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為婁鳴主視角——


    天上的雨還在下個不停,而我們也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電車的車站距離那家孤兒院並不太遠,但由於雨實在太大,以至於能見度都開始低了起來,所以,我們我們一行幾個獸穿著雨衣在雨中緩慢地行走,以免迷失方向。


    甘棠小姐走在我的正前方,提著一盞攝像用的大燈照亮了前麵的路,那盞大燈看起來相當的沉重,這讓我不禁好奇起來。


    為什麽她的力氣這麽大呢?雖說她曾經也是體育生來著,但是據我所知,她修習的都是些腳下功夫,所以,她的上肢力量其實並不能算太大才對,但她卻輕而易舉地將這盞看一眼就知道非常沉重的大燈,這點真的很奇怪啊。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呢?”


    我碰了碰旁邊的劉楓,問道,他也在目不轉睛地凝望著甘棠小姐,似乎也是發現了這一異常。


    劉楓冷哼一聲,轉過幽藍的眼珠,說道。


    “哪裏有什麽奇怪了?”


    “那,你一直盯著甘棠小姐看幹什麽?”


    我問道。


    “哦,你不知道吧?上次在墨煙島的時候,我就是被這種東西照瞎的,若不是路傑的話,我恐怕這輩子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所以,你對這種型號的燈耿耿於懷嗎?”


    “差不多吧,看到就很不爽,想把它毀掉。”


    “可當時對你做出這種事的並不是甘棠小姐吧?”


    “是啊,而且那盞燈也不是我的東西,我要是因為那種事情貿然毀掉它,也太失禮了不是嗎?算了,這種事情就直接翻篇好了,沒必要太過在意。”


    “嗯哼……沒想到你居然心胸變得如此寬闊了啊,以前不還是因為我和路傑關係特別好就酸得不得了嗎?怎麽現在這麽……”


    我話還沒說完,他一指戳到了我的腰間。


    但是礙於雨衣的緣故,所以不疼,也不癢。


    “別忘了我現在可是穿著雨衣哦。”


    我微微一笑,而劉楓又露出了那種嫌惡但又帶著些許溫存的表情,說了一句。


    “這次算你贏了,不過,你也知道吧,我也不是僅僅因為路傑的事才……”


    他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羅娜。


    “我知道啊,但現在誤會早就解除了吧?而且,要按你這句話說下去的話……你承認了吧,承認你嫉妒我咯?”


    “……”


    他沒有說話,良久才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啊,那又怎樣?行了,馬上就要到孤兒院了,你就別來煩我了,你這家夥就是這樣,讓獸討厭卻還不自知,真煩。”


    他把我粗暴地推開,轉而走到了漢克諾夫的身邊和他閑聊起來。


    而在甘棠小姐手持的大燈的光線照射之下,樺林郡孤兒院的路牌,顯現在了我們麵前,而在不遠之處,那家由艾賽克萊特曆史上惡名昭著的“血腥女公爵”克謝尼婭的公館宅邸所改建而成的樺林郡孤兒院也赫然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該怎麽說呢,真不愧是克謝尼婭的公館啊,就算在這種雨天,在這種所有地方都不怎麽明媚的天氣,都顯得陰森異常。


    這真的是適合作為孤兒院的地方嗎——我冷不丁想道。


    “好了,就快到了,咱們趕快進去吧。”


    保爾神父慈祥的聲音響起,但此時此刻,這種平常讓我們覺得溫暖而慈祥的聲音,反而更像是……


    更像是催命的笛音一般。


    ……


    ——以下為路傑主視角——


    這家孤兒院,雖然在外麵看起來相當恐怖,就像是遊樂場的幽靈屋一樣,但進去之後卻是另一番風景。


    由青銅和天然水晶打造的古老吊燈,鋪著印花軟墊的地板,天花板和牆壁都漆著具有濃烈艾賽克萊特裝潢風格的,由鵝黃色和棕灰色交織成的木紋,並點綴著葉綠色的圓點,而那些沒有被軟墊鋪著的地麵,則是由地動脈石鋪就而成。


    地動脈石是我們艾尼莫斯世界獨有的一種礦石,通體呈現粉紅色,擁有如■液一樣的殷紅色枝杈式紋路,看起來就是大地的肌肉和動脈一般,所以才叫地動脈石。


    雖然能從它身上聯想到的事物實在是有些令獸不安,但地動脈石很受各國裝潢業的歡迎,尤其是在非常喜歡紅色的艾賽克萊特這邊。


    而它受到歡迎的原因,興許是因為足夠堅固,而且防水性能比一般的石頭更好吧,因為它的組分裏含有一種我們艾尼莫斯世界獨有的金屬元素“鏑”,這種金屬元素一般在接觸到空氣時會立刻變成二價離子,與空氣中的氧氣形成一層致密且堅硬的氧化鏑薄膜,這種薄膜來防止它的進一步氧化,而且硬度大到可以像切豆腐一般輕鬆地分割金剛石!


    而由鏑單質氧化形成的這種氧化鏑薄膜,會呈現絢麗的粉紅色,這就是地動脈石裏粉紅色的由來,同時,氧化鏑又有著極強的疏水性,可以完全地隔絕水的侵蝕,所以,用含有鏑的地動脈石製成的地板,既堅固,防水性能又非常好。


    而除了地板之外,這裏的頂梁似乎也是用的地動脈石製成的,還是榫卯結構呢!包括這裏的很多裝潢,都是在艾賽克萊特本國的裝潢風格基礎上增添了許多外國的裝潢風格,而且不同建築風格的過渡地帶也修建的非常和諧,顯得非常有品味。


    而聽婁鳴說,這裏曾經是那位惡名昭著的食獸魔,“血腥女公爵”克謝尼婭的公館宅邸,好歹她也曾經是個貴族,這裏的裝潢風格品味很好也就不奇怪了。


    隻是,即便過去了幾百年,又經曆了不少折騰,但這裏仍然是在無限的溫馨之中透露出一絲陰森的氣息——就像這裏從外麵看起來的那樣。


    漢克諾夫走在我的旁邊,不知何時,我發現他突然捏起了蘭花指——他這麽個自認為是“男子漢”的獸怎麽會做出這麽女性化的動作呢?


    “喂,漢克諾夫,你……”


    陰差陽錯之際,我想要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卻突然從他身上看到一個撐著白色洋傘的雌性白熊獸人虛影。


    雖然隻有一瞬,但我卻看到了,那雌性白熊獸人身穿一件深綠色的晚禮服,並有著和漢克諾夫相似但卻又相當美麗的麵容。


    在我眼裏,我見過的最雌性熊獸人莫過於我們國家的影星洛心蕾了,但是,這個虛影卻比洛心蕾還要好看一千倍,一萬倍!直接把我看愣在當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咋啦?”


    漢克諾夫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轉頭問我,火紅色的雙眼透露出困惑的光。


    “你,你的手……”


    “我手咋啦?”


    他抬起自己的手,我發現這個時候她的蘭花指居然恢複成了原本的鬆弛狀態。


    “沒,沒什麽,我剛才看錯了,以為你在捏蘭花指。”


    “啊?”


    他露出了更為困惑的神色,我覺得氣氛無比尷尬,所以低下頭說道。


    “沒什麽,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而我在內心中也期望著,期望著不管是他剛剛捏起來的蘭花指也好,還是那個美麗無比的雌性熊獸人的虛影也好,全都是我因為沒有休息好而產生的幻覺。


    在那名名為安娜的,熱情而親切育兒師的帶領下,我們走到了孤兒院的二樓,也就是院長漢姆?伯格的辦公室所在樓層,在走廊的轉角處,我們看到一個麵相和善儒雅的壯年熊獸人正在讀著一本封麵上沒有標注名字,不,應該說是名字因為經常翻閱而被磨掉了的書。


    “漢姆,我們過來了哦。”


    保爾神父摘下有沿帽,唿喚著那個獸的名字,原來他就是院長漢姆?伯格!


    與此同時,我看到婁鳴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他似乎覺得這位院長問題很大,因為據他說,這位名為漢姆?伯格的孤兒院院長以前當過本國的叛徒,又因為特大實驗事故而導致極其嚴重的獸員傷亡,因此被捕入獄,而且,他對這家孤兒院傳出的孤兒丟失傳聞的態度也很敷衍,就像是這件事與他無關一樣。


    別說婁鳴了,就算是我,也會覺得這家夥有些問題——至少,他也是個不負責任,玩忽職守的家夥。


    “您來了啊,唉,真是麻煩您了,天氣如此惡劣卻不遠萬裏蒞臨本院,您的善心可真是令我折服。”


    漢姆?伯格邊說,邊加快腳步來到了我們麵前,而在看到隨行者的數量比平日裏多出不少,而且幾乎都是沒見過的獸,他自然是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次來的獸這麽多嗎?”


    “是啊,他們是我那位朋友的孫子,還有他的朋友們,都是從國外來這裏玩的,也算是遠客了,這不,都來和我當一天義工了。”


    “哦,原來如此,你們好啊,異國的旅者們,我的名字是漢姆?伯格,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他彬彬有禮地向我們問好,而在我們相互寒暄了幾句之後,就被各自分配工作,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羅娜學姐,保爾神父和甘棠小姐負責去給那些孩子們讀繪本,漢克諾夫,婁鳴和我負責去後廚幫忙,劉楓和基托內則負責去給房間打掃,收拾那些孤兒的床鋪。


    婁鳴在我們分散開來之前還囑托了羅娜學姐要保護好保爾神父和甘棠小姐,尤其是甘棠小姐——原本我們並沒有打算帶著她一起去,但就在我們要走的時候,她卻跟了上來,說要和我們一起去,我們也隻好帶上她了。


    她是我們這隊伍裏唯一一個沒有任何魔力,也似乎沒有什麽防身本領的獸,因此必須要保護好她才行——這是婁鳴對羅娜學姐說的原話。


    我們三個來到了後廚,後廚這裏的烹飪師父是個看起來睡眼惺忪的黑熊大叔,據漢克諾夫介紹,他的名字是鮑裏斯,以前是艾賽克萊特皇室的禦用廚師,雖然平常看起來沒什麽精神,但做起飯來卻又是另一副模樣。


    “啊啊啊啊唔嗯——”


    鮑裏斯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穿好他那浸滿油汙的圍裙,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呦,今天來了兩個新獸啊?”


    鮑裏斯看著我們兩個,把手搭在婁鳴的腦袋上揉了揉。


    “嗯,這胖子是我幹侄子,還有他,他是……”


    “好了好了,不用介紹了,我沒興趣知道這些,還是老樣子,你們幫我把菜切完就可以到處玩去了,不過啊……”


    說著,鮑裏斯蹲下來,又把手搭在婁鳴的大肚子上撫摸起來,婁鳴噗嗤一聲笑出聲,往後躲避開他的手,然後臉紅著說道。


    “您不要這樣亂摸我!”


    而他歎了口氣,並露出一絲寂寞的笑意,說道。


    “對不起,看到你就想到我兒子了,你和他的體型一模一樣,都是圓滾滾的,行啦,菜都在那裏,幫我切一下吧,我去做點別的準備工作。”


    他用手指了指那邊的案台,大批大批洗好的胡蘿卜,土豆,芹菜和紅菜頭都擺放在那裏,我們對視一眼,一獸拿了一把菜刀,去那裏切菜。


    老實說,我幾乎沒有下過廚,所以對切菜不怎麽懂。


    麵對著放在自己麵前的那根胡蘿卜,我雙手舉刀,一下子砍下去,結果……


    結果那個胡蘿卜居然因為我一時之間用力過大給崩飛了,直接戳在站在我對麵的漢克諾夫無時無刻不在袒露著的胸膛之中,並直挺挺地立在那裏。


    漢克諾夫將胡蘿卜拔出來,無語地看著我,又看看那根胡蘿卜,而我臉一下子就羞紅了。


    “你該不會……根本就不會切菜吧?”


    “啊,是,是……”


    我無地自容,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而在這個時候,婁鳴走到了我的身後,用那雙溫暖的手握住我的雙手,說道。


    “來,我教你切吧。”


    他的左手握住我的左手,並用我的左手按住一根胡蘿卜,另一隻右手則握住我的手,拿起菜刀,對準胡蘿卜的中心,一刀劈開,然後,又將劈開後的二等分的胡蘿卜又切割成四等分,將四等分的胡蘿卜交錯擺好,呈現一個長方形,最後一刀一刀地握住我的手,將其分割成無數小粒。


    他雖然因為身高問題而看不到案板,但是卻非常準確地用菜刀分割著,每一刀都沒有傷到我,更沒有傷到自己,仿佛,此時此刻我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我們兩個心有靈犀的獸徹底融合為同一的存在一般。


    他的溫存在我的後背不斷傳來,讓我感覺有點燥熱,但不知為何,我卻不想脫離這種燥熱,甚至覺得這種微妙的燥熱非常舒服。


    很快,這一根胡蘿卜就被切完,他從我身邊挪開,問道。


    “會切了嗎?”


    我點點頭,按照剛才的方法,又切了一根給他看,他點點頭,拿起自己的菜刀和一塊紅菜頭,正要切下去的刹那,他問道。


    “漢克諾夫,我和鮑裏斯的兒子真的很像嗎?”


    漢克諾夫忙著切他的芹菜,但也分散開注意說道。


    “我沒怎麽見過他本獸,隻看過那種照片……這麽說吧,他和你,可能隻有體型像。”


    “隻有體型像啊,不過,那種照片是什麽照片?”


    啪嚓——紅菜頭被分割開,品紅色的汁液如同■液一樣流出。


    “就是……”


    前一根芹菜被切得粉碎,後一根芹菜遭受的第一刀還沒完全將其切斷,其特殊的味道也因此彌漫開來。


    “什麽?”


    二等分的紅菜頭緊接著被按在案板上。


    “葬禮上,才會用的……遺照。”


    切胡蘿卜的刀在這句話被小聲說出來後微微顫抖。


    “遺照?!”


    驚唿響起,原本就要切斷紅菜頭的刀卡在了其中。


    “是啊,鮑裏斯的兒子……是個士兵,然後,在邊境衝突裏,犧牲了……死無全屍,隻剩下幾根骨頭被送迴來的那種。”


    廚房裏的氛圍,突然凝重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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