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秋坐在一旁看著,不再指望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


    夙沙月明瞧著她精神還好,卻還是多問了一句,“身體可有不適?”


    “謝公子掛記,一切都好。”


    “那就好。”


    確認她當真無事後,夙沙月明真正放下心來。


    水喬幽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不知你這可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


    夙沙月明一聽她這麽問,立即就知道她是為誰問的了。


    “可是為杜公子問的?”


    水喬幽沒有隱瞞,坦蕩承認,“是的。”


    楚默離多半是不需要他人的藥的,但是,他那傷也有自己責任,她還是應該去看下他。既然是去看他,自也不好空著手去。


    夙沙月明本來也準備讓觀棋給楚默離送些藥過去,但他身邊的人又給他請了大夫,他看出他們對他的事都很謹慎,思考再三,沒讓觀棋去了。


    一聽水喬幽是為這事來的,他很爽快地吩咐觀棋去將他們備的藥拿過來。


    觀棋在心裏無力一歎,看來他剛才在這說了那麽多話都是白說了,他們這大公子是沒生出一點危機感。


    想是這麽想,他也不敢違抗命令,立即去將藥取了過來。


    夙沙月明給了水喬幽兩個小瓷瓶,一瓶是治跌打損傷的,一瓶是針對漆樹汁的,並仔細給她講解了如何使用,以及病人該這些日子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水喬幽誠心謝過,掏出了身上上次還楚默離他暫時又沒要的銀錢,放到夙沙月明麵前。


    “……這是?”


    “我身上暫時隻剩這些了,若是不夠,我過段時日再給公子補上。”


    夙沙月明這下明白了,忙將錢給推了迴去,“這藥並不值錢,你不嫌棄就好,不必如此見外。”


    “公子上次贈我藥,已是愧領。你這次若是仍不肯收錢,那這藥我不能要。”


    夙沙月明看出她的堅決,最後隻好妥協,從那一堆碎錢裏,拿了最小的一塊碎銀,再次強調藥真的不值錢。


    水喬幽雖然現在日子過的清貧,眼力閱曆還是有的。


    她收起了幾個銅板,將剩下兩塊碎銀再次推到了夙沙月明麵前。


    兩人有聲無聲的推拒半日,夙沙月明隻好收下。


    水喬幽拿了藥,不再打擾他們兄弟談心,起身告辭。


    夙沙月明送她出門,對於楚默離那兒多出那麽多的人的事,他並未好事向她打聽。


    從夙沙月明房裏出來,水喬幽直接往楚默離房間走去。


    中途,路過了柳瑤芊的房間。


    她房裏沒關門,蕭翊在裏麵,正拿著一碟糕點在哄她。


    水喬幽過去時,柳瑤芊沒忍住糕點的誘惑,拿起了一塊,咬了一口,她覺得味道很好,又咬了一口。


    第二口還沒咽下去,她的委屈和難過又漫了上來,同蕭翊訴道:“小灰一出生,我就養著它了,我養了它四年了,它和我一起吃,一起住,它可聰敏了……”


    小姑娘越說越動容,聲音裏漸漸多了哭腔。


    水喬幽腳步放輕了一點,無聲過去,沒有吵到裏麵二人。


    楚默離房間裏依舊關著門,外麵無人守著,房間裏很安靜。


    水喬幽確認他房裏沒有其他人,敲響了房門。


    裏麵很快傳來迴應。


    “進。”


    水喬幽推門而入,目光一掃,鎖定了屏風後的人影。


    看清他的動作後,意識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楚默離剛好沐浴完,還在係腰帶。


    雖然手有點不方便,但也不是完全動不了,沒讓人進來伺候。


    他以為敲門的是秦鳴,就讓人進來了。


    眼睛透過屏風望過去,認出進來的是水喬幽。


    水喬幽垂下目光,準備先退出去。


    楚默離先她開口了。


    “稍等,你先自己找地方坐一下。”


    水喬幽隻好停下,轉過了身。


    觀棋站在門口,注意到水喬幽敲響了楚默離的房門,趕忙返迴屋中,背對著夙秋詢問夙沙月明,“大公子,剛才那麽好的機會,你不好好把握也就算了,你居然還真給杜公子藥?”


    夙沙月明覺得他這話不妥,想要說他,他又補充了一段。


    “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就應該親自拿著藥去杜公子那裏,告訴他是水姑娘來了你這兒……啊。”


    他還沒說完,後腦勺挨了一下,被迫停了話語。


    他雖沒說完,但聯係事情前後,夙沙月明聽懂了他的意思。


    聽他唿痛,他也沒覺得他冤,“君子當坦蕩,將你這亂七八糟的心思給我收起來。”


    觀棋撇嘴,“那您還收水姑娘銀子。”


    夙沙月明被他一噎。


    那是他想收嗎?


    觀棋又不怕死地反駁了一句,“還有,您就不怕您再這樣君子下去,杜公子都將水姑娘娶迴家了。”


    夙沙月明開始反思自己,他當時為何要帶他出來?


    觀棋說完了,也有點怕他動怒,趁著他開口之前,拿過還沒空的茶壺出去換茶了。


    夙沙月明暫時不太想看見他,任由他溜走。


    目光收迴,又對上夙秋的視線。


    夙秋果然對觀棋的話有了意見,又一次強調自己的想法。


    “我說過了,我不準你娶她。”


    ……這一個兩個是沒完了。


    “你為何不喜歡她?”


    “不為何。”


    夙沙月明盯著他的眼睛,猜測道:“……因她姓水?”


    夙秋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沒有否認,“是。”


    “……她。”


    夙沙月明想跟他講講道理,夙秋沒給他這個機會,起身直接打斷了他。


    “我先迴房了。”


    不等他迴應,他大步走人。


    這態度明顯是不願聽他講。


    夙沙月明望著他的背影,隻好收了聲音。


    楚默離房裏,他看水喬幽站著,加快了手上動作。


    不到半盞茶,他穿戴整齊出來。


    隻是頭發是濕的,手上也不是很方便,他就用發帶隨意綁了一下。


    這讓他看起來比平日裏多了一份隨性和散漫。


    水喬幽聽到腳步聲,轉身預要給他行禮,他抬手示意免了,在一旁的茶幾前坐下,指了自己對麵的位置,“坐。”


    小鎮上的成衣店最好的料子也比不上繁華之地一般的料子,做工樣式更是跟不上那些地方的風尚。


    水喬幽自己看不出這些,也向來不挑剔,楚默離卻是一眼瞅出了她身上新換的衣裙的缺點。


    他收迴目光,去提茶壺。


    水喬幽見他那手看著好像沒比之前好,先他拿過了茶壺。


    楚默離見她斟茶,眼底閃過訝異。


    他知道她沒事是不會來找他的,“你找我,有事?”


    水喬幽將茶放到他麵前,剛才夙沙月明那裏喝過茶的她沒有給自己倒。


    “多謝公子,讓柳姑娘給我送了衣物。”


    茶水熱度正好,但看她沒給自己倒,楚默離也沒喝。


    “小事,不必道謝。”


    水喬幽默了須臾,開口問道:“公子,可好些了?”


    楚默離的手上已經用了藥,但左手不可能這麽快消腫,那漆樹汁的毒性也不可能立馬消失,他的手和之前區別不大。


    他將手放在了茶幾下,“好多了。”


    水喬幽瞧見他脖頸處的紅腫,將兩瓶藥掏了出來,放到兩人中間。


    “這藥,是夙沙公子配的。白色的是治跌打損傷的,另外一瓶是緩解漆樹汁的毒性的。”


    楚默離知道了她來找他的意圖。


    “……你找他配的?”


    “嗯,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以試試。”


    楚默離目光在藥和她臉上掃過,“……可花費了你不少銀子?”


    水喬幽微詫,他怎麽知道?


    “還好。”


    楚默離本來隻是試探一問,沒想到她真的是找夙沙月明買的。


    他拿起了其中一瓶,“怎麽用?”


    “外用。”


    楚默離目光轉向她,用眼神問她詳細的。


    水喬幽見他望著自己,想起了上次他找她幫忙上藥的事。


    “……秦護衛不在?”


    “他出去了。”


    聽說秦鳴不在,水喬幽又想到蕭翊,但是想到他剛才在哄柳瑤芊,還是沒問了。


    她往外麵看了一眼,她剛才進來的時候,有注意到二樓沒有其他人,估計是楚默離不想太引人注意,又將那些人調至了其他地方。


    迴正視線,楚默離還拿著藥瓶在看著她。


    兩人對眼看了會,水喬幽提著茶壺起身,到了放著銅盆的架子旁,淨了個手。


    再迴來,她拿過另一瓶藥,倒了些藥在手裏。


    楚默離瞧著她的動作,知道她會錯了意。


    他沒說出來,瞧著瓶子的顏色,主動將左手擱放到她麵前。


    夙沙月明說用這藥需要用點力。


    水喬幽上手之前提醒道:“可能有點痛。”


    楚默離示意她放心上手。


    水喬幽將藥在手心搓熱,然後將手心覆蓋到他手腕處,揉了起來。


    的確有點痛,但也還好。


    想法剛落,水喬幽的手到了磕得最嚴重的地方,她又不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手上一用力,他下意識想迴手。


    水喬幽注意到,抬起眼睛,“很痛?”


    “……還好。”


    水喬幽解釋了一下,“夙沙公子說這個藥必須用點力道才可以。”


    “嗯。”


    水喬幽聽到他迴應,手上繼續,沒有放輕力道。


    楚默離吸了口氣,收起了不適應。


    半盞茶過去,不知是藥發揮了作用,還是她手上的力道導致的,她手碰過的地方,開始發熱。


    她手心上的繭從他皮膚上劃過,使得那些地方再次出現那種奇怪的癢意。


    他目光從手上轉到她臉上。


    她微垂著眼眸,認真地給他擦著藥。


    那長密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大片陰影。


    其實,她五官長得很好,她人稍微認真點,五官顯得特別立體,以往的呆滯無神似乎也變成了英氣。


    他記得她第一次救他時,她皮膚特別白。


    現在,她比那時黑了一點,卻沒有影響她的容顏,反而讓她看上去更……真實。


    楚默離正盯著水喬幽看得認真,手上的力道消失了。


    他醒過神來,眼神在她抬眼之前恢複如初。


    水喬幽將藥蓋好,叮囑道:“這個藥,一日擦兩至三次。”


    “好。”


    楚默離認真聽著,將擱在手邊的另一瓶藥遞給她。


    秦鳴還沒迴來,水喬幽隻好接過那瓶藥。


    “稍等。”


    她又去洗了個手,才迴來給他上另一種藥。


    這次的藥不需要揉,隻要塗抹均勻即可,上起藥來,簡單省時很多。


    藥膏塗在手上是冰涼的,右手的癢意頓時減輕了許多。


    恰恰也正是如此,顯得左手那些地方格外的熱。


    水喬幽一邊給他上藥,一邊轉達醫囑,“這藥一到兩個時辰塗一次,實在癢得厲害也可以塗。傷處,不能用手去抓撓,癢也不可以,撓破了容易留疤。”


    楚默離左手發熱,右手冰涼,瞧著她做事,耳邊聽到她在說話,卻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聽她停下,迴了個鼻音,“……嗯。”


    水喬幽專注著手上的事,也沒抬頭。


    直到全部上完,她收迴手,準備將藥給蓋起來。


    楚默離狀似不經意地提醒她,“你幫我看看,脖子後麵,是否嚴重了?”


    水喬幽收藥的動作停下,望了過去。


    那紅腫已經蔓延到他前頸處,後麵不用說,定是不會比她能看到的地方好的。


    她起身繞到他身後,撥開他未幹的頭發。


    脖頸後麵估計是最開始被他撓了幾次,現在濕發又散在那裏,浸的整個脖子看起來比他手上要嚴重的多。


    手上他自己都不方便上藥,背後自然更是處理不了。


    她掃了一眼房間,拿過搭在銅盆上的幹淨帕子給他擦了頭發浸濕的皮膚後,讓楚默離將藥遞給她。


    她接過藥,準備上手,看那紅腫已經蔓延到衣服之下,稍停動作。


    “……背上也有。”


    楚默離聽到她提醒,望了一眼門外,起身朝屏風後走去。


    水喬幽瞧見他脫衣服,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望了一眼門外,三息後,還是跟了過去。


    繞過屏風,他外衣還有右手衣袖沒有脫下,看著似乎有點困難。


    水喬幽上前搭了把手。


    楚默離偏頭,“……多謝。”


    “……舉手之勞。”


    楚默離繼續脫第二件,到了這一步,他目光偏向了她。


    水喬幽麵對他的求助……再搭了兩把手。


    但是,等她給他上完藥,她直接收了藥就退到了屏風外麵。


    楚默離瞧著她好像把自己忘了,自然想起了她第一次救他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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