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


    譚淵率領五百兄弟,第一時間將整個馬場圍住。


    兄弟們騎馬在馬場周圍奔衝巡視,確保馬場不被破壞,戰馬不被人偷偷放走。


    這可關係著接下來的轉進速度。


    朱先生差不多把兄弟們都派來馬場。


    自己身邊隻留下幾十個兄弟。


    可見對馬場的重視。


    篝火堆旁。


    譚淵圍著一群大光頭,好奇轉動打量。


    他帶兄弟們接管馬場,幾乎沒遇任何阻礙。


    等他衝來時,原本還慌亂的大光頭們,非但沒阻止他接管馬場,還在他接管過程中。


    在篝火旁坐下,雙手合十,念誦佛經。


    從蓋州出發到現在,第一次見到和尚。


    草原人不是信奉長生天嗎?


    什麽時候,開始信佛了?


    譚淵湊到一顆被火光映照,明晃晃的大光頭前。


    仔細觀察。


    鼻息熱氣,噴打在光頭上。


    姚廣孝緊閉的眼角跳動一下,‘這群殺才!’


    他就知道,朱四郎這夥人,從遼東到草原,一路轉進殺伐二十多天,肯定渾身煞氣。


    還沒見到朱四郎。


    不知朱四郎如何。


    反正,身邊這殺才,渾身煞氣就很衝!


    “真和尚還是假和尚?”


    譚淵小聲嘟囔,伸手摸了摸姚廣孝的大光頭,粗糙大手,還毫不客氣,‘啪啪’拍打幾下。


    就好像鑒定,西瓜有沒有熟。


    然後,用長時間沒有修剪的指甲,摳了摳姚廣孝的戒疤。


    咦!


    輕咦一聲:“還真是個大和尚。”


    忍不了了!


    姚廣孝唇角狠狠抽抽,高聳佛號:“阿彌陀佛。”


    隨即緩緩睜眼,扭頭,“施主,率領你們的將軍是本朝四皇子吧?”


    譚淵後退一步,眼神戾氣躍躍欲試,打量滿臉堆笑的大和尚,微微皺眉,“你是咱們大明人?為何出現在草原?”


    ‘能不能活命,就看能不能忽悠……感化這個殺才了。’


    姚廣孝收斂思緒,含笑道:“貧僧來草原推行佛法,這些都是貧僧弟子,他們都是草原部落奴隸,剛剛被貧僧感化……”


    ……


    另一邊。


    烏雲琪格看著被火光映照,通紅一片的穹廬外,出現一隊隊人影。


    這些人包圍穹廬後,就沒動靜了。


    想象中,亂兵直接衝入穹廬作惡的景象,並未發生……


    微微詫異之餘,摸了摸藏於袖中的匕首。


    一時間,反倒更加緊張忐忑……


    嘩!


    簾子突然被撩開,一股夾雜燒焦味的煙氣,刺鼻湧入帳內。


    烏雲琪格渾身緊繃,捏緊匕首同時,緊盯帳門……


    一個滿臉烏漆嘛黑,‘奇醜無比’大高個,步履生風走入……


    明四皇子?


    還真醜!


    ‘聽說明朝皇帝就特醜,明四皇子看來隨父……’


    朱棣瞧眼前女子,如此情況,竟還能笑得出來,不由微微詫異,快步走過去,居高臨下打量:“脫古思帖木兒未過門的王妃?”


    說話時,眼睛往烏雲琪格麵前茶碗瞥了眼……


    烏雲琪格仰頭,“明四皇子?”


    朱棣彎腰拿起烏雲琪格麵前茶碗……


    “那是我……”烏雲琪格剛開口阻止,朱棣已經一飲而盡。


    朱棣點點頭,拿起旁邊茶壺,又給烏雲琪格把茶碗滿上,推到烏雲琪格麵前。


    ‘真狡猾謹慎!怪不得草原上的男人們,被這個奇醜無比的家夥耍的團團轉。’


    烏雲琪格見朱棣龜裂結痂的嘴唇,頓時明白了。


    他肯定特別渴。


    但這人又特別狡猾謹慎。


    寧願喝一碗她喝過的,都不碰其他水。


    兇狠如虎狼,狡猾如狐,謹慎如草原,喜歡破壞草場的老鼠。


    還醜的讓人有點不忍直視。


    朱棣可不知,短短瞬間,烏雲琪格給他貼了這麽多標簽。


    他現在的形象是有點不堪入目。


    誰二十多天不洗澡,還不斷轉進殺人,白天被烈陽炙烤,晚上被大漠風吹,形象都好不了。


    “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是不是脫古思帖木兒未過門的王妃?”


    “是!”


    朱棣瞥了眼,“伱已經是我們的俘虜,老老實實跟我們走,我不為難你,耍小心思,我不會因你是女人而客氣。”


    他現在沒工夫和這女人浪費。


    天快亮了,必須馬上出發。


    “沒人可以侮辱我,你們明朝人也不……”


    話音響起,藏在袖中的匕首,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手中。


    烏雲琪格反握匕首,往自己腹部刺去……


    情急之下,朱棣探手一把抓住烏雲琪格的手,微微用力,烏雲琪格就疼的皺眉。


    啪嗒!


    匕首掉落。


    啪!


    朱棣反手一個耳光抽在烏雲琪格臉上。


    烏雲琪格瞬間蒙了。


    美眸瞪大,難以置信瞪視朱棣。


    打女人!


    明四皇子竟然打女人!


    他可是讀中原聖賢書長大的大明皇子!


    就是草原上的貴族男人,都從不做打女人之事。


    何況,她還是一個漂亮女子。


    明四皇子,竟能對一個漂亮女子,做出這等粗鄙之事!


    徐家小姐瞎了眼,竟然自嫁這麽一個粗鄙醜陋,且打女人的家夥?


    她都替徐家小姐感到不值。


    徐妙雲肯定沒少挨打吧?


    “你敢打王妃,我跟你拚了!”憤怒稚嫩的女聲響起,小姑娘握著一把小巧精致匕首,從屏風後麵衝出……


    朱棣大手直接按住小姑娘腦袋。


    另一隻手,奪過小姑娘手中匕首。


    小姑娘小腦袋被按住,短胳膊短腿,任憑怎麽揮舞,都不管用。


    烏雲琪格迴神,見朱棣眼裏煞氣躍躍欲試,忙道:“這是你二嫂觀音奴的侄女!你們還是親戚!”


    朱棣錯愕瞥了眼憤怒的小姑娘。


    “來人!”


    周浪、張麒衝進來。


    “周浪,這是我二嫂侄女,太鬧騰,把她看護好。”


    周浪有些哭笑不得,朱先生的二嫂,就是秦王妃。


    秦王妃的侄女……


    不讓太鬧騰,還得看護好,朱先生自己嫌煩,就難為他……


    周浪直接一隻胳膊,把小姑娘夾在腋下,死死控製好,就往外走。


    “放開我,放開我……”小姑娘拚命掙紮不開,就張口衝周浪胳膊咬去。


    周浪疼的直咧嘴,暗暗腹語,‘這瘋丫頭,將來給誰家當兒媳,公婆都得頭疼死!’


    此刻周浪怎麽也想不到。


    他一語成箴,將來頭疼的要死。


    朱棣收迴視線,落在烏雲琪格身上,“我提醒過你,不要耍小心思,我不會因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你是老老實實走,還是我叫個人,像我二嫂那侄女一樣……”


    烏雲琪格唇角抽抽。


    小姑娘被那樣沒什麽。


    她要是被那樣對待,還有什麽顏麵活著。


    太丟人了!


    這個奇醜無比的明四皇子,打女人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肯定說到做到。


    烏雲琪格憤怒瞪視,起身,主動往外走去。


    出了穹廬,不由微微詫異。


    明軍騎兵不停在整個營地遊弋,一旦有人衝出帳篷反抗,就第一時間衝上去砍殺。


    可隻要老老實實的。


    並未出現,她想象中的奸汙之事。


    她穹廬周圍的親戚女眷,也都蹲在不遠處空地,被明軍看守,並未遭到奸汙。


    烏雲琪格詫異看了眼朱棣。


    這奇醜邋遢的明四皇子,還真讓人意外。


    他自己不喜歡女人,麾下將士,好像也如此。


    這位明四皇子,從始至終不但打了她,也沒多看她幾眼。


    “朱先生……”


    高興喊聲從側麵傳來。


    烏雲琪格轉頭……


    一群紅襖騎兵,趕著‘她’的馬群,烏泱泱走來。


    譚淵抵近後,翻身下馬,跑到朱棣麵前,指著身後馬群,“娘的!朱先生,到底是脫古思帖木兒的王妃,一萬多匹!還都是上等戰馬!”


    烏雲琪格撇嘴。


    她這萬餘匹戰馬,都是西部草原,每個部落,挑選最好的戰馬送來的。


    整個西部草原,最好的戰馬,差不多都在這裏了。


    朱棣的視線從馬群收迴,笑著吩咐:“讓兄弟們馬上換馬,換馬後,立刻出發!”


    ……


    片刻後。


    轟隆隆……


    姚廣孝站在大板車上,目睹朱棣裹挾萬餘匹戰馬,向南衝入黎明前的夜幕中消失。


    唿!


    長長吐了口氣。


    抬手擦拭額頭冷汗。


    佛祖保佑!


    奪取馬場的不是朱四郎本人。


    而朱四郎麾下的殺才,不知他和朱四郎的恩怨,也比較好糊弄。


    雖然是個殺才。


    可至少是忌憚佛的。


    不像朱四郎,百無禁忌。


    姚廣孝轉頭,看著板車邊,眼神更加虔誠的弟子,頓時笑了。


    經曆此事,他帶著這些弟子活下來,很顯然,這些弟子更加虔誠了。


    “走,我們找找其他部落,借幾匹馬,去給益王報訊!”


    烏雲琪格這條線走不成了。


    但他還能借著報訊,接近脫古思帖木兒。


    至於朱四郎,不用他擔心了。


    搶了這麽多上等戰馬,半個月內,就能返迴中原。


    按照烏雲琪格所說,脫古思帖木兒現在應該在好陳察哈爾,等其知道消息,再追趕已經晚了。


    ……


    天亮。


    朱棣一行人,在一條小溪邊暫時駐足歇息。


    譚淵蹲在朱棣身邊,嚼著一塊風幹肉,邊咀嚼邊含糊不清嘮叨:“朱先生,昨夜馬場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個咱們中原來的和尚,竟然收了二十幾個奴隸當親傳弟子……”


    朱棣一邊喝水一邊聽著,並未猜到是姚廣孝。


    當初姚廣孝留信跑路。


    隻是說找個沒人清淨的地方,提升實力。


    朱樉當時裝作一副不知情模樣,也沒告訴朱棣實情。


    “那些奴隸還剃了光頭?”朱棣驚訝詫異。


    譚淵點點頭,“咱也感覺很好玩兒,再加上那和尚和他那些弟子,都挺老實,就沒難為他們。”


    朱棣若有所思。


    歐洲殖民,都是先傳教士,再武力,最後商業。


    清朝解決草原問題,是在草原上鼓勵、推崇喇嘛。


    大明解決草原邊患問題,是不是也可以借鑒。


    還有如何掘文化之根。


    能不能整合成一套方案。


    朱棣搖了搖頭,暫時將這些亂七八糟思緒壓下,這是個很大的課題,一時半會也想不清楚。


    眼下趕路,返迴中原最重要。


    ……


    萬全都司。


    萬全都司隸屬宣府,是一個以北平為軸心的扇形防禦地帶,形成了一個屏障北平,縱深梯次配置的防禦部署。


    開平衛。


    就處於屏障最前沿。


    十天後。


    兩千騎兵,裹挾浩浩蕩蕩馬群,黑壓壓出現在開平衛附近,一個小山包上。


    兄弟們騎馬佇立在山包上,望著遠處關城,難掩心中喜悅,激動揮手唿喊。


    “開平衛!”


    “前麵就是開平衛!”


    “迴來了!咱們迴來了!”


    ……


    烏雲琪格雙手被一根繩子綁著,繩子另一端,攥在朱棣手中。


    目睹激動興奮的明軍將士。


    卻緩緩轉頭,看向身後草原。


    一路南下,沒有太多人來營救她,可能脫古思帖木兒怕了,不敢獵殺了,也可能,脫古思帖木兒正在後麵快馬加鞭追趕。


    但都已經來不及了,踏入前方關城,明軍迴家,而她就徹底離開了家鄉。


    也不知,未來,等待她的,將是什麽樣的命運。


    朱棣拿出禦賜金牌,遞給譚淵,“譚淵,去通報關城守將。”


    “是!”


    譚淵小心翼翼接過金牌後,迫不及待策馬衝向關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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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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