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嫡傳的心中都是宗門榮譽比天高的。


    於是。


    十方大比中——


    望溪行先是萬劍宗弟子,而後才是她自己。


    誠然,輸是不好受的。


    可那也僅僅代表著萬劍宗大弟子輸給了蓬萊仙宗二弟子。


    望溪行覺得,在劍術上,自己並不輸給阮蔚什麽。


    她輸的是比賽,又不是人。


    倘若叫望溪行眼睜睜看著這個自己內心無比認可的對手,因著這麽一場比賽自空墜落而受重傷,這亦是望溪行的驕傲所不能忍受的。


    她察覺到自己和阮蔚的相似之處。


    英雄惜英雄,女子亦是英雄,自然也會惺惺相惜。


    阮蔚察覺到了望溪行給自己當肉墊的意圖,她默然啞口。


    沉默中,阮蔚不由得抬頭,看見的是望溪行繃緊的下頜。


    啊。


    萬劍宗,還真是——


    正道魁首啊。


    教出來的望溪行是這樣,雖然要贏但也不恥肮髒的贏;傅弈也是,涉及性命之時便愕然收手;就連柳渡箏也是,在欺騙她們時多少有些自暴自棄的不加掩飾。


    阮蔚這麽想著。


    她疲憊極了,便在望溪行的懷中緩緩閉目。


    算了,就這樣吧。


    也算是她為數不多的善心時刻。


    “哢嚓——”


    幾聲清脆的碎裂聲驟響。


    塵埃落定——


    這時,疼的勁兒仿佛才姍姍來遲。


    阮蔚強忍著額前躍動不停的青筋,她直接十指一轉,幹脆利落的捏碎了身上所有的命牌。


    一共六塊。


    阮漸薑、元吹雲、薑榕榕、齊白芨、望溪行,包括阮蔚自己。


    望溪行訝然的看著阮蔚,“你捏自己?”


    阮蔚大義凜然,“別管,問就是喜歡自殺。”


    愛好自殺·人設坐實。


    阮蔚:警告你,再多說兩句她可就後悔了啊!


    啊啊啊啊啊她這吃軟不吃硬的破毛病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改啊——


    見狀,望溪行了然一笑。


    便也收迴了自己在阮蔚腰間遊走摩挲的手。


    察覺到腰間的騷擾終於停止的阮蔚,“……”


    媽的。


    就知道你這人不老實。


    在這假裝搏好感,實則攬住腰禁錮著阮蔚、偷摸尋命牌呢。


    但,望溪行給阮蔚當肉墊的心是真的。


    阮蔚心領了。


    此舉,她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望溪行嘛,那當然是必須得帶走的。


    阮蔚自己嘛,她目前的狀態顯然已經不適合戰鬥了,還不如出去治療睡大覺。


    琨音門兩人在第三日圍剿妖獸的戰爭中起不到關鍵作用,阮漸薑不是個吃素的,阮蔚不認為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有能力看的住他們。


    齊白芨,扇子也折了,靈力也用完了,拖後腿的廢物一個,帶走。


    薑榕榕,移動泉水,好使(絕不能留給其他人用),帶走。


    柔和的白光瞬間吞噬了空中的兩人,在這溫和的空間法則的安撫下,阮蔚鼻尖沁著梔子花香,竟然就這麽安穩的昏沉了。


    地麵。


    池衿急得團團轉,他所修習的六十四卦中,比較溫和、能救人的卦象隻有水沾邊。


    偏偏他是個火靈根。


    沒有阮蔚幫助聚集水汽,任憑池衿念禿嚕了嘴皮,坎字訣壓根就不鳥他。


    正當池衿打算先把昏迷的三師兄扔一邊,然後直接空手百分百接師姐之時。


    早已癱倒在地的齊白芨一聲驚叫,“我靠!”


    “阮蔚你還真卸磨殺驢啊!!!”


    池衿猛地迴頭,隻見齊白芨等人已經被代表著命牌碎裂、傳送出局的白光吞噬。


    薑榕榕瞪著死魚眼,仰天長怒:“阮蔚——”


    “你丫的!!!這次望息穀沒進前七我跟你沒完!!!沒進前七老娘就再也不給你治了!”


    薑榕榕低頭看了眼還枕在她膝上的握瑜。


    嘖。


    罷了罷了,誰讓她這人就是善良呢?


    薑榕榕動作不斷,徹底將自身所剩的靈氣直接全數輸進了昏迷的握瑜體內,直到被傳送走的前一刻,握瑜甚至被她妥貼的輕輕放在了地上。


    元吹雲欲哭無淚,“大師兄,我們上當了。”


    阮蔚壓根沒想過放他們幾個一路上吃苦耐勞、勞苦功高的‘奴隸’們一條生路。


    可惡啊!


    虧他一路上阮蔚姐姐、阮蔚姐姐的叫的那麽殷勤。


    蓬萊仙宗小師弟的眼神刀都快要把元吹雲淩遲了,元吹雲還強忍著恐懼、戰戰兢兢的喊姐姐。


    阮漸薑淡定頷首,“嗯。”


    按照阮漸薑對阮蔚的了解來說。


    這很正常。


    尤其是在阮蔚本人即將出局的情況下,阮蔚不可能不帶他們幾個定時炸彈走的。能留他們到第二天已經不錯了。


    白光此起彼伏,空間法則無情又溫柔的包裹住了所有命牌碎裂之人。


    最後的最後——


    阮蔚,“池衿——記得留一個望息穀的!!!”


    池衿,“……知道了。”


    你真的,我哭死。


    走之前還在惦記著欠人家的前七。


    薑榕榕滿意的點頭,匿了。


    看著師姐在未落地之前就被白光吞噬,池衿的心總算安定。


    接著,池衿毫不猶豫的也捏碎了手裏的命牌。


    見空,“……”


    過河就拆橋,好好好。


    小和尚嘴唇怵嚅了半晌,最後還是隻憋出了一句無可奈何的阿彌陀佛。


    眼見著身邊師姐妹都被無情傳送走,望息穀碩果僅存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麵如霜雪的池衿。


    池衿側目,一記眼刀將她的打量嚇了迴去。


    望息穀的醫修姑娘嚇得一縮脖子,麵色慘白:嗚嗚嗚嗚嗚——跟著這麽個冷閻王討生活,憑什麽,憑什麽被留下來的是我啊!


    -


    秘境外。


    失血過多,阮蔚的神識早已昏沉。


    她人雖然在望溪行的攙扶下勉強站著,卻仍是一副霜打白菜的萎靡模樣。


    “蔚蔚——”


    這熟悉的一嗓子。


    還沒來得及迴應,阮蔚就被豐無涯直接從望溪行身邊一把提溜了過去。


    豐無涯冷笑,“長能耐了,敢用自己做餌去算計人了是不是?”


    他語句憤恨,甚是咬牙切齒。


    手上靈氣卻是不停的灌入了阮蔚顫顫巍巍的身體裏。


    豐無涯差點被這丫頭嚇死。


    提心吊膽的看完了阮蔚所有布局之後,豐無涯一個瞬移就到了傳送出口翹首以盼。


    區區一個比賽罷了!


    豐無涯、朝見、崔晏君等人三番四次給這五個小崽子強調了輸贏不重要,結果看著最閑雲野鶴的阮蔚還是硬著頭皮猛猛衝。


    池衿那小子也是。


    愛護師姐無可厚非,但這也不是你一個築基中期硬接金丹後期大招的理由啊。


    豐無涯一邊給阮蔚塞丹藥一邊罵,“我是管不了你了——”


    “又用血陣,你當外麵鏡蝶是白吃靈石的啊?!”


    看著阮蔚一身純白道袍都被血染成了個赤紅衣衫,豐無涯又是氣惱又是心疼的解下自己外袍給孩子披上。


    阮蔚虛弱極了,“我錯了,師尊……”


    “錯了?”


    豐無涯咬牙切齒道:


    “一句錯了就想揭過,好好好,你向來是不怕我的!你且等迴去吧,迴去我就給朝見好好說道說道,看他還治不治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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