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開始不再吃任何固態食物,包括魚肉、蔬菜、水果。。。


    ————每天“啊一w,啊一為,肚子脹”。


    老媽每天替他揉肚子,順時針揉,逆時針揉,怎麽舒服怎麽揉,不再聽醫生的指導。


    自從上次把老爸小腿上刮破皮以後,我不再替老爸guasha。


    我一停下來,就坐在靠窗位置的沙發上,對著老爸的床位,對著老媽揉肚子時的後背,發呆。


    彼時的我不知道算不算抑鬱症,有時覺得已經不堪負壓,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對老爸的病束手無策,對老爸的身體不適,我想不出任何辦法。


    自己經常頭疼,左邊頭脹。


    心慌,慌得難受。坐在靠窗的那張沙發上閉目打坐。


    中午乘老爸老媽兩個危重病人午睡時,在走廊來迴走走;在走廊盡頭把窗戶打開吸吸新鮮空氣,做幾個瑜伽動作。


    有時護士經過好奇問我在做什麽。


    “瑜伽”我無遮無掩地迴答。


    無所謂了,有人笑我也無所謂了。


    我再不知道養護好自己,裏麵兩位該怎麽辦?雖說地球少了誰都可以正常運轉,但裏麵兩位不行,我得使勁陪著。


    老馬兒子高越過來勸蕭老師:“請個護工吧,阿珺吃不消的。照顧病人累得很。


    去年我照顧奶奶十五天,累得話都講不動”。


    老媽不同意,老爸不同意。


    二舅舅問為什麽不願意請護工。


    老媽擔心請了護工,我這個女兒就不去看他們了。


    其實我心裏麵也是不太想請人照顧。


    按老爸的話講:“阿珺,這麽多年,我們沒有好好交流。現在你在這裏陪我講講話,蠻好的。”


    “蠻好的”。


    可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留住這段時光。


    蕭老師掛好鹽水閑下來就做個網迷,側臥捧著手機看新聞。


    上次他說手機壞了,一隻上不了網的手機電話也打不了。


    老公拿著老丈人的手機帶我去電信門店。


    修理費高,不如買個手機了,修手機的師傅說。


    當場果斷買了一個不算貴的智能手機。我還擔心蕭老師不會用智能手機呢。


    女婿一教就會,不過替他注冊的微信也不用,跟學生、同事交流還是習慣打電話。


    看新聞頭等大事。


    老媽半瞎,電視也看不了,每天的新聞都靠老爸讀給她聽。


    老媽的精神世界九成來自老爸對新聞的閱讀。


    “啊呀,老太婆,現在病毒不得了”


    “老太婆,嗯聽見啦,現在美國有5000個病人了“


    “老太婆,老太婆,特朗普說,喝消毒液可以治病毒,哈哈,胡言亂語”,蕭老師肚子雖脹,看手機熱情還是高漲,嗯,調侃特朗普可以減緩他的脹氣。


    讀一遍給老媽聽,老媽聽完,蕭老師還要說一遍給我聽,我不迴答,還會繼續“啊啊啊,啊一為。。。”問我有沒聽到,等我迴複對新聞的感想。


    直到聽到“啊一為,這麽多了?”發出跟他一樣的感歎才肯罷休。


    老爸不再提及老媽住院,不吃飯沒力氣了。


    老媽,低血糖就吃糖,飯前嘔吐就不打胰島素,這麽撐著吧。


    據觀察,摸準規律,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因每天掛水,加上營養液,醫生建議在手臂上埋管子。


    做之前我先去看看其他病人是怎樣護理的。


    電梯口往西,有個病房住著一個老頭子,80歲的樣子,整個人又瘦又黑,已經不能吃飯,看著已經瀕臨。。


    他們家主體是老太太陪護,兩個女兒每天輪流過來打食物,我進去看,他女兒正巧在削一個蘋果,打碎,用針筒打進管子裏。這可能就是鼻飼。


    看了心震得慌,阿彌陀佛,祈禱老爸不需要采用這種形式。。


    膽怯,鼓起勇氣上前,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老人的女兒:“這你倒是會做的,噢”。


    他女兒站起身來:“這個省力的呀,我來教你”。


    “噢哦,不用的,不用的,隻是問問”,我連連擺手,往後退。


    退到門口,想起問她:“哦,想問一下,手臂上埋管子是怎麽迴事,痛嗎?需要注意些什麽?”


    “不痛的,我也埋管子了”,瘦黑看上去瀕臨sw的老人突然開口,抬起手臂給我看。


    “哦,謝謝啊,謝謝啊。


    老伯,您看上去精神不錯”我好不容易憋出來一句誇人的話,轉身出門。


    我其實是個“膽小鬼”。


    我小的時候,鄉下鄰居老太太年紀大了走了以後,她媳婦—阿婆讓我晚上陪她睡覺。


    在阿婆家,我整個晚上沒睡著,上廁所都要阿婆陪著。整個人抖抖索索的,第二天再也不敢過去,還不敢跟誰提起這事。


    阿婆家的女兒,曉萍姑姑,她到哪裏,都喜歡拉著我一起。


    村子裏誰家老人走了,她經常去幫這種忙,也要拉著我一起,甩都甩不掉她。著實討厭,雖然她疼愛我,也不妨礙我討厭她帶著我去擔驚受怕需要壯起膽子的地方。


    現在老爸這樣子了,我得自己給自個兒壯膽子,沒人理會我的膽小。


    老媽平素也是膽小,可她在危重的老爸麵前也是並不害怕,一心一意替他揉肚子。


    平日裏我是個社恐。


    雖然我的工作是推銷產品,但多數是電話或者信息方式聯係。


    現在,我得在老爸掛完鹽水後,一個樓層一個樓層地去找醫生,懇求他們想想辦法。


    10樓,內分泌科一位女醫生。


    有個病人在諮詢,我耐心在旁邊等候。


    輪到我時,女醫生開口問我什麽事,我剛介紹第一句,淚已先流。


    邊流淚邊講述老爸病情,請求她幫幫忙。


    女醫生好溫和。


    邊安慰,邊歎息,勸說我要做好心理準備。


    在善良的女醫生的歎息聲中、注目禮下,我擦著淚道謝離開,走向下一個科室。


    最後,我決定去找找中醫針灸館。


    在隔壁一幢樓的2樓看到有個針灸館,看上麵介紹可以治未病。


    門口一位胖墩墩的醫生,我諮詢能否治病。


    胖墩墩醫生開口問我是誰病了,我未開口就抽噎哭出了聲。


    胖墩墩醫生嚇得趕緊迎我到辦公室坐下,倒杯熱水讓我緩緩。


    “講實話,你爸這病也沒有什麽好方法,針灸也不敢做的,身體太虛了”胖墩墩醫生解釋道。


    “能否試試,我實在沒有辦法了,麻煩你了”我哭著叩求。


    感不容推辭。


    胖墩墩醫生說,過一會就過去病房看看。


    我跟他預先溝通好:“這是床位醫生要求的會診,不能講我過來求他的”。


    一句話,不能告訴老爸,我在到處找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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