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理解我舅舅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有時候我看見他一睡要睡到上午十點多才起來,但有時他會半夜起床在他那間工作室裏忙活不停,他不讓任何人進那個房間。我大概在他剛進門的那刻瞄到那間屋子裏裝滿了各種我不認識的設備,有時候從屋子裏會散發出一絲兒化學藥品的氣味。


    他很快就著手幫我克隆全身骨骼,我在麻醉熟睡之後,他從我身體力取了一些關鍵部位和身體組織中的細胞。然後就沒我什麽事了,他在屋頂的露台上給我布置一個練功的地方。我原以為他會親自教我淩雲劍法,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那把破空劍居然自己有意識,舅舅告訴我說神劍都有劍魂,學劍須先與劍魂通靈,這一點對我來說好像很容易,舅舅說因為我是養屍生下的,我的肉體陰陽雙性,不排斥神鬼,另外我虛建了兩個魂位,鬼神容易進入我的身體裏。我很快就跟破空劍建立了感應,當我手握劍柄時,我忽然感到我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控製,這哪裏是我在練劍,簡直是劍在練我,那劍垂直上升,將我帶到半空,我大致知道自己離露台的地麵有多遠,我根本不敢往下看。那劍在天空舞動,它似乎在炫耀著,它快速地飛來飛去,我的身體被它扯著、扭著,不停地在天上擺動,每次它要練兩個小時以上,我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我總不可能在空中撒手,那樣我肯定會掉到地麵摔死。在空中練劍,隻要劍不停,我隻能奉陪。一場訓練下來,我身體到處都酸痛。


    小師父並不知情,她以為我竟然能自己飛到空中,練如此神奇的劍法呢。她時常在露台上看我在半空中練劍,時不時的,她還給我鼓掌。


    練劍頭幾天,那是地獄的感覺,我無法不練,舅舅會將劍送到我手上,那劍一沾手,就像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劍自己會將我帶到半空中,那才是我練劍的場地。


    我漸漸明白了,隻要我不去控製劍,劍就會控製我,我力量再怎麽弱,這劍的力量再怎麽強大,我都必須將我的力量施加在劍柄上,否則劍會一直在空中折磨我,它這種拖著我飛來飛去的做法,肯定不能教會我什麽,這僅僅是磨練我的意誌、鍛煉我的體質。


    我十分艱難地將我手臂的力量運用於劍柄時,雖然力量很微弱,但那劍立即就感受到了,它更加誇張地旋轉、飛動。它的加快運動,讓我頭更、目更眩了。


    而我從那一刻就打定主意,既然是我練劍,那我必須運用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加於劍柄越大,那劍就更快、更猛烈地帶著我在天上飛舞。


    凡人之軀哪能受得了這種罪,每次練劍下來,我感覺我快要死了一樣,但我喝了舅舅專門給我調製的藥,我的身體竟然很快就能恢複。這種加速恢複對我來說,簡直是讓痛苦加倍到來。我就這樣一練就練了三年。


    這三年對我來說是漫長的,我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吃晚飯的時候,聽舅舅被我小師父沒事懟幾句。


    飯菜是我小師父親手做的,她做的飯菜是世界最美味的,我舅舅也特別喜歡吃。為了吃上我小師父親手做的晚餐,這三年來,他總會在用餐的時間準時迴來。但無論怎麽,他坐到餐桌邊上,來早了,小師父就說他幹啥啥不行,吃飯最積極;來晚了,小師父就說他架子大,吃飯都得請才來。


    不知道為啥,我看著小師父說我舅舅時,我內心是快樂的,我也跟著小師父一起攻擊我舅舅,有時候他每一句話都會引爆火藥桶。比如有一次他在餐桌上說小師父擺的那些花雖然香,可是不好看,結果被我們數落他不懂審美、隻注重外表等等。


    我舅舅其實性格還好,他幾乎不高聲說話,我小師父說啥,他隻是偶爾反駁一兩句而已。


    有時候,舅舅也會給我們一個驚喜,比如聖誕節和大年夜,他會買一大堆禮物過來,我和小師父兩個人數都數不過來,每次我和小師父的生日,他一定要帶我們去最高檔的飯店吃飯。當然他會將時間安排妥當,主要是讓我不被淩蒼及其遍布在人界的邪教信徒們找到,舅舅隻會帶我們中午出去吃飯,因為晚上我被發現的危險反而更高。至於中午,那些妖邪的能力會被太陽抑製,小師父使個本門的障眼法,就能瞞過妖邪的偵察。至於追隨淩蒼的那些人類信徒,舅舅根本不會擔心他們。舅舅的公司是關涉國家機密的高科技公司,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舅舅的行蹤,如果有人試圖跟蹤舅舅,他自己反而會被反偵察到。


    即使是這樣,舅舅也還是很少帶我出門。因為絕對不能出事,出事了我就會沒命,不僅如此,如果淩蒼得手,那天下、天上都會大亂。


    舅舅在這些事上十分謹慎,但是在人際關係上,他卻總是踩雷,有一次帶著我們去大酒店給小師父柳飄飄過生日,我們正享受著美食和聚會的快樂,忽然一個妖豔的女子走過來,纏著舅舅說個不停,那女的還自來熟,主動坐到舅舅身邊拿起他的酒杯喝酒,說是給小師父祝賀生日,實際上卻當著小師父的麵,說著舅舅和她相識的往事,一會兒說懷念他們一起在湖上遊玩的時光,一會又說,喜歡他某次送的小禮物。


    小師父實在受不了,飯吃到一半就起身迴去,舅舅追在後麵解釋說,那女的是某個部長的侄女,她在海城也是風雲人物,她爸爸是股市的領導,她自己是一個跨國公司的董事長。


    關鍵是這女的確很漂亮,客觀的說,甚至比小師父還要漂亮一些。這長相,這出身、這身價,對比之下,小師父全落下風。


    小師父迴家後一直悶悶不樂,我舅舅尷尬了,立即就鑽到他的工作室裏去了。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們倆人似乎都很在意對方。


    三年過去了,舅舅的克隆工作不知道完成的怎樣,小師父偶爾問到,他就說進展順利。


    在一次意外中,我的劍法好像提升了很多,隨著我手在劍柄上施加的力量越大,破空劍與我聯係也更緊密,我不再是被動隨著他飛舞,漸漸的,我能感覺它要向東,我就預先將身體傾向東邊,這種預判使我的身體不再遭受被劍扯動帶來的痛苦。不僅僅是沒有了練劍的痛苦,我開始讓劍朝向我想要去的方向,隻要在劍自身力量必然朝向的位置,我略略改變它飛動的方向,它也不得不接受改變。我漸漸摸出了控製劍的套路。


    我們天師道符法中,有在關鍵時候讓自己力量爆發的符,有一天我在打算控製劍飛舞的方向時,我嚐試著用書空指法畫了一道爆發符,沒想到效果巨大,我手上爆發出來的力量瞬間壓倒劍自身的力量,劍在那一刻全然聽憑我的心意舞動,我有時雙手握劍,讓劍向高空直飛;有時我雙腳踏在劍刃上,以劍我滑板在天空滑行;有時我極速舞動劍身,忽然劍尖上爆發出劍氣像煙火一樣炸開,煞是好看,我仿佛覺得有點像第一次見舅舅,舅舅揮手在天空舞動的漫天劍影。


    我並不知道這是一次突破,第二天練劍的時候,我特意讓舅舅和小師父兩個一起看我琢磨出的劍法,等我禦劍飛下露台時,我看見舅舅一臉驚喜。他在我胸口打了一拳說:“想不到你三年就學會了破空劍法,比老舅強太多了。”


    我一臉疑惑:“我這算學會了嗎?”


    舅舅說:“破空劍是神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要學什麽招式,破空劍唯一要學的就是控製劍,而不是讓劍控製你。一旦你能控製它,你想要攻擊敵人哪裏,破空劍就會到哪裏去。”


    我聽了也是大喜,心想以後是不是我就不用躲著了。我又問舅舅:“現在我學會了用劍,這一把劍也不夠咱們兩個人用吧。”


    舅舅又笑了起來:“你呀,老是以凡劍來論神劍,此劍隨心動,不需要你帶在身邊,如果你要用,你自然用心調用,如果我要用,不論它在哪裏,也是瞬間可調用,就算我們同時用此劍,這劍也可分身殺敵,我師父給我這把劍時,他說,此劍隨劍客的爆發力大小,多則可分身千萬。如果是傳說中的劍仙用此劍,一人能斬萬軍。我們倆如果同時用,不過是讓它分身為兩把劍而已。”


    我問舅舅:“你師父真的是劍仙嗎?”


    舅舅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啊,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遇到我師父,被他帶到一個如果夢境一樣奇怪的地方,他人根本沒有出現過,我隻聽見他的聲音,他讓劍帶著我練,我在那個地方一呆就是十多年,你出生那時,也正是我遇到我師父的時候。”


    我說:“舅舅你上次說我出生時,你不在地球上,就是說那個地方嗎?”


    舅舅點點頭:“我懷疑不在地球上,因為我學成淩雲劍後,師父讓我禦劍飛迴家裏,我感覺那劍在太空裏飛。”


    這時候小師父在一旁聽了,忍不住又懟了我舅舅一句:“夢中的太空裏吧。你都說你是在夢境一樣的地方練劍的。”


    舅舅對小師父笑了笑,他每次被懟都這樣,也許隻能這樣,要不然會被懟的更多。


    我急忙問:“記得你跟大師父說,隻要我練成了淩雲劍,就可以找淩蒼,奪迴我的那個吸收了無窮力量的魂,那我現在可以嗎?”


    舅舅說:“想都別想,你現在去就是送人頭。”


    舅舅看著我的身體:“你長的太單薄了,憑你的力量可不能長時間用劍。還有你這身板,還想容下那個魂啊,那可是吸收火山海嘯力量的元魂。”


    我說:“那要怎麽辦?”


    舅舅安慰我說:“是你的終究是你的,除了你,誰的靈府也關不住這魂。我打算還是試著用克隆技術改造你的身體,讓你有個強健的體魄。等到那時,我們就去找淩蒼還迴你的魂。”


    小師父聽說要用克隆技術改造我的身體,她插嘴問:“那是不是讓他的身體變得像美國隊長那樣?”


    這迴小師父倒是沒有張口就懟。舅舅也認真迴答她:“電影是超現實的,我們可沒有那麽厲害的技術,不過肯定是能讓他達到他身體所能達到的最健康狀態。”


    小師父急著問:“那大概要多久?”


    舅舅說:“可能還要三五年,實話實說,我們這技術還在摸索。”


    我想起舅舅整了好幾年的骨骼培育,頓時有點失望了,他說三五年,估計有點懸。


    我問:“那就是說我還得躲藏三五年時間啦?”


    舅舅點點頭說:“是的,當然現在憑你的本事,在突然遇到敵人的時候,咱們聯手用破空劍,就算是妖帝泰華來我也不懼。不過要是泰華和青嵐一家來,咱們肯定打不過。所以你還得藏,還得裝著沒練成劍的樣子。”


    我想了想說:“我倒是躲藏三年沒問題,可讓我小師父再花三五年時間陪我保護我可不好,小師父現在可是適婚年齡的人啊,舅舅你是不是得想著小師父的終身大事?”


    我知道我小師父肯定對舅舅有意思,舅舅也不是不能接受小師父。他倆不知道為什麽那麽遲鈍,我一個小孩子在旁邊看著都著急、


    舅舅急忙岔開話題說:“柳姑娘其實還很年輕,再過三五年結婚也不算大齡。”


    我馬上說:“那三五年之後你可就是老男人了。你那是都三十出頭了。”


    我本來以為再說幾句就直接將軍,沒想到我舅舅這人逃跑的速度一流,忽然拿出手機說:“哎呀,忘了公司裏有大事,非我做決定不可,我走了。”他是站起來就走。


    我和小師父都掃興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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