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商如意立刻明白剛剛宇文曄的話了。


    今天在城外祭壇上,兩邊的人隻是簡單的相見了一下,並沒有細說什麽,而等到進城之後他們就分了路,讓裴行遠帶著薑洐和梁又楹來了官家,兩人也並沒有拒絕,顯然是心中都有默契;現在他出現在眼前,看這時辰,恐怕不止宇文曄在等著跟他見麵,薑洐也是一直在等著宇文曄的。


    隻是,兩個人畢竟陌生,這樣相對著,氣氛不由的就尷尬了起來。


    相比起宇文曄,其實商如意跟他更熟悉一些,畢竟之前因為瘟疫的事在長樂坊相處了不短的時間,所以她立刻走到宇文曄的身邊溫和的笑道:“薑公子,好久不見了。”


    薑洐也對著她行了個禮:“王妃。”


    宇文曄道:“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去那邊吧。”


    說完便徑直走了出去,薑洐也隻能跟在他身後,三個人走到了外麵大堂,這裏仍舊是燈火通明,顯然是官嶴吩咐過的。三人剛剛坐下,立刻就有人送來了熱茶。


    宇文曄喝了一口,然後道:“你,有何話說?”


    薑洐遲疑道:“我父親——”


    商如意立刻道:“薑公子可以放心,令尊雖然被抓,但禍不由他起,朝廷目前隻是把他關押起來,並沒有論罪懲治。也沒有用刑”


    見薑洐鬆了口氣,她又道:“若能說清原委,洗清冤屈,我和秦王能保證向皇上求情,放他出來。”


    她最後這句話,沒有事先問過宇文曄,就這樣的許諾可以說是非常“不明智”的,可宇文曄聞言卻並沒有露出責怪的神情,這態度也就十分明白了。而對於薑洐來說,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可他的神情卻更凝重了幾分。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抬頭看向宇文曄,道:“這原委,能說清嗎?”


    “……”


    “那天晚上,在飛霜殿跟裴公子見麵的,到底是誰。”


    “……!”


    宇文曄的目光微微一閃。


    商如意勉強笑道:“不就是梁又楹嗎?”


    薑洐看了她一眼,沉沉道:“王妃,在下和又楹聽從裴公子的勸說助你們拿下洛陽,也算九死一生。此時此刻,隻是想要與兩位坦誠相見。”


    言外之意,她不該再虛與委蛇。


    這話不軟不硬的,倒是說得商如意有些臉紅,她隻能閉上了嘴;薑洐這才又轉頭看向宇文曄,沉聲道:“又楹雖然脾氣壞些,但她心思單純,認定的人和事從不懷疑。”


    “……”


    “她一直認為是自己去湯泉宮見裴公子給他引來了殺身之禍,所以,才會冒險前去劫囚。”


    “……”


    “可是,事後想來卻太有問題。她告訴我,她是在離開飛霜殿的路上聽到身後傳來那些士兵警示的聲音,可是之後城中傳聞卻說,湯泉宮的守衛是看到了有人在飛霜殿與裴公子私會,才開始鳴鑼警示的,隻是那個人跑得太快,沒能抓住。”


    “……”


    “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


    “所以真相是——又楹去湯泉宮偷偷見裴公子不假,但那之後,裴公子還見了一個人。”


    “……”


    “可他始終沒有說出那個人的身份,以至於所有人都以為,和他相見的人就是又楹。”


    說到這裏,薑洐閉緊了嘴,定定的看著宇文曄。


    這些話,他說得很輕,好像生怕有第四個人聽見,可即便這麽輕的聲音,聽在商如意的耳朵裏卻十分沉重。她到底修煉不夠,不自覺就露出了心虛的眼神,但宇文曄卻始終鎮定自若,好像薑洐口中的人和事,都跟自己毫不相關似得。


    思索了片刻,他才用平靜無波的聲音道:“你來問,怕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


    薑洐道:“在下想聽秦王殿下說。”


    “……”


    “畢竟這件事事關重大,可能——不,已經關係到我與又楹的身家性命了。”


    宇文曄看了他一會兒,終於沉沉的出了一口氣:“沒錯,那天晚上在飛霜殿與行遠見麵的人,是我派去的。”


    “……!”


    這一瞬,大堂裏的另外兩個人都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


    薑洐是終於麵對這個事實,但聽到商如意也倒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他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而商如意也自覺失態,急忙整了整神色,將目光調開。


    薑洐有些疑惑,但現在,他也顧不上這位王妃。


    沒錯,那天晚上去湯泉宮見裴行遠的,果然是宇文曄派的人。


    但——


    薑洐道:“殿下和裴公子要見麵很容易,又何必在湯泉宮私會,鬧出這一場禍事來?”


    宇文曄道:“因為事發突然,我一直在調查一個人的身世,在那一天突然有了結果,而我必須馬上讓行遠知道,以免他受人蒙蔽,誤入歧途。”


    薑洐道:“誰的身世?”


    宇文曄道:“就是你的五妹,王崗寨的五當家,梁又楹。”


    “……”


    整個大堂在這一刻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


    隻有商如意聽著自己的心跳,一陣劇烈,又一陣沉重,但這一次她並沒有露出詫異的神情,隻低下頭神情淡漠的喝了一口茶,溫熱的茶水沿著喉嚨滑下去,也壓下了心頭的悸動。


    但薑洐卻沒能按捺住驚詫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看著宇文曄:“你,怎麽會——”


    宇文曄道:“其實,你們隱藏得並不差,再加上你的父親與我們也算是‘舊相識’,所以我一直沒有認真懷疑過你們的身份和來路。直到,梁又楹跟行遠越走越近。”


    薑洐皺起眉頭:“為什麽這樣,你就懷疑我們了。”


    宇文曄道:“也並不是懷疑,而是我不能讓來曆不明的人跟他在一起。”


    “……”


    “你說梁又楹脾氣不好,但心思單純;而我這個兄弟,不僅脾氣很好,也很容易受騙。”


    “……”


    薑洐喉嚨發梗,張了張嘴,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幹澀的話語:“所以,你隻是因為他們親近了些,就去調查又楹的身世了?”


    宇文曄道:“不錯。”


    薑洐目光劇烈閃爍著盯著他:“那,你查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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