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軍的距離已經隻相隔一裏多,他塔拉聽到對麵的明軍陣內發出一聲金響,那支軍隊齊唿一聲漢語“殺”聲之後全體轟然停下,這突然的數百人的動作宛如一人一般,這著實讓他塔拉吃驚不小。


    此時,對麵明軍前麵的那兩門小型火炮的炮兵開始裝填彈藥,另外有幾十名明軍炮兵跑到兩翼的位置,開始安裝一種看著隻有幾十斤的小炮,他塔拉認出那是明軍的虎蹲炮,後金軍曾經繳獲過許多,但都沒有人願意使用,因為這些小炮在他們原來主人那裏,就沒有發揮什麽作用,這些繳獲而來的小炮很多甚至有被重新融化鑄造成為冷兵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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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塔拉眼睛眯了起來,開始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這支明軍令行禁止,絕不是他之前交手過的任何一支明軍所能有的。


    這讓他突然在腦海中想起了一個名字——石城軍,這支明軍在後金境內已經頗有些名聲,他塔拉早就聽說,這支明國的軍隊,先是在龍川擊敗了大貝勒阿敏,隨後又主動出擊奪迴了黃骨島堡,並且打的來援的二貝勒代善的軍隊一陣灰頭土臉。


    難不成對麵的軍隊真的是那支傳說中的石城軍?他塔拉雖然擔心,但後金軍鼓點不停,此時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因此他隻得依舊緩緩向對麵走去,準備迎接這場即將到來的對戰。


    石城軍的陣列此時也調整完成,剩餘的兩個散兵把總的二十四名優秀的射手被放置在陣列最前麵,他們人人手持著魯密銃,在距離大陣兩翼前方二、三十步的位置遊走著。


    大陣的主體則自然是兩個新編的方陣千總隊,每個千總隊的鳥銃把總都位於外側,鳥銃兵們的身旁則是三排一百零八名的長矛手,每排三十六名,彼此之間互相的間隔拉進到三尺。


    兩側則各有九十六名鳥銃兵,同樣是三排部署,他們的隊列十分緊密,彼此之間隻有一尺的距離,這個距離是經過嚴亦飛反複訓練和試驗之後,得到的火繩槍陣列中,士兵排布最緊密的距離了。


    鳥銃兵和長槍兵之間,有一條兩步寬的間隔,以便在後金大軍逼近之時,讓前排的散兵撤退到後排所用。而每側間隔的前麵,則是炮兵千總所屬的一門新鑄成的三磅炮。


    陣型的最後則是嚴亦飛的中軍部和輜重千總,石城軍的輜重千總雖然是輔助兵種,但是也都納入了全職軍士的行列。嚴亦飛常對主管輜重兵的張文斌說:“所謂輜重兵,首先他必須得是兵,隻不過是以搬運輜重為主而已。”


    因此,輜重兵們日常除了承擔輜重物資的搬運任務之外。也都會接受一定的軍事訓練,戰時作為預備隊,這些輜重兵此時的主要裝備,是在天啟元年之時,經由各種方式,收集到的明軍製式鳥銃。


    這些鳥銃相比於石城島的新造鳥銃,雖然這些鳥銃威力有所不足,但每把都是精心挑選而來,質量上不存在問題,仍舊具有在四、五十步的殺傷建奴批甲戰兵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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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時,已經是丙千總隊長槍把總乙旗隊旗隊長的劉一迪,正率領他的長槍旗隊站在近戰兵第二排,位置在整個陣線的右翼,他和他的軍士們,彼此之間都挨得很近,以提高武器密度。


    劉一迪自己則站在了整個旗隊的外側,緊緊挨著自己千總內的鳥銃兵,他們在近戰開始前他們將退到後排,再一次進行裝彈,並根據口令隨時展開新的一輪齊射。


    同時,劉一迪前方的視野,也被長槍把總中,另一個旗隊的兄弟們,擋得嚴嚴實實,隻是偶爾能從他們的人縫中看到一點對麵的情景。


    他與建奴打過好幾次了,心理上根本不害怕他們,他對戰勝對麵那點建奴充滿信心,隻是有些擔心自己旗隊中的幾名新兵,要是他們扛不住,整場作戰損失可能將會很大,不過似乎中軍嚴大人那裏倒是信心十足,想必他們也有預案,一旦隊伍中的新兵出現情況會怎麽辦。


    劉一迪想到這裏不由看了一眼自己左邊軍陣裏的那幾名新兵,他們看上去倒沒有特別緊張的樣子。


    再仔細看去,那邊一片豎起的密密麻麻的槍杆,他們的長槍槍杆用輕質硬木做成,全長一丈五尺,矛尖是帶有一尺半長護套的實心三棱形鋼尖,矛尖很牢固,不易折斷,而石城軍長槍的長度,是根據建奴的長槍普遍為一丈到一丈二尺而定下的。


    這些新兵都是後到石城島的遼東難民,劉一迪聽說過這些新兵的管理,除了軍律的管束之外,他們作戰的評價直接關係著未來他們何時能分下土地和財產,包括他們家眷的命運,對於這些曾經一貧如洗的人來說,其實沒有什麽退路,隻有死亡或是擊敗麵前的敵人。


    突然,前麵的炮兵傳來大聲的口令,劉一迪趕緊捂著耳朵,張開嘴,等著他們點大鞭炮。


    “轟轟!”兩門三磅炮同時開始轟鳴,兩枚鐵彈飛出炮膛,劃出兩道弧線向三、百步外的後金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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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兩斤多重的鐵彈以完美的角度射入一裏多之外的後金軍陣,炮彈如同鋒利的刀刃一般將行動路線上第一名後金兵的大腿切斷,跟著毫不停頓的滾斷他後麵一名戰兵的小腿。


    那炮彈在地上爆起一團煙塵後彈地而起,線路上的後金兵無論是普通士兵,還是巴牙喇兵,都被被打得支離破碎,斷肢、盾牌和兵器的殘片隨處飛舞,這枚鐵彈將後金軍陣一名餘丁的胸口鑽了個大洞,隻見那名餘丁的胸口處,露出慘白的肋骨,旁邊殘留著一些撕裂的肌肉,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從巨大的傷口湧出。


    最終,那枚鐵彈帶著數名後金戰兵的血肉,在凸凹不平的地上蹦跳了幾下,終於停了下來。


    “啊!”,似乎過了幾秒鍾,受傷後金兵們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這時才響起,這六、七名建奴的殘肢碎肉和兵甲碎片灑落在陣線各處。


    這枚炮彈落下高度正好在第一名後金兵的身高內,之後又順利形成跳彈,低平的


    彈道使得它的殺傷範圍覆蓋了彈著點之後建奴隊列。


    不過,第一輪射擊,隻有這一顆炮彈命中後金軍陣,另一枚則是打的近了一些,炮彈停在了後金軍陣最前排不遠處,這直讓那炮彈行動軌跡延長線上的後金兵嚇出了一聲冷汗。


    後金軍也無愧於此時東亞的強軍。受此打擊之後,他們的陣列隻是微微波動一下,很快恢複平靜,繼續推進。


    甲喇章京他塔拉此時用手持著一把沉重的雙手大刀,又將一塊蒙了三層牛皮的盾牌舉在身前,盡管他知道那個東西無法擋住炮彈,但是舉起之後,心裏上能產生一些莫名的安全感。


    隨後,他才轉頭看了一眼軍陣中,剛才被命中的地方,三四名手腳中招的戰兵,正在血泊中拚命掙紮,另外幾個軀幹中彈的,則省去了這份痛苦,他們當場死去,早已經沒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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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對麵明軍第一輪就有炮彈命中,他塔拉也沒有慌亂,他聽說四貝勒很看重火炮,但他認為這個東西最多也就是用來攻城。以前也不是沒麵對過明軍的火炮,能命中隻是運氣好罷了。對麵明軍不過有兩門那種小炮,接下來他們就會隔很久才有下一炮,所以他從來沒把火炮放在眼裏。


    他剛剛想罷,卻沒想到對麵又傳來炮響


    ,左右邊的兩門小炮再次吐出白煙,他塔拉的心口猛地提起,一枚鐵彈帶著一道淡淡的


    白煙閃電般襲來,再一次在軍陣中打出了一條血肉胡同,最後,這枚炮彈在他麵前二十步的地方,“嘭”一聲掀起一團黑色的泥土,打出一個深深的坑洞,洞口還散發出一股白色的煙霧,見此情景,他塔拉的冷汗當時就留了下來。


    這次的炮彈沒有命中他自己,但是他塔拉卻對明軍炮兵的速度感到驚訝,這遠遠超出了他原來的認知,他低下頭盔的帽簷,此時太陽更加的刺眼,陽光更影響後金軍的視線,他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明軍故意選擇在此時交戰。


    擋住陽光後,他睜圓雙眼,觀察對麵的明軍。火炮的白煙被一陣風往北吹走,幾名明軍炮手熟練的操作著火炮,每門火炮邊上有一名軍官模樣的人,他似乎在發號命令。


    還有一人正在用一個棍子往炮口裏麵捅,火炮後麵有兩人,一人拿著個叉子一樣的東西,另一手正用個什麽東西壓在炮身上,另外一人在對著自己這邊瞄著,他很快舉起手,那個負責點放的明軍便將燒紅的鐵叉子點向火門。


    這麽快又來了?他塔拉頓時心頭一緊,


    果然又是兩聲轟鳴,他耳邊唿一聲鳴響,接著一陣勁風劃過臉龐,身後傳來鐵彈觸地的聲音。


    他塔拉感覺這枚炮彈幾乎是擦著自己頭頂飛過去,那道淡淡的煙跡似乎觸手可及,他身後的中軍方向傳來慘叫,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顯然又有人被炮彈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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