竟然沒喝。


    “謝大帥,你看過文件,覺得怎麽樣?”


    謝京瀾視線從文件上收迴,“價格比之前高了一成,莫老板莫不是殺熟?”


    “怎麽可能?”莫老板點燃一根香煙,陶醉地吸上一口緩緩吐出煙圈,“大帥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局勢緊張,我運那些貨迴來可犧牲了不少兄弟。”


    雲洛曦聞著空氣中的苦淡煙味,皺了皺眉。


    謝京瀾語氣漫不經心道:“莫老板不如先把煙滅了再談。”


    莫老板一愣,下意識看向雲洛曦的方向。


    “哎呀,都怪我,忘記了這裏還有美人。”


    他們又在說些什麽雲洛曦沒聽,倒是見著他們那瓶酒已經見底。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


    跟在莫老板旁邊的助理又掏出了另一份文件,對上謝京瀾似笑非笑的視線,那莫老板也沒有絲毫不自在,“生意嘛,自然是要談的,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要是低於這個數……”


    跟謝京瀾合作不是一兩次,莫家成當然知道對方是什麽性子,早就提前做好了充足準備。


    他們在簽名蓋章,雲洛曦拿起了桌麵上的酒瓶。


    “別喝那麽多。”謝京瀾出聲製止。


    雲洛曦裝作被他嚇到,酒瓶掉在了地上,怕摔不破,雲洛曦還故意拿高了些。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包間內響起。


    對上眾人看過來的視線,雲洛曦無奈勾了勾唇角, “可惜了,大家都喝不到。不過,碎碎平安也不錯。”


    雲洛曦意有所指。


    “好一個碎碎平安。”


    不過是打翻一瓶酒,人還是謝京瀾帶來的,莫家成自然不會為了一瓶酒生氣,況且美人不僅長得好看,說話都像唱曲似的。


    “那就祝謝大帥早日心想事成了。”


    出門前,莫老板意味深長落下這麽一句。


    包間裏隻剩下兩個人,謝京瀾步步逼近,在他要開口的時候,外麵槍聲突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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