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是有了,但是還缺人,單憑堂下的這些人,還不足以支撐起門下寺的運作。


    在把框架搭建起來之前,能做的事情並不多,但是,人不能閑著,隻有全部都動起來的人方能叫做人才。


    “禹無憂,待會朕給你起草一道手令,帶著朕的這道手令,盡快將從昌邑國帶來的這些人,安置到合適的衙署。”


    “諾!”


    跟著從昌邑國來到長安城的這些百姓當中中,大多數都是劉賀在昌邑國裏招攬到的工匠,所以他們的去處自然就是考工室。


    剩下的人主要就是劉賀在昌邑宮裏用過的奴婢了,他們會和頭一批來的那些昌邑人一樣,經由少府,安排到未央宮相應的位置上。


    “戴宗,你們這些郎官現在對長安和未央宮還不熟悉,因此還不能任事,去找光祿勳張安世,讓他派人帶你們到門下寺下屬的各個衙署走一遍,做到心中有數。”


    “諾!”


    戴宗等人和禹無憂一樣,是天子在潛邸時候的郎中和謁者,到了長安之後,他們全部就拔擢為郎官了,品秩也都升到了六百石。


    因為門下寺此刻還沒有運作起來,所以他們就隻有郎官這一層身份,自然是還要歸光祿勳管轄的。


    作為天子,劉賀手上能用的特權其實不多,但是至少可以讓張安世對這些郎官多一點照顧,讓他們先了解一下長安和未央宮的情況。


    很快,門下寺就會正式運作起來,到時候,他們就可以立刻來門下寺任職了。


    自由任免府中的屬官吏員,是開府建牙的特權,就算日後大漢真的行了科舉考試的法子,也可以通過此法繞過考試,人數不多,也就無傷大雅。


    “簡寇和柳相,你二人的身份現在是昌邑郎,日後門下寺的戍守職責也歸昌邑郎承擔,你們以後要兼領此責,就相當於門下寺裏的正副遊繳了。”


    “諾。”簡寇和柳相齊聲答應。


    “雖然這門下寺尚未正式開衙,但是朕有幾句話先要交代各位。”


    “一是給諸卿一個忠告,長安城不比昌邑國,是一個花花世界,尤其是北城郭,什麽都有,走狗鬥雞,勾欄狎妓,隻有你等想不到,沒有你等找不到,莫要被迷花了眼睛,被一些歹人的糖箭給射穿。”


    “你等是知道的,朕平生最厭惡貪官汙吏,被我撞見了,人彘、實草、具五刑……都有可能!”


    劉賀說得冷漠,讓禹無憂等人更是感到了一絲寒意。


    “二是再給諸卿一個意見,這幾年朕教了你們不少本事,希望你們能將這些本事用到正道上來,不要荒廢時日,而要隻爭朝夕。”


    劉賀的話講完了,停頓片刻之後,郎官們幹脆利落地應了下來。


    “龔卿,朕和大將軍商議過了,即日起昌邑郎按照原來定下的員額,可以將人數擴充到三百。”


    “當真?”龔遂有些驚訝地問道。


    如今,連帶上柳相和簡寇,昌邑郎也隻有三十人,用起來捉襟見肘,經常需要兩班倒,郎衛們已經有些疲於應付了,需要更多的人來輪換。


    劉賀點了點頭。


    “那是要從羽林郎或者期門郎中征召昌邑人,還是從長安城裏征召昌邑人?”


    劉賀想了想,擺了擺手,說道:“這兩種手段都不行,龔卿親自跑一趟,去和張安世說,讓他下令直接從昌邑國征召一批人來,朕信不過長安裏挑出來的人。”


    劉賀已經貴為天子了,但是仍然擔心有人往昌邑郎中摻沙子,所以是一定要小心的。


    “諾。”


    一切事情安排妥當,禹無憂等年輕人先行告退,就各自去履責了,但是劉賀沒有離開,他帶著龔遂和王式這兩個老骨頭,在門下寺裏閑逛了起來。


    邊走邊看,就來到了一處避靜的小院當中。這個院子不大,中間有一個合抱粗的柿子樹。


    此時,樹葉正在瀟瀟地落下,梢頭雖然掛著一個個小紅燈籠似的柿子,但是仍然有些落寞。


    劉賀抬頭看那樹和樹上的柿子,不禁感歎時間易逝去。


    “龔卿王卿,以你等的見解,是《詩經》中的詩更好,還是樂府裏采來的詩更好?”


    兩位老臣一愣,未曾想天子來到這避靜的地方,先會談到詩。


    王式倒是先迴過神來,他想起在薪房當中找出來的那些竹簡,於是說道:“樂府的詩下裏巴人,是鄉野百姓所唱的居多,所以自然是孔夫子刪定的《詩經》更勝一籌。”


    “老臣同意王公的見解。”


    《詩經》中有風雅頌,其中的國風也來自民間。


    “那王傅覺得風雅頌當中,又誰更勝一籌?”


    “自然是頌最浩大威嚴。”


    劉賀沒有立刻答話,頌是朝堂宗廟祭祀和典禮中所用的音樂,在此時的大漢自然是最為尊貴的。


    但是王式和龔遂恐怕想不到,在千百年之後,國風反而更受人推崇,樂府詩亦然。


    究其原因,是因為百姓更喜歡——任何一個朝代都有結束,但是百姓是沒有結束。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劉賀看著不斷落下的樹葉,讀了兩句老杜的詩,才接著問道:“龔卿王卿,你們覺得這兩句詩如何?”


    “有看盡世間滄桑,閱進人生起伏之感。”龔遂細細品味之後答道。


    “老氣橫秋,更有一份豪邁,是陛下所寫嗎?”王式試探地問道。


    “哈哈哈,不是朕寫的,是前幾日在宮中遇到的一個老者,聽他念叨的。”


    宮中怎麽可能有如此文采,而又無名無姓的老者?龔遂不覺得有異,但日夜研讀天子抄下的那些書卷的王式更多了一份驚訝。


    這天子能讀經還能寫詩,未免也太全才了一些。


    想到此處,王式反複讀了幾遍那兩句詩,連是哪幾個字也又追問了好幾遍,最終暗暗的記在了心中。


    “陛下,此詩隻有兩句嗎?”


    “倒也不是……”劉賀說完以後,就將整首詩從頭到尾背了一遍,“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四句詩年畢,自然又引來了兩個老臣的一陣感歎。


    發完這通感歎之後,劉賀對一直跟在一邊的樊克說道:“朕想和兩位愛卿說幾句話,你到院外守著,不許旁人進來。”


    “諾。”


    樊克出去之後,劉賀來到了廊下席地而坐,並且讓王式和龔卿也坐了下來。


    君臣三人,終於能夠麵對麵了:王式和龔遂,是劉賀最仰仗的人,但是他們還沒有發揮出這作用。


    今日齊聚長安,就是發揮作用的好時候。


    劉賀知道兩位老人都是老當益壯的代表人物,所以剛才看到落葉結果的柿子樹,才會想起老杜的那兩句詩。


    “兩位愛卿,我等終於在長安碰麵了,朕隻能狠心奪了你們的天倫之樂,讓你們來輔佐朕做一番大事。”


    王式和龔遂連忙拜謝,急稱不敢。


    “如今,當務之急是征聘用一些人才來門下寺,朕這裏有一個名單,想讓二公幫朕參詳一番。”


    王式和龔遂覺得有些異樣,天子久居昌邑國,之前對朝堂和長安也不甚了解,為何那麽快就擬出了一份名單呢?


    雖然有疑惑,但是兩人卻沒有提出異議,而是靜靜地聽著。很快,劉賀就說出了第一個名字,光是這個名字,就驚得兩個老家夥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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