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皆是疲憊不堪。


    蕭玄同強壓著丹田洶湧,常懷瑾也已乏力,囚牛更是套上了流血虛弱的buff。


    阮蔚便是在這時趕來的。


    她人與劍皆是破空而來,人未至,聲音先行。


    “大師兄,霜凍!”


    蕭玄同幾乎不需要過多思考,下意識就按照阮蔚說的去做了。


    用盡了最後一絲靈力的霜凍,放眼望去,十裏範圍內的一切都被寒冰所覆蓋,倒映著天空中的血色雲霞,覆蓋了這一整片的赤紅色荒蕪大地。


    囚牛四爪被冰封,冰霜漸漸自下而上的蔓延,拖緩了囚牛的動作。


    與此同時。


    “唿。”


    離得越近,阮蔚越是寧心靜氣,她緩緩的唿出了一口氣。


    再次抬眸時,她的眼神十分清明。


    阮蔚身形一動,如飛燕般輕盈地躍起,同時右手迅速握牢腳下的長劍。


    單薄的人兒直朝囚牛而去。


    囚牛認出了她,動作忽然一頓。


    可它還沒來得及露出別的神色,阮蔚的劍就先一步到了。


    隻見劍光閃爍,寒氣逼人,仿佛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她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拖遝之感,讓人不禁為之驚歎。


    劍影如虹,荒蕪之中,水汽甚少。


    可血氣卻多。


    在這處妖獸無主的墳墓中,血,是最取之不盡的東西。


    蕭玄同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漫天血雨。


    阮蔚靈力凝練如實,她揮手,赤紅雨絲如箭,箭尖透著點點寒芒。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破境金丹之後嚐試規模這麽龐大的靈氣化物,可誰叫少年輕狂,阮蔚不會顧忌自己是否有失敗的可能。


    阮蔚手中劍狠狠紮進囚牛脖頸處的傷口。


    她一咬牙,“落。”


    這場血雨,宛若十萬弓箭齊發。


    “嗷——!”囚牛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它開始左搖右擺,試圖將這把劍甩下去。


    阮蔚抓著劍,整個人都在空中,隨著囚牛的動作而晃動著,每一次晃動,都使得劍再次向下劃拉了一點。


    畢竟這時候,插進血肉裏的橫劍上還承載著她的重量呢。


    她甚至覺得有趣,還彎唇一笑。


    像單杠蕩秋千。


    “大師兄,師姐在笑什麽?”常懷瑾被趕來的池衿背起,他有些無力的問。


    “……”


    蕭玄同心想我怎麽知道,她容易抽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蔚蔚,不要胡鬧。”但鏡蝶翻飛,蕭玄同還是會給阮蔚留麵子的,他無奈喊道:“速戰速決。”


    “遵命。”


    阮蔚一個空翻就翻上了正在痛苦掙紮著的囚牛背上。


    然後她猛地拔出長劍,,調轉劍的截麵,又是一劍刺入,被噴湧而出的血噴了個滿頭滿臉。


    這次攪的尤其深。


    囚牛直接轟然倒地,結在它四爪上的冰碴瞬間碎裂,零零散散的砸在了這一處冰麵之上。


    囚牛也仿佛恢複了清明,它突然開始瘋狂的掙紮、清脆柔軟的叫著。


    像他們初遇時那樣。


    阮蔚攪動它傷口的手似乎停頓了一瞬間。


    囚牛祈求的眼神微微發亮。


    “噗——嗤——”


    阮蔚用力的將劍尖更捅進去了幾分,她手腕反轉,深深的插在囚牛傷口中的劍也隨之轉動。


    苦肉計?不好意思,不吃這套。


    不管囚牛有什麽理由,有什麽不得已,是否是被人操縱,它也已經做出了阮蔚無法接受的行為。


    看阮蔚錘不死它!


    這攪動傷口的行為,讓池衿都忍不住牙酸了一瞬,看著就叫人肉疼。


    囚牛的叫聲幾乎變了調,震天響的吼聲之中,是掩飾不住的疼痛和驚恐。


    阮蔚正想著拔出來再多插幾劍時。


    “哢擦——”


    她那蓬萊特有的批發式靈劍已然寸寸碎裂。


    阮蔚心中一驚,她急速下墜的身體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冰麵上。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閃現,攔腰抱住了她。


    是池衿。


    被一個背摔扔下的常懷瑾,“……”


    下次不想背就說不想背,沒必要這麽冷漠的對待你年歲已高的師兄ok?


    落地不過眨眼。


    池衿將阮蔚放在了地上後就向後退去,他微微頷首,不敢再多看一眼。


    阮蔚也沒有和他說話。


    從剛才就是如此,不知為何,現在的他們都對肢體解釋有一些怪異的感覺。


    池衿更是能避則避。


    “沒事吧?”蕭玄同將她扶住,關切地問道。


    阮蔚搖搖頭,她可惜的看了眼自己手中剩下的劍柄,“我沒事。這把劍算是陪我最久的一把了,唉,可惜了。”


    池衿,“我的給你。”


    他解下自己腰間那聊勝於無的靈劍遞給阮蔚,“反正我也不用。”


    蕭玄同反手就是一個暴扣,“不要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啊!”


    他至今不能理解,蓬萊仙宗竟然會出現一個劍術這麽爛的人,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小師弟。


    蕭玄同有時候看著他的劍招就會覺得有點子崩潰了。


    但——


    這其實真怪不得池衿。


    練劍都是童子功,池衿的童年時期都是在躲躲藏藏中度過的。再加上,他的人生裏總是有幾分坎坷,唯一舒心些的也就是在蓬萊時,可他也正巧碰上了蓬萊仙宗最動蕩的時期。


    池衿的劍術是由阮蔚啟蒙。


    一桶水,半吊子。


    一個好的學生不一定能成為好的老師;會學不代表會教,會教不代表能學。


    譬如阮蔚,她學劍是真的快,一日不到就能將新學的劍招吃透;但天賦型選手教起人來也是真的很暴躁。


    池衿記得那時候,他若是忘了一招半式,阮蔚就會睜著她那雙人畜無害的大眼睛,眼裏寫滿了菜就多練的嘲諷。


    有時候還會被阮蔚抓著揍一頓。


    前世,池衿對劍的好感就是這麽一點一點的被阮蔚磨滅的。


    教者辛苦,學者也艱辛。


    池衿後麵也自覺他對此沒有天賦,幹脆直接棄了劍之一道,轉而專心致誌的搞法修,修命道。


    別問,問就是學不動。


    才不是因為怕挨打呢!


    阮蔚無意識的啊了一聲,她看著眼前雙眼冒著驚人的紅光,本來奄奄一息此刻卻挺起一身腱子肉的囂張囚牛,它的氣勢還在一節節的向上攀升。


    來了來了。


    每到最後一戰時就會出現的——


    阮蔚抽空配音,“boss開啟狂暴模式。”


    囚牛猛地一踏地麵,連帶著妖獸屍山都抖了三抖。


    阮蔚人都被這震動彈得雙腳離地了一瞬。


    想都不用想。


    打不過、這絕對打不過!開溜!伺機而動就是了 ~


    她腿都還沒邁出去幾步。


    蕭玄同抄起她就跑,“你這張嘴什麽時候能啞幾天我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小師弟你說對吧。”蕭玄同十分聰明的尋找認同。


    池衿,“……不知道。”


    他才不幹這種會得罪師姐的事兒!


    常懷瑾趴在池衿背上,笑嘻嘻的探了個頭出來,“我也覺得我也覺得!師姐有時候說話實在是太難懂了——”


    “……”


    三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你少來!”


    “這裏最沒資格讓別人閉嘴的人就是你!”


    常懷瑾,“……”


    有時候要做一個稱職的捧場王真的好累,真的。


    四人沒再說話,隻顧埋頭跑路。


    蓬萊仙宗四人如月下飛奔一般,半是好玩半是認真的繞著整個秘境的邊緣開始跑路,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隻一直吱哇亂叫著的囚牛。


    影子落在荒蕪地上,亦是一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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