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華得公子瞿器重,雖然官職不高,但一應用具都是最好的,他那台二品炎相甲渾身赤紅,隱約泛著金光,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竟比敖睨的那台炎相甲的製作工藝還要精良不少。


    時隔多年,戚華終於擁有了覆蓋火彩金晶石鍍層的炎甲,二品機甲的體量不可與當年的學生機甲同日而語,要想完全覆蓋二品炎相甲,所費火彩金晶石的數量不下百斤,這是從前戚華的哥哥都無法給予他的巨額花費。


    不得不承認公子瞿對待下屬確實大方,百斤的火彩金晶石價值何止萬金,公子瞿竟將它賞給了一名一等先鋒官,換做旁人隻怕要對這出手闊綽的主子感恩戴德、馬首是瞻。


    隻可惜公子瞿遇人不淑,一片真心錯付,器重的下屬不僅是秦國人,還是個沒什麽良心的秦國人,他雖然得了燕國的庇佑平安長大,又得了公子瞿的器重步步高升,但他對燕國和公子瞿並沒有什麽感恩之心,甚至認為公子瞿給自己的那些東西都是他應該給的。


    如今公子瞿墜入絕人湖中生死不明,戚華作為他的心腹下屬卻沒有絲毫的悲傷與痛苦,連為主子報仇的人之常情都沒有表現出來,他隻記得自己的仇恨,並不關心公子瞿是被誰所害,既然公子瞿失蹤之後他留下的大軍能為自己所用,那他便是死得其所。


    戚華所施放的火龍被裴少橋揮手喚起一道巨浪給澆滅了,雖然明知雙方之間存在品階差距,但仇人就在眼前,戚華已經紅了眼,就算麵前站著兩個一階高手他也敢衝上來正麵交戰。


    從前在太平川上的時候裴少橋就想如此真刀真槍地跟戚華打一場了,但那個時候大家剛剛開始修真,沒啥靈力,體術也不行,要打架也隻是尋常人那樣用拳頭鬥毆罷了,不僅打得不痛快,還處處受學院規矩的限製,不敢真的你死我活地幹一場。


    現在雙方分列兩個陣營,戰場相見那就是敵人,對待敵人可不用手下留情,能打死是最好的,裴少橋當年沒出完的惡氣如今全都能撒出來了,於是立刻摩拳擦掌,撐著牆垛一躍而下,手中雙星刺迎頭朝著戚華刺去!


    都說水火不相容,裴少橋和戚華交起手來的場麵也是相當壯觀,戚華施放炎屬相二階品階術法“燎原烈焰”,大火順著城牆轟然竄出幾丈高,頃刻間將那些被凍在縱雲梯上的燕軍身上的冰層悉數融化,隻是冰層中的燕軍早已經被凍死了,冰層一化,人就保持著凍僵的姿勢仰頭摔了下去。


    烈焰灼燒冰層蒸騰起的水汽令人窒息,城牆上防守的秦軍將士們都喘不上氣來,不得不一手捂著嘴,一手拚命扇動,想要揮去眼前又熱又潮的水蒸氣。


    祝新年就站在城牆邊,首當其衝被水蒸氣牢牢包圍住了,但那些水蒸氣隻能在他身邊飄動環繞,完全近不了他的身,即使視線被水汽阻擋了,但祝新年的靈識還是能讓他在這種環境下看清戰場上的情況。


    麵對烈焰,裴少橋人還沒落地,就先使用了水屬相二階品階術法“翻江倒海”召喚巨浪將火焰悉數澆滅,而後使用水屬相一階品階術法“百川歸海”將巨浪凝結成水龍卷朝戚華撲去!


    水龍卷所過之處連三人合抱的大樹都會被連根拔起,地麵上的一切物體和生物都逃不過水龍卷的駭人吸力,頃刻間被席卷一空,全部被水龍卷卷入了半空中,在驚天巨浪中不斷起伏。


    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這貫通天地的巨大水龍卷並不是一直矗立在一個地方不動的,它由裴少橋操控,想往哪去就往哪去,眨眼間就將戚華牢牢圍困在了風眼中間。


    被困在風眼中的戚華不斷往四周張望,但水龍卷上通雲霄、下貫大地,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碧藍色的湧浪和不斷隨著水流旋轉的斷木及燕軍屍首。


    戚華嚐試用品階術法召喚烈焰來對抗水龍卷,但他隻是二階,炎屬相二階品階術法能召喚出來的烈焰不足以燒幹蒸發掉水屬相一階品階術法召喚來的洪流,戚華顧自堅持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氣喘籲籲停下了手。


    品階的差距越往高階走體現得越明顯,五階或許比六階強不了一點,但一階一定是能吊打二階的,修真者們大多都有自知之明,不會傻到去挑戰一階高手,當初百裏夔是二階,即使在天極大會上遭到鶴雲子的橫眉冷對、冷嘲熱諷,他也不敢朝一階的鶴雲子出手。


    但戚華估計是沒怎麽見過一階高手,竟然無知到以為自己可以與一階交手,如今氣海都快耗幹了,身邊的水龍卷卻看起來一滴水都沒少。


    “罷了罷了,不打了,你收手吧。”


    折騰了半天,戚華終於知道自己沒可能突破水龍卷的禁錮了,於是高聲對裴少橋喊話。


    “一直這樣維持著‘百川歸海’,縱使你是一階也堅持不了多久吧?不如收了手,我們來談談吧!”


    戚華雖然自己不是一階,但也知道一階的術法非常消耗靈力,隻要還是凡人就必定有極限,裴少橋能困他一天兩天,難道還能困他十天半個月嗎?既然裴少橋沒有用水龍卷殺死他,那就肯定還有談的餘地。


    身穿蛟龍戰甲,腳踩巨浪的裴少橋淩空踏步來到水龍卷旁,揮揮手麵前的水幕就打開了一道巴掌大的空隙,能看見戚華的炎甲被困在裏麵無處可逃。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談的?我現在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你,你還不如自求多福,期盼你那火彩金晶石鍍層的機甲能堅固一些,不要被我的術法輕易擊穿了。”


    眼看裴少橋要動手,戚華立刻喊了起來。


    “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們沒什麽可談的?難道你們就不想早些擒住燕王喜,離開這個寒冷的鬼地方嗎?”


    裴少橋正要關閉水幕,聽見戚華的聲音不由側頭斜睨了他一眼。


    雖然戰鬥已經打了很久了,但距離燕國的春天還遙遙無期,秦軍將士們雖然能保證溫飽,但這成日飛雪不見太陽的日子依然難熬,眾人無一不想迴家的。


    但薊城還沒拿下,燕王喜還遠在遼東行宮,那地方才是真正的無人區,秦國機甲勉強能在絕人湖地區行動,到了遼東地區是肯定會被凍壞的。


    “哦?難道你還有什麽好方法能幫助我們快速攻下燕國、活捉燕王喜嗎?”


    裴少橋並不相信戚華,但戚華一副心有大計的模樣,湊近水幕對裴少橋道,


    “當然有辦法,我在燕國生活了十年,薊城和遼東行宮我都熟悉,隻要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訴你怎麽攻打這兩處地方最省時省力,相信我,要不了一個月,你們就能迴鹹陽去了。”


    “哦?看來你倒是胸有成竹,不過我們秦國的大軍不由我指揮,你要想獻計就隻能去找祝新年了。”


    戚華立刻點頭,態度與方才截然不同,一副求好諂媚的模樣,叫裴少橋多看一眼都覺得反胃。


    “那行吧,那你就自己去找他說吧。”


    裴少橋收了靈力,水龍卷失去靈力的支撐“嘩”的一聲崩落下來,如又一場暴雨一般落到了昌徽城外。


    就在這漫天淋漓的水珠中,剛才還諂媚討好的戚華驟然翻臉,提劍一躍而起,腳踏火龍朝裴少橋刺來!


    麵對戚華手中長劍,裴少橋竟然一動不動,任由那長劍刺破雨幕,頃刻間襲到了他麵前!


    鋒刃距離蛟龍戰甲的咽喉處隻有一根頭發絲的距離,隻要再往前刺那麽一毫厘就能殺了裴少橋,戚華激動得五指顫抖,眼眶中瞬間暴起了無數血絲。


    但也就在這毫厘之間,一道無形的手從遠處襲來,牢牢抓住了戚華的身體,令他連這一點微末距離都無法挪動。


    戚華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不僅身體動不了,連他的唿吸、心跳、脈搏都停下了,甚至連血管中的血液都不流動了,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像。


    而此時戚華的意識已經不在他的身體中了,他感覺自己被禁錮到了什麽東西裏麵,但他不能動、不能說話、甚至看不見自己究竟身處何處,五感被剝奪的感覺令他無比恐懼,但實際上他的恐懼都無法被具象化,因為他已經失去了向外界傳遞信息的一切能力。


    “哎呀呀,怎麽不動了?不是耍詭計要來殺我嗎?”


    裴少橋伸手挑開了麵前的劍尖,在水花的支撐下於空中踱步來到了戚華的身體麵前,抬腳踹了兩下,隻見戚華的身體在空中晃了晃,卻沒有摔下去,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著一樣。


    這種牽引戚華身體的靈力尋常人看不見,品階低下的修真者也看不見,但一階的裴少橋能看見,他順著泛著綠色靈光的靈力絲一路望去,那靈力絲一直延伸到昌徽城的城樓上,匯聚在祝新年手中一片青風藤葉片上。


    那片青風藤葉片似乎是剛拔下來的,鮮嫩瑩綠,正被祝新年捏住細莖來迴轉動觀賞。


    “木屬相一階品階術法‘木秀於林’,可通過意識取代的方式來控製敵人,莫說是戚華一個人,就算是控製整個燕國大軍也不是問題。”


    祝新年捏著那枚葉片,朝裴少橋挑眉道:“這個戲法跟你的‘萬裏冰封’相比如何?”


    裴少橋哈哈大笑了起來,踩著水浪迴到了城牆上,伸手接過祝新年手裏的青風藤葉片,“嘿嘿”兩聲道。


    “都是一階術法,威力自然都是差不多的,隻要能拿下戚華的術法就是有用的好術法,還分什麽高低呢?”


    他伸手將那葉片扇得東倒西歪,好奇問道。


    “他的意識就這樣一直被禁錮在葉片中了嗎?”


    “理論上是這樣的,隻要我不死,術法不解除,他的意識就永遠不能離開這片葉子。”


    裴少橋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將那葉片放在手中搓圓揉扁,好像要把對戚華的怒意都施加到這葉片上一樣,令祝新年忍俊不禁。


    “別折騰了,他的意識現在處於五感喪失的狀態,就算你把這葉片剁碎了他也感覺不到疼痛的,不過你要是真把這葉片毀了,他的意識會隨之消亡,身體也會死亡。”


    裴少橋巴不得戚華趕緊去死,捏著那枚葉片沒好氣問道。


    “不如殺了他算了,你留他性命做什麽呢?剛才我用水龍卷一樣可以殺了他。”


    祝新年幽幽搖頭,語氣森然道。


    “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亡之前要經曆什麽,戚華從前仗著他哥哥的身份橫行天工學院,後來雖然他家被抄了,但他身在燕國也沒吃什麽苦,還受到了公子瞿的重用,連從前沒得到的火彩金晶石鍍層都有了,這樣的人生也算順暢了,怕是從小到大沒遇到太多挫折,對這人間的恨意也體會得不夠充分。”


    裴少橋不知道祝新年是什麽意思,隻能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我要把戚華帶迴鹹陽去,從前學院中的同學們沒少受他欺負,如今咱們生擒了他,總要帶迴去讓其他同學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吧?等他在這世上欠的債都還了,你再殺他也不遲。


    裴少橋一下子笑出了聲,立刻搖頭道:“都迴了鹹陽了,難道還有我出手的機會嗎?光是咱們那一屆想他死的人就不少,隻要殺人不犯王法,我保證他在鹹陽連一個晚上都活不過去。”


    祝新年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道:“就是因為殺人會觸犯秦律,所以大家會想方設法不讓他死啊……”


    裴少橋聞言愣住了,思忖了半天祝新年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琢磨他到底是想讓戚華死還是不想讓他死,結果自己琢磨了一會突然覺得腳底泛起了一股寒氣,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祝新年這句話的恐怖之處,也明白了為何祝新年說‘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


    “還說我在水師營變得疾言厲色,我看你才是最可怕的吧?前腳把廢了靈核的敖睨放走,後腳又把仇家遍地的戚華帶迴鹹陽,你可真是不肯給人個痛快啊。”


    祝新年淡笑了一聲,道:“當你和螻蟻身處一處的時候,隻會想著要如何競爭、如何殺死對方,但當你以人的視角去俯視螻蟻的時候,就會發現殺死他們是最無趣的事情。”


    “殺掉仇人不該很爽嗎?怎麽會無趣?那什麽才是有趣的?”裴少橋問。


    天光漸亮,東方既白,祝新年於城牆上轉身,準備下樓迴營房去,同時低聲對裴少橋道。


    “你已經是一階了,距離超出凡人境、升上天人境也就一步之遙,勉強也算半個地仙,難道不覺得這世上的因果輪迴、報應不爽遠比死亡有意思得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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