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慶東被噎了個正著,半天才舉手投降,“罷罷罷,我哪裏說得過你,裴世伯那是老輩子的事兒,我一個晚輩,可不興胡說。”


    宋觀舟歪著腦袋,很是認真。


    “世道如此,男子看不慣正室,多納幾個美婢妾侍就是,反觀女子,倒是不能。我這隻不讓裴岸納妾,京城上下都沒少背地裏叨叨我。”


    忍冬帶著小丫鬟擺好簡單三五個菜,又問道,“少夫人,今兒吃什麽酒呢?”


    “胥餘酒,可還有?”


    蕭蒼早早送了的,一直藏於書房,忍冬去取來,“少夫人,隻有兩罐了。”


    比巴掌大些的天青色小酒罐,宋觀舟蹙眉看去,“這也不夠,再拿旁的來候著。”


    “夠了!青天白日的,少吃些。”


    秦慶東起身要攔,宋觀舟輕哼一聲,“秦二,莫要掃興。”剛說完,忽地起了興致,“不如我們——”


    話到此處,她馬上噤聲。


    待得丫鬟們離得遠了,她以蒲扇掩麵,低聲說道,“我們往京郊去,之前三哥在京郊外一處酒樓款待我與臨山,說來那山茅野菜竟是說不出的鮮美,走,今兒我做東。”


    秦慶東滿麵無奈。


    “好歹晚上,待季章?值一同去。”


    宋觀舟看了一眼秦慶東,“你欲要避嫌?”秦慶東頭大,差點匍匐在地上,“姑奶奶,自然是要避嫌。”


    嘁!


    宋觀舟白了他一眼,大剌剌嘲諷起來,“你日日在我院中晃蕩,怎地不避嫌?”


    秦慶東囁喏,“這是府裏也不講那麽多,若真是外出……,我名聲不好,真是護著你的馬車往京外走一遭,來日謠言滿天飛,必然要拖累了你。”


    “也罷,來日四郎旬休再說。”


    秦慶東為表達歉意,立時差使春哥去買了十來本話本子,頗為豪氣,在兩人吃得微醺時,送了進來。


    宋觀舟一本本翻過去,頗有些嫌棄。


    “京城這些個書生,真是江郎才盡,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個套路,不如令歡送來的。”


    “嗯?”


    秦慶東挑眉,“文四給你送了話本子?什麽本子,我瞧瞧!” 宋觀舟自是不給,“你若是識得寫話本子的人,來日帶個話,這些才子佳人瞧得厭煩,多開發點別的類型。”


    “比如?”


    宋觀舟嘿嘿一笑,“比如公主養麵首,侯府夫人休了丈夫另嫁郡王爺,再或者是匪首變身大將軍,娶了從前看不上的童養媳——”


    哈?


    秦慶東聽得滿臉嫌棄,“這誰看?荒唐。”


    宋觀舟哼了一聲,“來日我若得了機會,開個女子書舍,專門寫這些惡心你們男人的本子,再比如——”


    她此刻酒意上湧,滿臉淡紅,下巴一點一點,幾乎要磕在桌上。


    “譬如什麽?可不能寫見不得的!”


    秦慶東光明堂皇一本正經,卻逗得宋觀舟捧腹大笑,“見得人的自有見得人的去處,見不得人的,自有見不得人的活法。”


    “……宋觀舟,大學士從前怎麽教授你的,難以想象!”


    “哼!父親有教無類,且說得明白,人生在世,困難重重,大千世界,也無奇不有,且不管有用無用,都讓我知點會點,不至於在陰溝裏翻船。”


    “接著你剛剛的話說,譬如什麽,指不定就有人寫出來了,容我去搜羅。”


    宋觀舟眼眸子轉了幾圈,啞著嗓子說道,“男男之愛,女女之歡,有嗎?”


    什麽?


    秦慶東聽得直起身子,半天反應過來,指著宋觀舟有些結巴,“你……你說的不會是斷袖、魔鏡……,不不不,你這太有辱斯文了!觀舟……,觀舟……,你……”


    “……吃酒!”


    少見多怪!


    宋觀舟手持琉璃杯,一飲而盡,單手托腮,醉眼朦朧,“還是令歡好。”文令歡這小女子見多識廣,與現代穿越過來,思想“複雜”“肮髒”,竟然臭味相投。


    秦慶東連連咂舌,愈發不能直視眼前妖孽,“四郎知道嗎?”


    宋觀舟懶懶搖頭,“他正人君子,公務繁忙,我二人溫存都不夠,說這些閑事作甚!”


    果然是吃了酒的女子,說話愈發口無遮攔。


    秦慶東難得鬧了個大紅臉,嗆了幾口酒,“宋觀舟,你就是把我當兄長,也不能如此說來,夫妻……,罷了,忍冬!”


    忍冬到跟前,聽著他吩咐,用了涼巾子給宋觀舟敷麵,宋觀舟滾燙麵容得了涼氣,舒爽得經脈四通。


    待她清醒些,秦慶東忽地說道,“觀舟,你說女子若知道自己郎君是個喜好男色的,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宋觀舟搖頭。


    “自是不幸。”


    秦慶東又問,“那這女子若在親事成了之前知道,可還能嫁?”宋觀舟立時挑眉,瞪大眼睛,“這等如何能嫁!”


    話音剛落,宋觀舟猛地直起身子,動作快速但太過突然,還連帶著桌案上的杯盞筷碟落了地,“秦二,莫不是說的你自己?”


    什麽?


    秦慶東傻了眼,“怎麽是我?”他反問一句後才反應過來,立時起身,指著宋觀舟大聲說道,“我當然不是,我哪裏來的斷袖怪癖,隻是與你這麽說——”話音未落,韶華苑門口呆愣著一行人,有許氏兄妹,蕭北夫妻,還有二房的裴漱玉與梅青玉,以及兩名陌生郎君。


    這烏泱泱一群人,此刻目瞪口呆看著立在花架下頭的秦慶東。


    春哥從後天擠進來,跺了跺腳,“好二郎,您這不是平白帶壞小的名聲嗎?小的可不是您的玩意兒!”


    啥玩意兒?


    秦慶東這時臉都要丟盡了,他聽得春哥破天荒的話語,氣得牙咬咬,“你再胡說,來日給你賣到煙翠倌!”


    宋觀舟因是背對著院落門口坐著,又兼之長得半人高的灌木林立,她不知後頭的動靜,隻聽得春哥的話語,立時來了勁兒,“秦二,你還知道煙翠倌!那可是——”


    “姑奶奶,少說幾句!”


    蓮花荷花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一個喊自己家姑娘,一個叫少夫人,宋觀舟這才知道有客,扶著荷花起身,迷蒙眼神裏瞧著一群花紅柳綠,“來客人了?”


    蕭北再是撐不住,扶著門柱大笑起來。


    “觀舟,二郎,你二人說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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