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門,仰頭看著漫天的大雨,豎起衣領把腦袋遮住,拎著旅行箱一路狂奔出去。panamera的車門彈開,他直衝到副駕駛座上,這才迴頭。隔著雨幕,落地窗的另一麵,空調的風把最後一批小傘吹散,陳雯雯站在飛散的蒲公英裏,好像會隨著那些白色柔軟的小東西飛走。她望著這邊,在玻璃上嗬氣,熏出一片小小的白霧,三筆畫了一張微笑的臉。』

    “明非,你一個人在國外辛苦不辛苦?”陳雯雯輕聲問,並不看路明非,低頭看著自己的餐盤。

    “還好還好,我有個同宿舍的師兄叫芬格爾,還有個老大愷撒,都很夠意思。”路明非的聲音在aspasia餐館的每個角落裏迴響。

    這棟建築在解放前是一個法國商人的洋房,aspasia買下來之後重新裝修,保留了老舊的榆木地板,四麵牆壁全部砸掉換成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間打通,樓板也都砸掉,抬頭就是挑高八米的穹頂,近一百年曆史的舊木梁上懸著一盞巨大的枝型吊燈。此刻吊燈是熄滅的,巨大的空間裏亮著的隻有路明非和陳雯雯桌上的燭台,也隻有他們一桌客人。

    愷撒老大,或者說mint俱樂部,騷包地……包場了!

    陳雯雯穿著那身路明非很熟悉的白裙,白色的蕾絲邊襪子,平底黑色皮鞋,燭光在她身上抹上淡淡的一層暖色。

    路明非一身黑色正裝,佛羅倫薩風格的襯衣,還是珍珠貝的紐扣。這套行頭擱在寶馬車後座上,mint俱樂部很人性化,按照愷撒·加圖索先生一貫的著裝風格安排了。

    左手不遠處,豎插著一艘巨大的古船,船首直頂到屋頂。那是一艘明朝沉船,aspasia打撈上來,別出心裁地用作酒櫃。

    右邊是一扇巨大的窗,窗外是林陰路,林蔭路外是小河。雨嘩嘩地打在玻璃上。

    路明非這輩子沒有這麽正兒八經地吃過飯,腰挺得筆直,好像有人在他的後腰裏插了一根擀麵杖,雙肘懸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動作一板一眼。他這是擔心弄皺了衣服要他賠。沒有點菜的過程,忌口和愛吃的東西早有備案,侍者說接單之後,行政主廚親自出馬選定最好的幾樣食材,奶酪是在意大利某山洞裏發酵了五年的,羊排保證來自6個月大的意大利本地山羊,魚鮮取自日本橫濱,總之每道菜都很牛,路明非雖然聽不懂那些古怪的名字,但意思還是懂的。

    每一道菜還搭配不同的酒,其實路明非對於這種酸澀的飲料興趣不大,但這不是丟臉的時候啊,不是跟芬格爾吃飯啊!每一口吃的喝的……那是菜麽?那都是品位啊!路明非端著架子吃,充滿牛逼感。

    “我開始以為你跟我開玩笑的。”陳雯雯抿了一口酒,“我在網上搜了這家餐館,他們在申報米其林三星,價格高得嚇人。”

    路明非得瑟地點頭:“正宗的意大利菜,比較小眾,價格高點也正常。”

    其實他對於意大利菜的了解僅限於披薩,但此刻男女對坐,燭光搖曳,竊竊私語,提什麽披薩?那東西本質上跟肉燒餅有什麽區別?當然得拿出點鵝肝、白鬆露、龍蝦、黑海魚子醬一類上得台麵的玩意兒來說。

    “酒真好,”陳雯雯說,“明非你在美國學會喝紅酒了麽?”

    “哦……有的口感醇厚一些,有的果香味濃一些,多喝就喝出來了。”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他們正在喝一瓶1997年產的瑪高。

    他對酒的了解來自芬格爾,宵夜時芬格爾偶爾點一瓶紅酒開胃。但芬格爾每次點的都是酸得和老陳醋一拚的餐酒,在法國產地的地位好比中國鄉下供銷社論斤零打的散酒,至於什麽拉菲拉圖,什麽瑪高,波爾多五大名莊的酒,芬格爾看都不看,喝不起。

    “沒見過你穿西裝,還挺合身的。”陳雯雯看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腰杆又硬起幾分。其實他在文學社畢業聚會上穿過那身韓版小西裝,幫趙孟華扮演那個小寫“i”,陳雯雯忘了。當然那身和這身沒法比,這身是愷撒的標準,諾諾說愷撒對衣服挑剔到爆,不穿任何品牌的成衣,總在一家小裁縫店定做,那家店保留著凱撒從五歲到十八歲各個年齡段的身材紙模,想定衣服隻要打個電話,堪稱加圖索家禦用織造府。

    “早知道是這種場合我該穿正式一點的。”陳雯雯又說。

    “這樣很好啊。”路明非大著膽子,自上而下、從發梢到腳尖打量陳雯雯,心裏愜意。

    怎能不好呢?他記憶裏,陳雯雯永遠都穿著這件白得近乎透明的裙子,坐在陽光裏的長椅上看書。似乎沒了這條裙子,陳雯雯就不是陳雯雯了。

    高中三年裏,他即使湊得離陳雯雯很近很近,也覺得自己是在遠眺她。她身邊總有各種各樣的男生在轉,把她圍了起來,那些男生都比他路明非出色,讓他自慚形穢,擠不進去。如今還是這身白裙,陳雯雯肌膚上流淌著一層溫暖的光,距離他隻有五十……也許四十厘米,他抬頭就能觸到那雙溫婉的眼睛,聞見她頭發上溫和的香味,可以隨便觀察肆無忌憚,好像以前生物課上做解剖,老師要求他們一毫米一毫米地觀察小青蛙……而以前圍繞著陳雯雯的那些人在哪兒呢?哈!沒有一個能擋在他倆中間,今晚這aspasia……爺包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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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聲若有若無,路明非蠢蠢欲動。

    “這首歌不錯。”路明非開始在藝術上裝大尾巴狼。

    “是dalida的《ifoundmyloveinportofino》,你也喜歡啊!”陳雯雯驚喜得眼睛發亮。“路明非……你變啦。”

    路明非一愣,不由得低頭,從純銀勺子裏看自己的臉。變了麽?拽起來了?不再是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屁孩了?也會吃著意大利菜欣賞dalida的歌了?

    終於等到這偉大的一日,王八翻身了!

    以前路明非最煩班裏那些有錢的主兒,炫耀暑假全家出國度假,家裏新買了什麽房子,不經意地把身上的名牌logo亮出來,下雨天裏鑽進自家的好車,揮手跟屋簷下苦逼地等雨停的同學說再見……多庸俗啊!可偏偏女生們不矜持,總被這樣的少爺範兒唬得一愣一愣的,個個星星眼。不過有朝一日輪到自己得瑟,忽然發現原來這麽愜意,簡直飄飄欲仙呐!

    路明非趴在桌上,這樣距離陳雯雯的臉更近一點,蠢蠢欲動得即將飛起。

    楚子航伸出顫抖的手,關閉了panamera的引擎。車燈隨之熄滅,車庫裏一片黑暗。

    他無聲地大口唿吸,積攢體力,直到覺得重新能動了,才打開車頂閱讀燈,摘下墨鏡,重新換上黑色的隱形眼鏡。他下車,剝下聯邦快遞的製服,換上網球衣,在胸口抹了點灰塵,滿頭冷汗,頭發濕透,這點不必偽裝。對著鏡子看,他確實像是從網球場迴來,很累。

    他穿越草坪時,隱藏式噴水管從地下升起,旋轉著把水噴在他身上。水灑在身上的冷意讓他覺得虛弱,眼前一陣陣模糊,剩下的體力不多了,大概還能支撐著走上幾百米,要慎用。最好爸爸媽媽都別在家,這樣就不會在客廳裏被攔下來說話。

    楚子航小心地推開門,愣了一下。媽媽蜷縮在沙發裏,睡著了。通常這個時候她都在外麵泡吧,跟那幫阿姨喝著威士忌或者白蘭地大聲說笑。今天不知怎麽例外了。

    睡相真是難看。這女人一睡著就很不講究,不知道打了多少個滾,豪邁地露著整條大腿不說,絲綢睡裙上還滿是皺褶,倒像是張抹布。她懷裏抱著薄毯,像是小孩睡覺喜歡抱個娃娃。空調吹著冷風,溫度還是楚子航臨走前設的,可那是陽光熾烈的上午,現在是暴雨忽降的晚上。麵對這樣的老媽,楚子航不知道該給以什麽表情。從沙發邊走過時他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隨手扯了扯毯子,把老媽蓋好,轉身上樓,直接進了衛生間。

    把門插上,檢查了一遍鎖,確認不會有人忽然闖進來,楚子航無聲地低喘著靠在門上,一手捂緊腰間,一手把球衣扒了下來。球衣浸透了冷汗,就在從車庫走到家裏這區區幾十米間,右下腹上壓著一層層的紙巾,下麵的傷口已經有點結痂了,可一動又裂開,小股鮮血沿著身體流淌。他從吊櫃裏拿出醫藥箱,在裏麵找到了破傷風的疫苗、碘酒和繃帶。

    把被血浸透的紙巾層層揭開後,露出了簡單包紮的傷口,包紮方式粗放得會讓人覺得驚悚。楚子航用的是透明膠帶,就是用來封紙板箱的透明膠帶,上麵居然印著企業商標。一時間他隻能找到透明膠帶,於是就像封個破紙箱那樣把自己封起來,隻要血不流出來,不讓校工部的人看到就好。

    楚子航咬著牙撕掉膠帶,血汩汩地湧了出來,他用衛生紙把血吸掉,同時捏到了傷口裏的東西。

    一塊尖銳的碎玻璃,大約有一寸長,全部沒進去了。懸橋下墜的瞬間,他的腹部撞在了碎裂的玻璃幕牆上。因為及時爆血,龍族血統控製下的身體變得格外強悍,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令他感覺不到疼痛。但爆血的效果結束後,疼痛報複似的加倍強烈。畢竟他還隻是人類的身體。

    即使隔著衛生紙觸碰那塊玻璃也痛得他抽搐。碎玻璃像是長在他的身體裏了,是他的一塊骨骼,拔掉它就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頭。他把毛巾卷咬在嘴裏,深唿吸幾次,猛地發力……細小的血滴濺了半麵鏡子。

    瞬間的劇痛讓他近乎脫力,眼前一片漆黑,半分鍾後,視覺才慢慢恢複。他看了一眼沾著血汙的碎玻璃,把它輕輕放在洗手池的台子上。

    用衛生紙吸血之後,他把一次性注射器插進上臂三角肌,注入破傷風疫苗,然後用酒精棉球直接擦拭傷口,雖然這無異於在傷口上再割一刀,但家用醫藥箱裏沒什麽比酒精更好的消毒液了。染紅了所有的酒精棉球後,傷口不再出血。他把雲南白藥軟膏抹在一塊紗布上,按在傷口上,以繃帶在腰間一圈圈纏好。他換上一件白襯衫,把下擺紮進牛仔褲裏,這樣繃帶完全被遮住了。

    他在鏡子裏端詳自己,看起來沒什麽異樣,隻是臉上少了點血色。

    他把染色的棉球紙巾、注射器、碎玻璃全部收入網球包裏,把地下的血跡擦幹淨,最後檢查了洗手間的每個角落,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在這個屋子裏生活的楚子航是另外一個人,跟卡塞爾學院沒有關係,是個好學生,聽話、喜歡打籃球、喜歡看書、無不良嗜好、更無暴力傾向、連喜歡的偶像都是“優質偶像”王力宏。有時候楚子航自己都覺得那樣一個人蒼白得就像紙人,可爹媽為擁有這樣紙人似的“優質後代”而感到自豪。

    如果他們看見這些沾血的東西,大概就不會自豪了,會覺得自己養了一個怪物。

    沒人喜歡怪物,楚子航並不怪他們,因此他扮出蒼白好看的一麵來。楚子航希望爹娘開心點兒,至於他們眼裏的自己是真是假,並不重要。

    臥室裏始終有一隻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個裝手提電腦的提包,任何時候都可以出發。楚子航檢查護照的有效期,提起行李下樓。

    媽媽還睡在沙發裏,緊緊地抱著毯子。

    楚子航拿過一個抱枕,使點勁抽出毯子,同時把抱枕遞到她懷裏。媽媽抱著抱枕繼續睡,微微打著鼻息。楚子航把毯子蓋在她身上,四角掖好,坐在旁邊默默地看她的臉。今天媽媽大概一天沒出去玩,也就沒化妝,這樣看起來顯得有些老,眼角有細微的皺紋。一個年輕時候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後的老態,會讓人覺得有點蒼涼。

    要接受這樣一個女人就是自己的老媽還真有點不容易,記憶中她對自己做過最靠譜的事就是把自己生下來。據“那個男人”說,那次她也想放棄,說生兒子會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可惜她後悔時已經懷胎八月,醫生告誡她說此時打胎純屬自殺,楚子航才得了小命。從楚子航開始聽得懂人說話,女人就把他抱在懷裏念叨,媽媽生你下來可痛了,要趕快長大了照顧媽媽哦;媽媽上班可辛苦了,要趕快長大賺錢養媽媽哦;世界上壞人可多了,要趕快長大保護媽媽哦……媽媽可脆弱了媽媽可累了媽媽吃的苦可多了……因為媽媽那麽不容易,所以家長會媽媽沒來,春遊沒人給他準備午餐,下雨天沒人來接,發高燒的時候……媽媽倒是陪著他,隻不過她對如何照顧發燒的小孩毫無經驗,所以既沒有喂藥也沒有喂水,而是摸著楚子航小小的額頭說,頭昏不?媽媽給子航唱首好聽的歌吧!

    從來沒有人對楚子航許諾以保護,而他從小就覺得自己要照顧很多人。

    雨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響,媽媽翻了個身,無意識地踹了踹楚子航,楚子航幫她把毯子重新蓋好。他估計自己走前沒機會告別了,老媽就是這樣沒心沒肝的,一睡就睡死,吵醒她她就會發脾氣。

    家裏的雇工佟姨進來了,拿圍裙擦著手:“子航,你要出門啊?”她看見了楚子航的箱子。

    “嗯,學校小學期提前開課,通知迴去報到。”楚子航點點頭,“夜班飛機。”

    “哎喲,怎麽不跟你爸媽說一聲呢?全家一起吃個飯,叫司機送你嘛。”

    “昨天跟他們說了,‘爸爸’今晚有應酬。”楚子航說。

    “你‘爸’今晚跟土地局的人吃飯。”佟姨說。她的意思是‘爸爸’要見重要的客戶,迫不得已,所以才沒有迴來送他。

    “嗯,沒事。”楚子航說。

    他並不懷疑,如果“爸爸”能騰出時間,一定會安排請他吃個飯的。爸爸在業務上那麽成功,就是方方麵麵都應酬得好。他應酬楚子航也應酬得很好,禮物禮數都不缺,叫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但楚子航覺得自己不需要被應酬,所以故意在出發的前一天才說,那時“爸爸”和土地局的晚餐已經改不了時間了。

    “以後別讓我媽在客廳裏睡,會著涼。”楚子航說。

    “不是不是,她剛睡,”佟姨趕緊說,“她剛才在廚房裏搗鼓著煮東西,讓我去超市買醋,我迴來就看她睡下了。”

    “煮東西?”楚子航愣了一下,真奇了怪了,“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為老媽量身製定的俗語。

    “糟!她不會用火,廚房裏別出事!”楚子航一驚。

    兩個人匆匆忙忙地跑進廚房,劈麵而來的是一股焦糊味。滿廚房都是煙,抽油煙機也沒開,再濃一些煙霧報警器都要響了。楚子航一把關了煤氣閥門,把全部窗戶打開,煙霧略微散去,佟姨從煤氣爐上端下一口燒得漆黑的鍋,這口鍋是德國進口的,不鏽鋼質,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當鏡子用。

    “這什麽啊?”楚子航掩著鼻子。鍋裏一片焦糊,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麽。

    楚子航猜是安妮阿姨又帶老媽去上什麽“時尚廚房培訓班”了,引得她對廚藝躍躍欲試。那種班很好玩的,一群挎著lv、chanel、gi的阿姨由大師範兒的廚子手把手教做菜,要麽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爾薩斯灰皮諾幹白”,要麽是“虎掌菌青梅燒肉配吉歌濃酒莊皇家幹紅”。老媽學完就迴來給楚子航演練,楚子航每次麵對骨瓷碟裏的一堆麵目模糊的物體,都會嚐一點然後建議說,媽你要不要也嚐嚐看?老媽嚐完就哭喪著臉說,上課時候我做的分明跟這不是一個東西!楚子航理解為什麽完全不是一個東西,上課時有人把原材料備好,有廚師站在背後實時指導,這麽做菜,就算是賣肉夾饃的陝北大爺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國菜。

    “洗不出來了,連鍋扔了吧。”楚子航說。

    “我明白了,你媽在煮餃子!”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餃子?是指意大利pasta麽?“上湯鬆茸意大利pasta配雷司令白葡萄酒”?這道上次失敗了,之後老媽發誓再也不做了啊。

    “上馬餃子下馬麵,你媽是煮餃子給你吃。”佟姨說,“她是陝西人。”

    楚子航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裏麵極深的地方有一小塊微微抽動了一下。廚房的中央島,不鏽鋼麵板上散落著麵粉,橫著一根粗大的擀麵杖……難怪老媽指揮佟姨去買醋,原來是吃餃子啊,上馬餃子下馬麵,出門總要吃碗餃子再走。這道菜時尚廚房的廚子不會教她,隻能是姥姥傳的手藝,“芹菜豬肉餡手造餃子配2010年精選鎮江香醋”。

    難怪她沒出去玩,還以為是因為下雨了,楚子航想。

    他從鍋裏撈了一片麵皮兒塞進嘴裏,味道真夠給力的,他鼻孔裏一股焦味,好像給人當煙囪使過。

    “吃不了了,還是倒掉吧。”楚子航說著,還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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