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在嗎?”


    江錦問著身後的桃紅。


    “迴錦少爺,淩哥今日與同窗有約,因此不在。”


    江錦點頭。


    “多謝桃紅姐姐。”


    她這個弟弟不在可太好了,省的他在中間和稀泥,耽誤她辦大事。


    說罷江錦也不吱聲了。


    隻大搖大擺地就往前走,行動上是一點也不同嘴裏說的那樣客氣。


    這裏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兒,在主家找來之前,這些人也就在叔叔麵前會裝一裝。


    要說起兩家來,倒也不複雜。


    當今的主家靖遠伯府的主人是她爹的親哥哥,是她的親大伯。


    而叔叔家早在幾代前就分了出去,遠的不能再遠。


    而兩家之所以聯係起來,還是因為她爹爹早年照顧過叔叔,叔叔也是個知道感恩的,這才在爹爹過世後,將他們孤兒寡母接了迴來。


    心是好心,就是沒想到家裏的人不理解。


    好心硬是辦了壞事。


    江府是個三進的院子,帶了個西跨院,江錦一家如今便住在西跨院中。


    她穿過兩個院子便到了木槿堂。


    木槿堂沒有名貴的擺件點綴,但整體素雅倒也顯得大氣。


    坐在主位上,頭發花白,笑起來頗為喜慶的便是叔叔的母親,老夫人江胡氏。


    下麵位置上,正用帕子捂嘴笑的便是夫人江尉氏,她眉間的紅痣點綴著整個人都顯得精明。


    前世這個人是個好算計,將她們母女分離後,又活活地氣死了老夫人。


    說到老夫人,江錦對於這個三奶奶倒是沒什麽印象,但這麽多年嬸嬸還受她限製也能看出來是個狠角色,就是不知這個老的打沒打她主意。


    江錦欲要行禮,就被打斷了。


    說是她在病著,一家人不用這套虛禮。


    但江錦沒聽。


    他們可不是一家人。


    “錦哥慣是個懂禮的。”老夫人江胡氏笑眯眯地招手,“來讓三奶奶看看。”


    江錦卻沒動,“晚輩染了風寒還沒好透呢。”


    老夫人點頭,嘴裏念叨著,“是個懂事的。”


    “娘,快讓錦哥坐下吧,這還沒好透呢。”江尉氏插嘴道。


    老夫人連忙讓江錦坐下。


    江錦低聲應著,便要落座,屁股還沒坐穩。


    夫人江尉氏轉頭笑著對江錦說:“聽淩哥說,你明日也想跟著去承安寺?”


    江錦看著她笑眯眯的樣子心裏發涼,雖說她隻是試探,但嬸嬸未免也太急了。


    她應了聲“是”後。


    江尉氏有點埋怨道:“錦哥,這可不是嬸嬸偏心,你如今剛著了涼,寺廟在山上風大病容易加重,這一去,迴來不得加重?何苦白白遭那個罪?”


    “我不放心阿娘。”


    “你阿娘跟著嬸嬸,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江尉氏捂著帕子笑,“你呀就在家好好養著,這樣我放心,你阿娘也放心。”


    江錦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心想就是跟著你去,才不放心!


    “那既然如此,便有勞嬸嬸了。”


    像是解決了一件心腹大患的事,江尉氏說教的話便飄了過來。


    “錦哥下次可不能再跟那幾個混小子鬧了,若不是青山在可就出了大事。”


    江錦勉強勾起笑,“是侄兒不小心踩空了。”


    “你呀,慣會往自己身上攬事。”江尉氏嗔怪,“看你叔叔迴來後,你怎麽說。”


    “小孩子貪玩正常。”老夫人樂嗬嗬的,一雙眼睛擠得都要合上了,“但你嬸嬸說的也對,外人總是沒有輕重,你該多跟你弟弟玩。”


    江錦不失禮貌地點頭,原本以為她們是要做什麽,沒想到竟是批鬥會。


    她掃了一圈在場的人,心裏想的都是:誰偷了她的錢?


    可這倆人像是沒什麽察覺一樣,隻滔滔不絕地誇著她的這個“弟弟”,言語裏都是驕傲。


    她實在想不出那個流鼻涕的小胖子有什麽優點。


    懶得聽,正有些昏昏欲睡,門口“噠噠噠”的靴子聲傳過來,嚇得她坐直了身子。


    “錦哥,可好些?”


    江錦起身看著穿官服大跨步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她行禮,恭敬地道:“好些了,叔叔怎麽迴來了?”


    他的這位叔叔,確實是好久不見了。


    自從夏天時發了洪水,江遠澤作為地方的父母官便去了一線,一直忙著建堤壩,原本定著是新年時才會迴來。


    “聽你嬸嬸講你不慎落水,不迴來看一眼不放心。”


    江遠澤有些寵溺的埋怨道。


    他虛點著江錦,“你個小淘氣,真要出事了,叔叔我以後去下麵怎麽見你父親。”


    “這話可不許說。”江錦忙笑臉將男人迎到了老夫人身旁的位置上,“呸呸呸,叔叔定是長命百歲的。”


    她是真心這麽對叔叔的,叔叔這人知恩圖報,踏實肯幹,在仕途上一心為民有自己的堅持。


    如今他所任命的縣城以前受河道淤泥所擾是個貧困縣,自從他來後,勵精圖治,治水改田,黃河決堤又有功,不出意外三年任期一滿升職是板上釘釘的事,直接調迴京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毀就毀在叔叔的這個妻子江尉氏身上。


    前世,她剛被主家接走沒多久,叔叔就因貪汙賑災銀的罪名入獄。


    原是江尉氏覺得黃河建堤一事差不多了,朝廷撥下的第二批經費一到,便想著法子將錢給扣下了。


    恰巧朝廷監管的官員正在任上,直接捉了個正著。


    叔叔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信任的妻子會做出這種事,在得知真相時,直接在牢獄氣血上湧而亡。


    這一世,她定是要叔叔也長命百歲的。


    叔叔爽朗的笑聲將她拉了迴來,“慣是個嘴甜的。”


    老夫人笑著開口,“你迴來,河道那邊怎麽辦?”


    聽到這,江遠澤神情緊繃了些,“上麵來了個大官,有他在,我倒是能休息幾天。”


    江錦心想,朝廷的人原來這麽早就到了。


    那看來這撥的第二批經費是釣魚執法,她嬸嬸這個蠢的為別人擋了災。


    “不說我的事了。”江遠澤扭過頭問著江錦,“聽說主家要接你迴去了?”


    江錦正色地應了聲“是”,“跟侄兒說的是明年春時。”


    江遠澤頷首,“迴去也好,隻是讀書是個苦差事,錦哥可不能貪玩了。”


    “叔叔說的是。”江錦有些羞愧,“侄兒正打算尋個書院好好彌補彌補。”


    “如此甚好,可有心宜的?”


    “原本是有的……”


    江錦垂眸,連聲音都變小了。


    倒是江遠澤有些不解,“原本是什麽意思,難道書院的先生還會跑了不成?”


    他這話一說,逗得在場的人皆笑出了聲。


    江錦羞得恨不得將臉埋進胸膛裏。


    她以前確實是做過不少混賬事,全縣城的人都知道在江府寄居的錦少爺貪玩惹事。


    “侄兒原本選的是山居學堂,隻是娘親攢的束脩今日不小心丟了。”


    江遠澤聞言眉毛陡得豎起,剛散下去的官威又升了上來,“丟了?”


    他沒有質疑江錦說的話,反而擰過頭衝著夫人江尉氏厲聲道:“府內竟還會有盜竊之事?”


    江尉氏顫笑著起身,用帕子掩著慌亂,“怎麽會,下人們都是調教好的。”


    她將矛頭又指向了江錦,“莫不是錦哥又偷偷去耍牌,怕被說才拿這個當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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