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隻瞪著她,圖舍兒這才又縮了縮脖子,後退一步小聲道:“奴婢知錯了……”


    商如意道:“你哪裏錯了,你對得很。”


    “王妃……”


    “人家吞吞吐吐,是因為心誠,是因為知道長菀即便不嫁他,留在我身邊也能活得好好的,所以才會猶豫;若能隨意開口,要來的也隻是個可以隨意對待的人。明白嗎?”


    “……”


    “你啊,你以為你是好心,可你這一搶著開口,就折了人家的心意了。”


    聽到這話圖舍兒還明白過來,悔恨不已的低下頭去:“奴婢,知錯了。”


    商如意搖了搖頭,轉身往前走去,看著她沒有接著責備自己,圖舍兒明白她也不是真的生氣,或者說,自己這一點“小小”的錯誤沒有抹殺掉她心中的快樂,於是又小步湊上去,輕聲說道:“可是,奴婢也是真的為長菀高興。”


    商如意迴頭看了她一眼,雖然麵帶責備,可眼中卻已經漾起了笑意。


    圖舍兒從小跟在她身邊,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意的,見她這樣越發明白她不是真的生自己的氣,於是也越發大膽起來,笑著說道:“王妃也是高興的吧?”


    “……”


    商如意終於沒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圖舍兒拍起了手:“奴婢就知道,王妃看那個孫銜月的樣子,也是滿意的。這位孫公子嘛,人品,相貌,樣樣都好,雖然不是什麽王孫公子,可王孫公子也不都跟咱們殿下當初那麽好。”


    商如意笑道:“你這張嘴倒是越來越會說了,還捧上秦王了。”


    說著伸手對著她腦門戳了一下:“隻是秦王不在這裏,你拍馬屁也沒拍準。”


    圖舍兒笑嘻嘻的道:“奴婢是王妃的人,不拍別人的馬屁,隻說真話。”


    “哼。”


    商如意又嗔了她一眼,才繼續轉身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道:“你說得也對,未必一定要嫁什麽高門大戶,王孫公子,要緊的是對方這個人好,對方的心誠。當然,更要緊的是長菀的心意,這件事還是要她願意……”


    圖舍兒想了想,笑道:“她有什麽不願意的,奴婢看她跟孫公子相處得不錯啊。”


    “是嗎?”


    “是啊,雖然奴婢沒跟著來過,可她每次迴來,都把孫銜月跟她說的那些話說給奴婢聽,記得那叫一個細心,奴婢耳朵都聽起繭了。”


    商如意笑了起來,迴頭瞅了她一眼,才說道:“好,若她這一迴真的順利出嫁,你就不用擔心再有人跟你‘嘮叨’了。”


    圖舍兒先是笑嘻嘻的,可沒一會兒又黯然了起來,道:“唉,說起來,奴婢還怪舍不得她的。”


    “哦?”


    “長菀對奴婢最好了,平時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她都先想著奴婢,連我們住床鋪,奴婢靠窗的位子還是她讓給奴婢的呢。每次下雨弄濕了被褥,也是她幫奴婢拿去晾曬。”


    “……”


    “迴想起來,奴婢以前還刻薄過她,真是不應該。”


    商如意也想起來,因為長菀是官夫人當初特地挑選打算放到宇文曄身邊的,隻是後來迎娶了自己,加上長菀並無此意,這件事也就淡了,可即便如此,圖舍兒還是跟防賊似得防了她許久,還是後來看出長菀沒有二心,才與她作罷。相處日長,兩人投契,更成了好姐妹。


    也不怪她剛剛那麽著急的幫孫銜月說話,顯然是擔心長菀錯過好姻緣,可真要麵對長菀出嫁,她又舍不得了。


    商如意笑道:“你若舍不得她,那我迴去不跟長菀提這件事,隻告訴孫銜月她不願意,好不好?”


    “那可不行!”


    圖舍兒一聽就急了:“奴婢雖然舍不得她,可也不能壞了人家的姻緣啊。老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呢!”


    商如意掩口笑道:“看你急的,我逗你呢。”


    “啊?”


    “再說了,人家和尚又得罪誰了,廟還得被人拆掉。你看善童兒跟你急不急。”


    圖舍兒這才放下心來,又笑道:“王妃真是的,怎麽拿這事跟奴婢玩笑嘛……”


    兩人說笑著慢慢走迴了大堂,而這一邊的話題似也剛剛告一段落。就聽見沈無崢道:“……那麽,左右屯衛負責長安城及周邊各地的安危,左右禦衛戍衛外城,左右威衛戍衛內城,左右驍衛目前還是在虞定興手上,實際由太子指揮,太子府一帶沒有我們的人;羽林衛和金吾衛共同戍衛皇宮——這一次我迴來,發現皇上加強了玄武門到太極宮這一段的守衛巡邏。”


    “……!”


    商如意原本輕快的步伐在聽到玄武門這三個字的時候,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一陣冷風吹過,她僵立在了大門口。


    沈無崢也看到了她,尤其一眼看到了她有些蒼白的臉色,立刻道:“如意?怎麽了?”


    宇文曄立刻轉過頭來,圖舍兒也察覺到了不對,慌忙伸手扶住了商如意,小聲的叫了她一聲:“王妃?”


    “嗯?”


    商如意微微一震,這才迴過神來,再抬頭看向他們一個個麵露關切的樣子,立刻笑道:“沒,沒什麽。”


    一邊說一邊走了進來,坐迴到宇文曄的身邊,後者微蹙眉心,仔細的打量著她的臉色和神情,又輕聲的問了一句:“沒事吧?”


    商如意搖搖頭:“沒事,外麵有點冷。”


    話音剛落,宇文曄溫熱的大手立刻撫上了她的手,將她有些冰冷的小手緊握進掌心裏,然後說道:“嗯,是有些冷。那就迴宮吧。”


    “你們不是還有事情要說嗎?”


    “晚些再議也不遲。”


    說著,宇文曄抬頭看了沈無崢一眼,沈氏夫婦自然是不會阻攔,尤其於氏滿眼關切的看著商如意,沈無崢隻沉默了片刻,就柔聲說道:“嗯,這些事再議不遲。王妃還是先迴宮吧,不要真的著涼了。”


    聽見他們都這麽說,商如意便也不再拒絕,與舅父舅母和兄長話別之後,跟著宇文曄離開了沈家。


    坐在馬車上,宇文曄還將一件風氅裹在她身上,然後將她連人帶風氅一道抱進了懷裏,馬車內本就熏得暖烘烘的,加上他厚實溫熱的懷抱,商如意立刻感覺到身上一點涼意都沒有了,於是笑道:“我沒事,就是剛剛被冷風吹了一下,你不用這麽小心。”


    宇文曄卻仍緊摟著她,同時低頭看著她:“真的沒事?”


    “……”


    這一次,商如意沒有再嘴硬。


    而感覺到她的遲疑,宇文曄的神色更鄭重了幾分,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又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纖長輕顫的睫羽下,她澄明的眸子閃爍不已。


    宇文曄道:“怎麽,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說嗎?”


    他曆來最恨她有事瞞他,過去兩個人的數次誤會也都是因此而起,可這一迴開口問時卻沒有怨憤隻有關切,似乎對她已經完全的放心,隻是擔心她有不妥之處。


    感覺到這樣的信任,商如意的身上也更暖了一些,那種暖意徹底驅散了那三個字給她心裏帶來的徹骨寒意,她終於抬起頭來對上了宇文曄平靜溫柔的眼瞳,輕聲道:“鳳臣,我有一些事,其實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清楚。”


    “哦?”


    “不是有意瞞著你,而是這些事本來就隻是我的一點感覺,自己都沒有弄明白。”


    宇文曄垂眸深深看著她的眼睛:“無妨,你說,我會信。”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輕聲道:“我對玄武門,有些不安。”


    “玄武門?”


    宇文曄這才想起,剛剛在沈家大堂上,沈無崢說到玄武門的時候商如意正好出現在大堂外,而她立刻就露出了十分驚恐的神情;甚至,直到現在,被自己抱在懷裏,當說起“玄武門”這三個字的時候,他也能感覺到懷中的小女子在微微瑟縮。


    她是真的很不安。


    宇文曄想了想,道:“那種不安是——”


    商如意道:“就像當初,我知道,父皇的太子將來會遭遇不測一樣。”


    宇文曄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他想了想,道:“是你從虞明月身上得到的那些東西?”


    商如意又沉思了許久,道:“也許是,隻是有些不同。之前從虞明月身上得到的一些訊息,我都是能很清楚的知曉,比如父皇會登基稱帝,比如他的太子會遭遇不測;可玄武門不一樣,我並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那裏跟我有什麽關係,但從第一次——還是在洛陽的紫微宮時,我路過玄武門的時候,我就感覺到那裏有危險,讓我不安。”


    “……”


    “現在,到了長安,這種感覺更深了。”


    說到這裏,她從風氅裏伸出一隻蒼白的小手,掌心已經被宇文曄的擁抱溫熱了,可指尖蒼白,微微顫抖的樣子卻仍然像是被徹骨的寒意所包圍,她將手按在了宇文曄的手背上,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但也許——”


    宇文曄慢慢抬起頭來,目光在晦暗的光線下微微閃爍。


    他道:“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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